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歌......”
勉強往嘴裡塞了幾塊排骨之後,宋小茶垂眸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擡起臉來,凝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小傢伙喝湯把上衣的領子全弄溼了,言泯歌正一臉嫌棄地擦着他的衣領,心裡悲嘆着自己年紀輕輕居然成了奶爸,聽到宋小茶的輕喚,擡眼,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了?”
“蘇蘇她說去新西蘭找你,你和她,現在怎麼樣了?”宋小茶彆彆扭扭地問道,現在提起蘇蘇這個名字,心裡多多少少還是不舒服的。
只是不能否認,對她,畢竟還是有關心的。
雖然不想原諒,可是終究,希望她幸福。
“蘇蘇?”言泯歌一臉茫然,“蘇蘇說要去新西蘭找我?她找我幹什麼?”
“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蘇蘇她一直喜歡......”宋小茶戛然而止,因爲陡然抓到了問題的重點,“你說什麼?你在新西蘭,沒見到蘇蘇?”
“沒啊。”言泯歌將手裡的抽紙隨意扔到桌面上,嘴角含着一抹戲謔,“蘇蘇有多討厭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巴不得這輩子都見不到我呢,又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怎麼可能大老遠地跑新西蘭找我?”
蘇蘇沒有去新西蘭?
那她去了哪裡?
宋小茶怔怔地看着言泯歌澄澈乾淨的眸子,看他的樣子並不似騙人,這麼說蘇蘇真的沒有去找過他......
腦海當中驀然浮現了沈薄那雙深黝如墨的黑眸,當初得知蘇蘇傷害過她之後,他眸底的陰戾冰冷,她並不是完全沒有看懂。
會不會是他......
心猛地一跳,霍然站起,宋小茶抓過手機就往外邊跑去。
“喂!茶末,你去哪兒?”言泯歌在背後不解地大聲追問。
“洗手間!”
扔下一句敷衍的話,宋小茶攥着手機跑到酒樓的露臺處,翻找出許久沒有打過的電話號碼,直接撥打了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握着手機的手指登時一僵,久久地,取下放在耳畔的手機,怔忪地望着前方遠處美不勝收的夜景,臉色微微發白。
空號......怎麼會是空號呢?
是因爲想要與她徹底斷絕聯繫,還是根本......爲人所操縱?
深吸了一口氣,又拿起手機,猶豫地按下了快捷鍵,雙手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內心深處,又情不自禁開始涌起一股隱隱的期待......她甚至分辨不清楚,自己這般緊張蘇蘇的去向,到底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關心,還是隻想要尋找一個與他堂堂正正聯繫的藉口。
然而,下一秒,她滿心的期待,便被打下了冰冷的谷底。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沈薄啊沈薄,你到底是有多害怕我繼續糾纏着你?手機長期處於關機狀態,你爲何不跟蘇蘇一樣,直接換了號碼來得更乾脆一些?
內心如刀鋸般鈍痛,宋小茶慢慢地蹲了下來,蜷縮在露臺的角落處,仰頭,望着滿空的星辰,目光空洞如黑夜。
他曾經對她說:“茶末,星星有沒有告訴你,我有多喜歡
你?”
原來,星星,也是會撒謊的啊......
眸光漸漸被一層薄薄的霧氣模糊,她扯了扯脣角,望着頭頂漸漸蒙上了一層氤氳光圈的星辰,輕輕呢喃:“沈薄,星星有沒有告訴你,茶末以前有多喜歡你,現在就有多討厭你?”
在這靜謐哀傷的夜晚,手機尖銳的鈴聲不期然響起,宋小茶怔了怔,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拿起手機一看,眸光陡然一滯,眼睛裡的淚水再次狂肆而下。
心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她突然像手忙腳亂的笨小孩,狂喜無措地按下接聽鍵,舉到耳邊,聲音微啞,“沈薄?”
“我是寧昂。”
只需要一句輕淡無瀾的話語,便能將她瞬息打下萬劫不復的地獄。
笑容凝固在臉上,沉默了很久,她突然變得冷靜了下來,淡淡地問:“沈薄呢?”
寧昂隔着百葉窗,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遠處沉默地坐在窗前的男人,眸底閃過一絲哀絕,語氣卻依舊清冷,“沈薄他就在我身邊。”
無意識地攥緊手掌,指甲泛出一片暗白,宋小茶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你能不能讓他接一下電話?我想......想問他一些事情。”更想,聽聽他的聲音。
“宋小茶,我看你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我不妨跟你闡述一遍。宋小茶,不管你以前跟沈薄是什麼關係,但是,你們現在已經分手了,你已經屬於他的過去式了,知道嗎?而我,作爲他的現任女友,我不喜歡我的男人再跟別的女人有任何的牽扯,尤其是前女友!我以爲沈薄的態度已經足夠明顯了,他關了這麼多天的機,就是不想再給你希望,你識趣的話,就瀟灑乾脆點,別再打電話過來糾纏他了!我說的這些,宋小姐,你聽懂了嗎?”
宋小茶仰面,努力睜大眼睛,可眼淚卻還是不停地往下掉,她聽見自己用一種極其卑微的語氣,支支吾吾,“我......我沒有想要纏他......我只是,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問問他......”
“不好意思,沈薄他現在沒空,有什麼事情的話,你直接跟我說吧,我會轉告他的。”
喉間像梗了一塊棱角尖銳的石子,疼得難以呼吸,她默默地取下手機,手機那邊悅耳的女音“喂?喂!”是最尖銳的利器,深深扎入她的心房。
顫抖着手按了掛斷,眼淚不斷地墜落在手機屏幕上,一滴,一滴。
最後一次......
她默默告訴自己,這真的是她最後一次給他打電話了。
以後,真的就,再無瓜葛。
可是,爲什麼心還是那麼痛,像是被撕成好幾十瓣,鮮血淋漓的,再也難以拼成一塊?
“哭得真醜!”嫌惡的聲音驀地闖了過來,低沉,陰冷,突兀。
宋小茶擡臉,就看到沈涼坐在露臺深處的欄杆上,睨着她,狹長的黑眸有幸災樂禍的戲謔,還有不耐煩的厭惡。
有些錯愕地瞪着他那張妖嬈陰邪的臉,宋小茶一時間忘記了哭,只睜着溼漉漉的眼睛,磕磕巴巴地問:“你......你什麼時候......就在這兒的?”
“你說呢?”沈涼勾脣
冷笑,臉色陰沉沉的,“本想躺露臺上吹吹夜風,賞賞明月星辰,順便醒醒酒,你倒好,哭哭啼啼的把小爺的興致全給攪沒了!”
宋小茶此刻臉上的表情就像生吞了一隻蒼蠅,“你......你全聽見了?”
“你聲音那麼大,想聽不見都難吧?”沈涼瞥了她一眼,眸底盡是不屑,冷冷嗤了聲,“長得不怎麼樣也就算了,哭的時候還一點雨打梨花的楚楚可憐都沒有,醜不拉幾的,是個男人都知道該選誰,活該被甩!”
他的冷言冷語就像鋒利的冰刃一樣,直接在她本就滿目瘡痍的心臟上又狠狠地戳了幾下,宋小茶恨恨地瞪了他許久,拳頭握了鬆,鬆了握,卻半天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沈涼突然跳下欄杆,大步向她走了過來,站定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斜睨着她,語氣冷傲,“看來是我高估你了,你就這麼點出息?不就是被個不是東西的男人甩了嗎?值得你這麼撕心裂肺要死要活的麼?”
宋小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又好到哪裡去?沈家的男人,都不是東西!”
說完,轉身就往回走去。
“沈薄他回沈佳上班了!”沈涼意味不明的聲音,驟然在身後追來,宋小茶回頭,就看到他雙手插在褲袋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聽說,老頭子答應他,只要他肯繼續替老頭子辦事,就把寧昂哥哥的醫療費全包下來,還不阻攔他們在一起。你說,你在他的心裡,到底只值幾斤幾兩?”
宋小茶深深吸了一口氣,卻覺得喉間涌上了一股腥甜,強行咽回去,她努力讓自己笑得漂亮,“至少這些東西,他曾經爲我捨棄過,不是麼?”
沈涼眸光一暗,許久,突然又勾起了脣角,邪魅妖嬈,“怎麼樣,要不要考慮當我的女朋友?”
見她不說話,他繼續說:“他曾經愛過的女人,跟他的親哥哥在一起了,你說沈薄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直接氣到吐血呢?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這可是你報復他的最好辦法!”
宋小茶勾脣,淡淡一笑,“第一,我看不上有嚴重哮喘的病秧子;第二,雖然沈薄他拋棄了我,但是,我不恨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復。”
說完,以着最優雅最美的姿態轉身,在他陰晴不定的目光之下,頭也不回地離開。
然而,就在拐角處,隱入他看不見的角落,臉上所戴的面具頃刻間被擊得七零八落,她無力地滑坐在地上,淚水如決堤。
怎麼可能不恨?
前幾天還對她溫言細語的戀人,突然告訴她,從來都沒有愛過,從來愛着的都是另一個女人,她被從天堂推到地獄,摔得遍體鱗傷,怎麼可能不恨?
她又不是聖母,怎麼可能做到無怨無恨?她的心臟是肉做的,不是鋼鐵,不是石頭,它會痛,會痛到足以擊潰她的所有僞裝。
正癱坐在地上,捂着嘴壓抑地低泣着,突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慢慢地朝她這邊踱來。
怔然擡眸,言泯歌驀然收足,站在長廊的盡頭處,微暗的燈光籠在他臉上,將他俊逸的輪廓勾勒出一抹淡淡的悲涼。
他看到她,牽強地扯起脣角,笑容卻顯得艱澀,“我到處找你不着,原來你在這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