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言泯歌將手裡拎着的水果籃放下,察覺到病房裡邊的氣氛不同往日,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宋小茶淡淡一笑,卻在他轉身的時候,狠狠地剜了祁顏一眼,壓低聲音,“你就別瞎操心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祁顏低低地笑了笑,“什麼主意啊?”
宋小茶莫名臉紅,移開眼去,就看到言泯歌不知何時坐到了牀沿,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有話要對我說?”宋小茶被他盯得坐如針氈,遲疑地問。
“茶末,你現在的身體怎麼樣了?”言泯歌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
宋小茶怔了怔,笑道:“你也看到了,我老早就恢復了,現在身體比正常人還要健康好幾倍,如果不是你們不讓我出院,我早就可以到外面廣場蹦上好幾圈了。”
“你肚子裡還有寶寶呢,蹦什麼蹦?當心把孩子給蹦沒了!”祁顏笑罵,可想到什麼,便後悔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言泯歌眸光閃了閃,“茶末,你是真的打定主意,想要做人流手術嗎?”
笑容驀然在嘴角凝固,宋小茶對上言泯歌探究的眼神,半晌,頷首,“哦,打定主意了。”
不知爲何,言泯歌眼底閃過一絲無奈的苦澀,他低下眼,“手術的時間已經安排好了,後天......就可以進行手術。”
宋小茶突然覺得耳鳴,因爲她又開始聽不清楚祁顏在身後說了些什麼,只是怔怔地望着言泯歌俊朗的臉龐,眸光黯然。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明天,後天,兩個手指頭便能數過來的天數,這麼近,再也容不得她逃避。
當晚,宋小茶再次夢到了沈涼,只是這次他不再是猙獰的厲鬼形象,而是一如往常邪魅的帥氣。他站在窗前,雙手放在身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黑暗。
他這次不來掐她,她反而茫然了,坐起來,忍不住犯賤地問他:“你怎麼不來要我的命了?”
“因爲,有另一個人替代了你。”他沒有回頭,聲音很涼很涼。
雖然他沒有指明那個人是誰,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她腹中的寶寶。
他一心一意想要帶走屬於沈薄的一樣東西,她的孩子身上流着沈薄一半的血,自然也是屬於他的。
沈涼他是知道她準備要放棄孩子了嗎?
可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要被他帶走,心臟就猛地一陣揪疼,無意識地擡手遮擋住腹部,目光警惕戒備地盯着他,“你不是說你不恨沈薄了嗎?爲什麼還總是要回來繼續糾纏?”
沈涼回頭,臉色蒼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麼,你捨不得?”
宋小茶怔了怔,低頭看着自己還沒突顯出來的肚子,她......她捨不得嗎?
一想到不久後,肚子當中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寶寶,將化作一灘血水,脫離她的體內,消失不見,心臟就感覺到一陣陣鈍痛。
難道,這種心痛,便是不捨?
宋小茶躺在牀上,睜大眼睛望着頭頂的天花板,一
直在絞盡腦汁思考着這個問題。
祁顏看到她一副沒有生氣的模樣,只當她害怕明天的手術,便柔聲安慰道:“茶末,你放心,是無痛人流,眼睛一閉一睜就沒事了,不會感覺到疼痛的。”
宋小茶突然轉過臉來,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顏顏,你之前說的,如果我把寶寶生下來,我養不起的話,你就當寶寶的乾媽,我們一起養他,這話還算數嗎?”
祁顏愣了愣,“茶末,你......你又改變主意了?”
宋小茶淡淡笑了笑,“不是,只是隨便說說。”
祁顏望着她牽強的笑顏,眸光一黯,話頓時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下午午睡的時候,等言泯歌趴在她的牀頭睡着了,宋小茶偷偷推開身上的薄被起了牀,換了身衣服,就偷偷跑出了醫院。
在醫院憋了一個多月,踏出醫院的大門,只覺得頭頂的陽光格外的明媚可人,微風格外的清爽舒適,空氣更是清新如洗。
宋小茶緩緩漫步在陽光粼粼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只想隨意走走,順便想清楚,這肚子裡的孩子,到底要不要留下來。
她承認,她是被沈薄的絕情所刺激才決定不要孩子的,帶着幾分賭氣的因素,既然他都不要了,她還留着孩子做什麼?
可是,孩子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還是她的啊!現在,他就躺在她的腹中,與她一起心跳,與她一起呼吸,慢慢地在長大......這是她身上的一塊肉,真到了要割掉的時候,怎麼可能會不痛不癢的呢?
寶寶若留下來,註定了是一個沒有父親的可憐孩子,而她要把他養育長大,就不得不去面對那些現實的問題。
寶寶若不留下來......她則必定要承受失去至親骨肉的錐心之痛。
在街上逛了將近一個小時,她覺得腿痠,委實走不動了,就隨意在路邊的一個加長的木椅上坐下,彎腰揉着發酸的腿腳,擡臉望向前面綠茵茵的一片草地,眸光越發的迷惘起來。
草地上有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長得很胖,手裡捧着一個小足球,正在吭吭赫赫逗弄着一隻小白貓玩耍,不時擡起矮短的小胖腿,歪歪斜斜地踢球。小足球滾開,那小白貓立即跳着身子撲向那小足球去。
小男孩咯咯地笑着,笑聲清脆悅耳。
他跌跌撞撞跟在小白貓後面,走到小白貓撥玩小足球那兒,半蹲下胖墩墩的小身板,伸出短胳膊去搶過小白貓正玩得歡的足球,轉過身就搖搖晃晃地逃跑。
結果,不知道是跑得太快了,還是小傢伙太笨了,左腳被右腳絆倒,撲通的一聲摔在草地上。
摔在草地上的小男孩先是愣了愣,黑玉般的大眼睛咕嚕咕嚕轉了轉,繼而,水霧氤氳了大眼睛,扁了扁小嘴巴,終於,“哇”地哭出來了。
就在這時,坐在她旁邊另一個長椅上,一個穿着黑襯衫的男人起身,急匆匆跑過去,將小男孩從草地上抱起來,擦掉小男孩滿臉的眼淚,拍掉他身上的草屑,耐心哄着,模樣和藹慈愛。
宋小茶微微發怔,爲什麼,她的孩子,得不到這樣子的關愛呢?
難道對沈薄而言,愛她,愛他們的孩子,就真的有那麼難嗎?
那位黑襯衫男人已經抱着男孩走遠,宋小茶望着前面草地上遺留下的足球,半晌,起身,走過去,彎身撿起來拿在手裡把玩。
“你會喜歡嗎?”一手握着足球,另一隻手不由自主地輕撫上扁平的肚子,宋小茶的眸光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
半晌,她坐下來,將足球放在身邊,從包包當中翻出手機來。
稍稍猶豫一下,還是給沈薄發了短信:明天我就要做手術了,在這之前,我們見一面吧,我會一直等你的。
之後,把地址發過去,她起身,又回到那木椅上坐了下來。
她知道,這個決定她自己真的做不了,所以,孩子的生死,還是交到他的手裡吧。
之前她一直沉浸在沈薄的拋棄所帶來的痛楚與絕望當中,一味的傷心,一味的怨恨,從來沒有好好想過原因,許多事情,現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即便沈薄一直深愛着寧昂,但是與她在一起以來,他對她感情絕對不是假的。好吧,按照他所說的,他從來沒有愛過她,但是,至少是喜歡的。
現在他深愛的人回來了,他選擇了深愛的人,割捨了喜歡的人,這可以理解。但是沈薄從來不是絕情之人,當初因爲拒絕了她的告白,他還因此內疚了那麼久,現在怎麼可能會薄情到一跟她分手就老死不相往來,甚至還狠心到讓她把自己的親骨肉殺死?
而且,他那晚突然回來,抱着她,說捨不得她……他眼底的掙扎與痛苦,並非虛的。
只是,不知道言泯歌跟他說了什麼,讓他一走之後,就從此不再回頭。
明顯着,他們二人之間,有事情瞞着她!
似乎顏顏也知道些什麼,她曾說過,沈薄或許有他自己的難處。
沒錯,或許,沈薄不是變得絕情狠心了,而只是因爲,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宋小茶越想着,就越覺得心驚膽寒,他們到底瞞了她什麼?
手裡拿着足球,宋小茶突然覺得坐如針氈,忍不住站起身來,開始來來回回走動,四處張望着,翹首等待沈薄的赴約。
他會來的嗎?還是,對她的相約視若不見?
“壞女人,偷我的足球!”
一個充滿稚氣的怒聲冷不防從身後傳來,宋小茶回頭,尚未來得及看清楚男孩的臉,手裡的足球便被他用力搶走,並用他胖墩墩的小身板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以示自己此刻的憤怒之情。
他匆匆跑過來,身體又胖,雖然年紀尚小,可是這突來的衝力是宋小茶預料之外的,陡然間,整個人被他撞得往後踉蹌了幾步,身體一個趔趄,失去平衡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壞女人!小偷!哼!”小傢伙依舊怒氣騰騰地瞪着她。
“唔……”宋小茶臉色煞白地趴在地上,腹部驟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讓她忍不住痛吟出聲。
像整個人被至於冰窖當中,遍體的寒冷,腹部的絞痛漸漸麻木,只隱隱覺得,似有一股暖流,正在緩緩往下,剝離了她的軀體,在大腿根處蔓延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