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也難怪沈薄不愛她。
透過朦朧的淚眼看他,感覺自己與他之間隔了一層薄薄的玻璃,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模糊,只是臉上的蒼白卻依舊刺得她眼睛生疼。
不自覺地擡起手指,顫抖地撫上他的眉宇間,輕柔地撫去其中緊擰的褶皺,然後手指慢慢下移,微顫地輕撫他緊闔的眼睛,他纖長而濃密的眼睫毛,柔軟緊緻的面頰,俊挺筆直的鼻子,微微下凹的人中,瑩白而冰冷的脣瓣......
那晚在酒店的走廊,他醉意惺忪地吻她的時候,這個嘴脣還是紅潤而灼熱的,嬌豔欲滴,灼熱滾燙得似能將她的呼吸都燃燒起來。
怔怔地瞧着他的嘴脣,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摩挲,不知過了多久,宋小茶緩緩地往前傾身,緩緩地湊近他的臉,脣瓣,緩緩地,觸向他的瑩白而冰冷的脣......
她吻上了他,很輕很輕地,像輕拂而過的羽毛,小心翼翼地吻着他,冰冷的觸覺卻仍是令她的心微微一顫。
心神迷離的時候,宋小茶輕輕地睜開眼,凝着他近在咫尺的蒼白麪容,那一瞬,就感覺心臟被狠狠的一撞,一陣撕裂一般的鈍痛迅速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沈薄緊閉着的雙眸微微蠕動了一下。
宋小茶像是被熱水燙到一般,猛地坐直起來,神色怔忡地看着他沉沉的睡顏。
還好,他沒醒。
可是,剛剛,她在幹什麼?
她在偷吻他?
明明知道前面是絕路,明明知道前面的路佈滿荊棘,明明知道前面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可是,她居然,居然主動往前面邁開了腳步......
他不愛你,他一點也不愛你,就算是被荊棘刺得遍體鱗傷,就算是墜下懸崖摔死了,他也不會同情你的!
宋小茶突然倉皇起身,想要奪路而逃,可恍恍惚惚間已經分不清何處是出路,慌亂中撞到了身後的椅子,整個人如同椅子一般陡然失去平衡,轟然倒地。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宋小茶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慌亂地拉開房門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漫無目的地往外奔走,
一直機械地往前跑,直到跑到醫院的廁所,宋小茶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緊抱着自己,放聲大哭了起來。
他一定是偷偷在她身上設了魔障,一直把她纏得牢牢的,她逃不開,怎麼也逃不開......
可是,她很貪心,她是一個貪心的女人啊!
她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她不想要把他當朋友,這不夠!這遠遠不夠!她愛他,很想愛他,她想得到他的愛,想得心都碎了......但是,這不可能啊,他不愛她,他只能把她當朋友。
朋友......她恨這個詞,恨死了!
她那麼愛着他,那麼卑微地愛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想得到他的注意,都想得到他的肯定,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只是一句話。
可是,他爲什麼不能喜歡她?既然不喜歡她,又爲什麼不遠離?爲什麼讓總是讓她忍不住心揣了希望,總是誤以爲自己還有希望?
這種若遠若近的距離,這種若即若離的曖昧,把她折磨得快要崩潰了。
這種好朋友的關係,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多久;這種錐心的痛,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忍受多久……
宋小茶蜷抱着自己,擡起臉來,透過洗手間的玻璃,怔怔地望着窗外明亮的明月,淚水無聲地流淌。
“曖昧讓人受盡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何時該前進,何時該放棄,連擁抱都沒有勇氣......”
嘴裡無意識地輕聲吟唱着,眼淚卻像決堤的河水一般,瘋狂涌出。
“曖昧讓人變得貪心,直到等待失去意義。無奈我和你,寫不出結局......”
吟唱不停地因痛苦的哽咽而斷,仿若有根刺梗在喉間,每開一次喉便能感覺得到咽喉的刺痛,可她仍是斷斷續續地唱着,歌聲破碎沙啞得連她都不認得自己的聲音了。
擡手胡亂地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可是,淚水卻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一顆,一顆,不停地往下墜落,總也擦不乾淨。
回到沈薄所在的病房,他還沒有醒過來,只是臉色漸漸恢復了血色,沒有之前那麼白得滲人了。
宋小茶站
在門口,遠遠望了他沉睡的面容半晌,垂了垂眼,正想要轉身離開病房,就聽到熟悉的手機鈴聲突兀地自哪裡傳來。
微微一怔,意識到是沈薄的手機有來電,宋小茶想了想,就走過去拿起他換下放在沙發上的大衣,從口袋中拿出此刻正鈴聲大響的手機。
閃爍的屏幕閃爍着一個陌生的號碼,微怔地凝了這號碼一小會兒,宋小茶動手按了接聽鍵,那邊便迫不及待地傳過來了一個聽着耳熟的聲音,“兒子!沈薄?”
那邊像是沒有想到電話能夠打通,聲音之中夾雜了不加掩飾的喜不自勝,宋小茶聽着她的聲音微微恍惚,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輕輕地說:“我不是沈薄,我是他朋友。”
“上回在樓下的那個姑娘?”
“嗯。”
“沈薄他人呢?”女人的聲音忽然冷了下去。
“他......”宋小茶回頭看了躺在病牀上的沈薄一眼,垂了垂眸,“他住院了。”
用短信把醫院的詳細地址發了過去之後,宋小茶擡頭凝望了沈薄許久,就拿起包包離開了病房。
走出醫院大門,寒風頓時像夾雜了許多棱角尖銳的冰渣子一般,呼啦啦地迎面撲來,撞擊得臉火辣辣的疼。
站在石階的最上階,宋小茶凍得通紅的雙手插放在衣兜裡面,擡起眸,神色恍惚地掃了前面的風景一週。這座大城市的五彩繽紛燈紅酒綠,就與前面寬闊公路快速馳騁而過的汽車一般,繁華而匆忙,似乎什麼也抓不住。
現在想來,自己在這座城市待了近一年,可這裡的每一樣東西,卻都不是屬於她的。
她終究,只是這裡的過客。
突然很想念家,想念母親,想念得心裡揪疼,甚至現在想起母親的訓罵責打,都覺得是溫暖的。
那裡即便比不上這裡繁榮,那裡比不上這裡熱鬧,卻,是她溫暖的家,是她可以依附停靠的港灣。
擡手擦拭去不知道何時起已溼了臉頰的液體,宋小茶微微抿了抿脣,擡頭,往前邁步,一步一步地踏上石階,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春節就快到了,她想,她也該回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