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茶末,你的男朋友是幹什麼的?”喋喋不休沒完沒了講了一大堆,方芷眉話題忽然一轉,目露精光地盯着宋小茶問道。
看到言泯歌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璀璨,眸光卻越發的幽冷,宋小茶這一刻,真是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她知道他此刻心裡在想什麼,肯定是在鄙夷她做人不誠實,死要面子,都被甩了還不肯承認謊話連篇。可是,她從頭到尾,就講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話混淆視聽罷了……
久久沒有聽到迴應,方芷眉終於意識到宋小茶的目光壓根就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穿過自己,直接望向她的身後。循着她的目光,回頭,震驚地看到言泯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斜倚在搭起涼棚的竹竿上,正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對面的宋小茶。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方芷眉艱難地扯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弱弱地問了一聲:“泯、泯歌……你你你你什麼時候在這兒的?”
“你說呢?”言泯歌挑眉。
方芷眉回頭,狠狠瞪了宋小茶一眼,壓低聲音,“你看到他,怎麼也不提醒我一聲啊?我這……我剛剛講了那麼多話,我……”
宋小茶沒有理睬她,而是站起來,蹙着眉盯着不遠處的言泯歌,“你怎麼回事啊?你不是答應我不跟過來的嗎?”
言泯歌似笑非笑,“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了?”
宋小茶怔了怔,是啊,他是沒有答應過。可是,他那天沒有追到火車站來,後來也一直沒有音訊,難道不是已經答應了的意思嗎?
“那個……”方芷眉不死心地湊了進來,兩眼閃着八卦的光芒,“你們現在……那個,是什麼情況?”
言泯歌眼角的餘光瞥了瞥她,勾脣,笑了,“芷眉,我們也有好多年沒見了吧?怎麼好不容易纔見上一面,就聽到你揹着我講我的壞話呢?”
方芷眉的臉色登時漲成豬肝色,着急擺手:“泯歌,我沒有說你的壞話!我只是……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口無遮攔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其實壓根就不是那意思!那個,嘿嘿,我老公還在等我,就不繼續跟你們敘舊情了,你們聊,我先走了!”
說完,抓起桌面上的包包,跟離弦的箭一般,咻地飛了出去,不過幾秒鐘,便不見了蹤影。
宋小茶看了看她飛離的方向,再回頭看了看神情複雜的言泯歌,心想着要是也能像方芷眉那樣見情況不對就溜該多好。可是言泯歌知道她家在哪兒,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乾脆也就死了逃跑的心。
“你打算繼續在這兒跟我大眼瞪小眼多久呢?”言泯歌緩了緩臉上的冷意,柔了聲音。
宋小茶本就因爲找不到工作而心焦,又被這燥熱的天氣弄得心煩意亂,這會兒言泯歌沒跟她商量一下就獨自跑了來,心情更是鬱卒到了極致,狠狠地瞪着他:“你就不能讓我一個人靜靜嗎?”
“我不是給你好幾天的時間靜了嗎?”言泯歌哂笑,突然站直身離開背後所倚靠的竹竿,竹竿隨之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有些不穩地晃動着。他也沒放在心上,而是邁步走到宋小茶麪前,擡起手指,撫了撫她溫膩的臉頰,目光迷離,“茶末,你想我了嗎?我可想你了呢。”
他的眸光如一泓清涼的泉水,清澈透底,像是無聲注入她的內心,雖然沒有那種怦然心動,卻誰又能肯定地說沒有沐霖滋潤的感動呢?
他的指尖在她的頰上若有若無地遊走摩挲着,像根羽毛般在她心底撥動,宋小茶說不出那種癢癢的感覺到底是在臉上還是在心底,一時難耐,忍不住抓住他放在她臉上的手,蹙眉,“言泯歌,你能不能別
給我轉移話題?我現在回老家,就是想忘掉一切,我想重新開始,可是你一直這麼出現在我身邊的話,我……”
她戛然而止,因爲言泯歌突然回頭,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身後的竹竿——
那竹竿響聲越來越大,且搖搖晃晃的,似要整根墜倒下來。
如果竹竿倒了,那這茶棚……
宋小茶下意識擡頭,可還未來得及看清頭頂遮擋去強烈太陽的棚子,就已經被言泯歌拉着手往外疾步跑去。
“轟——”整個茶棚應聲倒塌。
言泯歌和宋小茶還未來得及完全跑出去,茶棚就倒了,他下意識地將她攬入懷裡,嚴嚴實實擁抱住,用自己的背去迎接那砸下來的棚子。
大棚的竹竿比意料當中的要重,猛砸下來,他尚未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重力壓得倒在地上,把她整個人都壓在自己身下。
宋小茶被他護得周全,因此只是受了驚嚇,卻並沒有受傷,待到一切平息之時,驚恐褪下,睜開眼,便對上了言泯歌煞白的臉還有緊皺的眉頭。
臉色驀然蒼白,整顆心被無形的手緊攥住,宋小茶蜷縮在他身下不敢亂動,聲音卻已經發抖,“泯歌,你……你是不是很疼?”
言泯歌深吸一口氣,睜開眼,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廢話!你讓這麼重的棚子砸砸試試!”
雖然臉色依舊慘白,但是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可見情況並沒有她想得那麼糟糕,宋小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旦放了心,眼淚就不禁在眼睛裡打轉,“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
“以爲我怎麼樣?擔心我了?”他笑得沒正經,眼裡卻有隱隱的期盼。
宋小茶在心裡嘆息,她擔心他不是很正常的嗎?遑論他是爲了護住她而受的傷,就憑着他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他受了傷,她不擔心纔怪!這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容易滿足了?
“哦,我擔心你了。”扯了扯脣角,對他輕輕笑了,在眼底打着轉的淚水卻奪眶而出。
言泯歌目光滯了滯,凝神注視了她許久,輕輕一嘆,“你別哭,我現在動不了,給你擦不了眼淚。”
“誰讓你擦眼淚了?”宋小茶笑罵,淚水卻流得更兇了,“傻瓜,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就先自己逃命吧,因爲你要救的這個女人,是典型的沒心沒肺的白眼狼,她不會因此而對你感激涕零的!”
“沒錯,你就是典型的沒心沒肺的白眼狼!”
“所以啊,以後別再犯傻了。”
“我纔不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這個世上最笨的傻瓜,是你,宋小茶。你這個笨蛋,永遠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宋小茶蹙眉,正要說什麼,就聽到慌亂的腳步跑了過來,來人正是茶棚的老闆,他彎腰,緊張地問被壓在下邊動彈不得的二人,“你們沒事吧?”
言泯歌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還沒死!您還是省點力氣,快點幫我們把身上的東西搬走吧!”
不知道該說是他們太倒黴,還是別人太幸運了,這茶棚倒的時候,就只有他們兩個客人在棚子下邊,其餘客人都在室內吹空調。所以,塌下來,被砸到的,也就只有他們兩個倒黴蛋。
不過呢,要說,這老闆還是受害者呢,若不是言泯歌這軟骨頭的傢伙,一來就往竹竿上靠,結果靠出事了,一靠就把整個茶棚給靠倒了!但是宋小茶覺得言泯歌爲了救她把自己都給砸傷了,自己此刻若是再譴責他,就真的顯得太沒心沒肺了,所以識趣地沒有揭穿他。
茶棚被搬走,二人終於被拖出來了,宋小茶
急着查看言泯歌的傷勢,結果還沒拉起他的襯衫,就已經看到滲出來染紅襯衫的血跡時,眼睛再次紅了。
“你明明傷得這麼重,爲什麼不吭聲啊?”她紅着眼睛瞪他,淚水決堤而下。
“誒,我的姑奶奶,你別哭了,行嗎?”言泯歌捧着她的臉,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淚,難得的笨拙,“我剛剛不是跟你說疼了嗎?”
“都傷成這樣了,那你剛剛被壓在下面,還中氣十足地跟我開玩笑?”
“我這不是怕你擔心……”被她猛地一瞪,他連忙改口,神色嚴肅,“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裝蒜充英雄,不該跟你開玩笑的!茶末,我很疼,疼死了,你給我吹吹,好不好?”
“……”
陪他一起去了附近的小醫院,脫下襯衫,露出那被傷得觸目驚心的背部,宋小茶心猛地一揪,有些不忍心地移開眼睛,心裡卻說不出的難受,百種滋味雜陳。
女護士動手給他背部的傷口清理傷口,然後灑傷藥,這一路上一直強忍着沒哼出一聲的言泯歌終於再也繃不住了,歇斯底里地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宋小茶在旁聽得鬧心,忍不住反覆跟那小護士叮嚀:“輕點!你輕點!沒聽見他喊疼嗎?”
小護士本就被言泯歌撕心裂肺的嚎叫弄得心煩,一聽宋小茶沒完沒了的絮叨,登時冷了臉,“他的傷口這麼寬,上藥能不疼嗎?你溫柔,你手輕,要不你來上?”
言泯歌驀然停止了慘叫,扭扭捏捏,“不要讓她動手!我,我害羞……”
宋小茶一臉黑線,嫌棄她沒經驗,怕她把他弄得更疼就直說,言同學你這堪比城牆的超級厚臉皮,你知道害羞爲何物麼?
“要不,給他打點麻醉吧。”她本着好心提議。
“不要!人家打麻醉的都是什麼大手術,我這點小傷上麻醉該多丟人?”言泯歌義正言辭拒絕了,然後扭過頭來看她,笑的意味深長,“要不,茶末,你親我一下吧,你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這不要臉的……
宋小茶忍不住臉紅,“你去死去死!”
好不容易處理完畢,言泯歌喊累了,沒力氣了,趴在牀上一動都不想動。
宋小茶盯着他的背,一想到他未來一個月估計都得這麼趴着,內疚的心情愈發清晰了起來。
“對不起啊……”蹲在他的牀頭,她擡頭,一臉愧疚地看着他,“要不是爲了我,你也不會傷得這麼慘烈。”
“你心疼了?”言泯歌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被他這樣緊緊盯着,兩頰忍不住微微發燙,宋小茶垂眸,“纔不是心疼,只是……只是覺得對不起你,老給你添麻煩……”
言泯歌凝神看了她半天,忽然輕輕揚了揚脣角,聲音帶着絲絲魅惑的誘惑,“要真覺得對不起我的話,當我的女朋友吧。”
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直白地提出這種要求,宋小茶怔了怔,擡眸,對上他認真的眼神,半晌,張了張嘴,聲音低若蚊吶,“泯歌,你……爲什麼喜歡我?”
“因爲你傻。”看到她板臉,他無聲笑了笑,“我開玩笑的。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多的原因?雖然你這個人夠本,又夠麻煩,可是喜歡就是喜歡了,由不得我自己操縱,我除了跟着自己的心走,還能怎麼辦?”
“可是泯歌……我不想騙你,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放下他……”
“我知道,我也從來沒有妄想過讓你把他完完全全忘掉。但是,茶末,你能不能在你那充滿他身影的心房,稍稍留一個位置給我?只要一個角落,一個小小的角落,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