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隱隱覺得不妙,宋小茶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在前面透鏡折射出來的動靜,似乎被他粗重的喘息聲所傳染,渾身的力氣漸漸消失,心跳不斷地加劇。
芒刺在背,說的,不過如此。
“叮——”
一樓到了,電梯門應聲般緩緩打開。
宋小茶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奪門而出,外面閃爍明亮的燈光和寬敞的空間,此刻對她而言簡直是最美妙的天堂。
急急地走出電梯,朝着大廳最明亮的地方大步流星而去,可身後,卻沒有如期地傳來沈涼跟隨的腳步聲。
匆忙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宋小茶忍不住回頭,那敞開的電梯門,這麼久過去了,卻依舊沒有看到那深紅色的身影出現。
他方纔在電梯裡面的痛苦模樣闖入腦海,宋小茶的心陡然一滯,他不會……
看到電梯門一動,又開始緩緩地關上,宋小茶臉色微變,頓時像着了魔一般,邁步,急忙忙地往回奔去。
在電梯門完全合上的瞬間及時阻攔,宋小茶跑至電梯門口,電梯門無聲地打開,像電影慢鏡頭一般,時間仿若凝固在了這一剎那——
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涼已經跌坐在地上,像一灘軟泥,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身後的堅壁之上。而他本人,則臉色枯敗如死灰,雙眸緊閉,看不到一點點的生氣,就像是一具沒有了生命的豔屍。
唯餘那張豔脣,依舊殷紅如血,被慘白的面色襯托得愈發的紅豔,如曼陀羅花般冶紅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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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末!”
宋小茶正六神無主地坐在急診室外面的長凳,一聲熟悉的叫喚陡然闖入耳畔,聞聲擡眸,看到沈薄那張清俊儒雅的面容漸漸清晰,一顆焦灼不安的心瞬間着地,總算安定了下來。
“沈薄——”宋小茶站起來,快步迎上去,用力撲入他寬厚溫暖的胸膛,就像深陷湍急河流當中驀然觸及的一棵浮木,緊緊地抓着他的胳膊不放,臉色蒼白地望着他,“沈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氣急了,所以才推了他一下,我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嚴重的哮喘病……沈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相信你,乖,別擔心。”沈薄將她輕攬着,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撫道。
“沈
薄,他會不會有事?他……會不會死?”宋小茶並沒有因爲他的安慰而放下心來,煞白着臉色,雙眸無助地盯着他。
如果……如果沈涼死了,那她,是不是殺人兇手?
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知道他身患重病,她真的不知道他這麼脆弱不堪,她真的不知道只那麼推了一下,他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方纔在電梯看到他那毫無聲息的模樣,她還以爲他已經死了……
“禍害遺千年,他沒那麼容易死的。”沈薄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背,勾脣一笑,凝向急診室的眸光若有所思。
“真的?”
“真的。”沈薄收回眸光,柔和地看着她,“你先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他怎麼會被你推倒了呢?”
“我......”他問起這事兒,宋小茶就不免心虛起來,畢竟他曾經一再叮囑過,讓她不要再跟沈涼見面了。
“我今天回去的時候,他就已經堵在門口,對我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不想理睬他,就轉身走回到電梯裡邊,準備下樓去。誰知道他居然厚着臉皮也跟上來了,又在電梯裡面講那些奇怪的話刺激我,我一時生氣,沒想那麼多,伸手就推了他......”
“他對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沈薄眸光幽深。
宋小茶低頭,不與他的目光對視,卻也沒再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她要怎麼跟他說?
難道要說,沈涼一再暗示她,他的過往是有過其他女人的?
不久之前,沈薄明明親口對她說過,他以前,沒有愛過......
這二者的言論相悖,她自然要選擇相信沈薄,而不是來者不善的沈涼。
可是,心裡明明說過要相信他,如果讓他知道她現在因爲沈涼的有意挑撥而動搖,他會寒心的吧?
沈薄凝着她閃躲的目光,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便看到急診室的門被從裡面打開,身披白大褂的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怎麼樣了?”沈薄鬆開宋小茶,緩步迎上去,淡淡地問道。
醫生摘下口罩,“沈先生放心,沈大公子沒事了。對了,他說想見您。”
“我知道了,謝謝。”沈薄對醫生頷了頷首,神色未定。
醫生走開了,宋小茶卻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許久沒有移開眼。
沈
薄剛剛來,這位主治醫師剛從急診室裡邊出來,張口就稱呼沈薄沈先生,分明兩人是認識的,或者確切來說,這位醫生是認識沈薄的。而他又喚沈涼沈大公子,可見其地位的煊赫......
“茶末?”
沈薄疑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宋小茶倏然回過神,轉回過去看着他,“怎麼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你發什麼呆呢?”沈薄低低笑了,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眸光寵溺,“怎麼了?”
“沒、沒什麼啊......”
沈薄深深看了她一眼,“我要進去見他一面,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兒,待會兒我們一起回家。”
宋小茶乖順地頷首,“嗯。”
沈薄又深看了她一眼,眸光深黝,轉身,邁開長腿,走了進去。
病房內,沈涼躺在病牀上,正睜着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頭頂瑩白的天花板,臉色依舊蒼白。
聽到腳步聲,轉過臉,睨着漸漸走近的身影,脣角嘲弄地揚起,“來得倒是快,就這麼怕我把你的心肝寶貝怎麼着了?”
沈薄站定在病牀前,深邃湛黑的瞳眸俯凝着沈涼,沉默片刻,才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以爲你要對我興師問罪,所以才讓醫生把你喊進來,特別給你這個機會啊。”
沈薄面色無波,眸光冷若冰霜,“你以爲?你倒說說,我爲什麼要對你興師問罪?”
“是啊,爲什麼呢?”沈涼挑起脣角,玩味盎然,“因爲我嚇壞了你的小寶貝兒呢?還是......我對你的小寶貝兒,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你對她說了什麼?”
“你覺得我會對她說什麼?”
沈薄冷目睨了他許久,一言不發,突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沈涼幽幽的聲音緊隨而至,沈薄回頭,看到他脣角高高揚起,眸底卻一片徹骨的陰戾詭譎,“而兇手是你的心肝寶貝的話......你說,這該多有趣?”
沈薄下頷緊繃,眸光驟然一沉,垂放在身側的雙掌陡然握緊,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抿了抿脣,便大步走了出去。
沈涼凝着他筆直挺拔的背影,許久,勾脣,眸底卻隱隱涌動着深邃的暗沉森寒。
賤人生的賤種,就算站得再高,面上再風光,骨子裡,到底還是賤種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