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茶咬脣,顫抖着擡起手,拿開他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雖然他的懷抱是她一直眷戀的,甚至到現在,依舊不捨,可是,她必須要戒掉他,戒掉他的溫暖。
不然,她絕對會像祁顏當初一樣,最終走入死衚衕,雖生猶死。
用力拿開他的手臂,離開他的懷抱,即便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她還是要邁出,然後,離開。
心裡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嘶吼:遠離他!遠離他!
“茶末。”沈薄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聲音低啞。
雙腳不受控制地停住,但是,她並沒有回頭看他。
她怕,再多看他一眼,會不顧一切,瘋狂地撲入他的懷裡,再也不肯放手。
“如果我告訴你,以前我對你說的都是真的,只有這一句話,是騙你的,你會相信嗎?”
雙掌緊緊地攥起,宋小茶垂眸,盯着地上屬於自己伶仃的瘦削陰影,低聲道:“我該相信你麼?沈薄,在我與她之間,你選擇了她。”
沈薄一聽,快步走了上來,“茶末,我跟寧昂......”
“茶末!”言泯歌的聲音突兀地闖了過來,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
宋小茶擡頭,看到言泯歌站在樓梯口處,橘黃的燈光籠在他的身上,形銷骨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熠熠的眸子當中,有一種名爲恐慌的情緒。
可是,他到底在怕什麼?
“我還在想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呢,生怕你遇到什麼壞人,特地下來看看。”眸底的情緒很快被他藏匿了下去,他勾了勾脣,大步走了過來,站定在她的面前,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怎麼樣,顏顏房子的事情,搞定了沒有?”
宋小茶神色複雜地看了看他強顏歡笑的臉,低下臉去,胡亂地應着:“嗯,搞定了。”
“你先上去吧,小鬼不敢一個人在屋子裡待着。”雖然在跟她說話,他的眼睛卻是神色不定地凝視着她身後的沈薄。
宋小茶微怔,“那你......”
言泯歌彎了彎脣角,“我跟沈薄這個老朋友也有好長的時間沒見面了,打算聊兩句再上去。
”
宋小茶遲疑地看着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聽了他的,往裡面走去。
可是,走到樓梯拐角處,卻終究還是忍不住駐足,閃身藏在一隅,不敢探出頭去明目張膽偷看,卻高高地豎起了耳朵。
然而,因爲距離有點遠的原因,還因爲他們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她一點也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聊些什麼。
橘黃朦朧的燈光下,沈薄坐在車蓋上,隨手抽出一根菸叼在嘴裡,拿出打火機,點火。
可還沒來得及點燃,言泯歌已經搶先一步,伸手拿走了他的煙,盯着他,眉頭緊蹙,“你瘋了?居然還敢抽菸!”
沈薄擡眼瞥了他一下,將打火機扔回口袋,垂眼,微微彎起的脣角噙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哦,瘋了,早就瘋了。”
“我看也是。”言泯歌似笑非笑,轉身坐在了他身旁的車蓋上,扭回過頭去,看向樓梯口,“你說,那個笨丫頭現在,會不會正杵那兒,豎着耳朵企圖偷聽呢?”
沈薄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湛黑的深眸柔了柔,“如果肯乖乖聽話,那就不是宋小茶了。”
“蠢丫頭,明明什麼都聽不見,還那麼執着做什麼。”言泯歌低低地笑了笑,聲音微澀。
沈薄也勾脣微笑,卻沒有繼續接下話題。
夜風涌動,星空微暗。
二人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言泯歌打破了沉默,他回頭看着沈薄,聲音微低卻堅定,“哥們兒,這是你自己當初下的決定,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沈薄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擡頭,仰望着黑暗的夜空,輕輕念喃:“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你不能後悔!”言泯歌聲音微微拔高,眸底掀起一層激盪的神色,但很快又被他斂了下去,“難道你忘記自己當初做這個選擇的初衷了嗎?是!我知道自己混蛋,我知道自己不厚道!但是沈薄,我還是要說,你不能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天還在她的跟前晃悠,她就一天忘不掉你,她就一天不會死心,你爲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因爲人心是自私的,我也是。”沈薄回頭,彎脣,眸底卻是一片深切的沉
痛,“泯歌,我他媽只要一想到她有一天會把我忘得一乾二淨,一想到她有一天會投到別的男人的懷裡,我就真想不顧一切!”
“你必須要顧!”言泯歌目光一深,“除非,你想讓她死。”
沈薄臉色煞白,眸底的痛色無以復加。
“沈薄,最終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可以不是我,但是,那個人,絕對不能是你。”
沈薄勾脣,脣角蜿蜒開一抹苦笑,呢喃:“我其實,可以把她照顧得好好的......”
“哥們兒,你捫心自問,你真的能嗎?”
沈薄眸光陡然一滯,許久,像是烏雲驟然籠罩了本就星辰寥落的夜空,眸底唯一的亮光瞬間寂滅,幽暗一片。
“對不起。”言泯歌不忍心看他沒有一絲光芒的黑眸,移開眼,仰望着一邊的路燈,“我知道自己這樣逼你,連畜生都不如,或許我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的。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後悔,希望你也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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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幫小諾把鈕釦解開啦,小諾怎麼也解不開!”
軟糯撒嬌的聲音在耳畔驀然響起,宋小茶陡然回過神來,不解地看着漂亮的小臉蛋糾結成一團的小傢伙,“怎麼了?”
“小諾解不開鈕釦啦!”小傢伙拉起身前的襯衫,將解不開的那個鈕釦高高舉起來,粉嫩嫩的小嘴嘟得遠遠的。
“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解鈕釦?”
“小諾喝牛奶,牛奶全灑到衣服上了,粘粘的,好難受哦!”
“真是,笨手笨腳的,連喝牛奶都能弄溼衣服!”宋小茶有些無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還是彎腰,動手解起他襯衫的鈕釦來。
忽然憶起,曾經的自己,被沈薄寵到四肢不勤,他做好早餐,催她起來吃,她卻賴在牀上不肯動的時候,他也總會露出像她現在這般的無奈神情。
解鈕釦的手指陡然一頓,失神地看了看小傢伙稚嫩純真的臉蛋,她的心臟毫無預兆地抽痛了起來。
沈薄自小被拋棄,孤身在幼兒園長大,與小傢伙這般大小,解不開鈕釦的時候,又是誰幫他解開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