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看着作文,一直到所有的郵件看完,我都沒有發現孔文優的郵件。奇怪,她怎麼不交作業呢?
“宋老師。”冷不丁的聲音,我嚇了一大跳。
“文優。”我有點兒奇怪,我並沒有喊她下來啊。
“宋老師,這是我的作文。”她低着頭,遞了個本子過來。
“我不是讓發郵件到我郵箱嗎?”我看着她。
“我,我媽禁止我上網,她把家裡電腦鎖起來了,誰都不準碰。我說學校佈置了作業,她也不允許。”她囁囁的樣子。
“爲什麼禁止你上網?”我皺眉,現在都是多媒體教學,用電腦的時候多了去了,她媽媽這是想幹什麼呀?以前對孔文優的學習還挺上心的,病了一場,人就變了?
她咬着脣,不說話了。
“能告訴老師嗎?”我耐心的詢問。
“她,她可能害怕那個人……我也不知道。”她飛快的擡頭看了我一眼。
“文優,走吧,陪老師到小操場那邊走走。”我起了身,這個孔文優,花季年齡,搞得跟個小老太太似的。
“陳老師,我找孔文優有點事情,下節課是你的,跟你請個假。”我起了身對教物理的陳老師喊了一聲。
“行,這節課主要講解之前的試卷,她考得不錯。”陳老師笑呵呵的。
我和孔文優出了辦公室,穿過教學樓,來到了位於學校西側大門的小操場。天氣很冷了,我注意到孔文優腳上的球鞋鞋面已經破皮了,看起來穿了很久了。
“文優,老師一直想找你聊聊天,又想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有能力自己度過難關。現在看來,你遇到的難關比較大,靠你自己的能力可能會跋涉得比較困難。”我指了指路邊的石凳,緩步走了過去。
“宋老師。”她的淚水立馬就涌出了眼睛,我坐下了,她還站在那裡垂頭不敢看我。
“文優,你坐下。”我拉了她一把。
她坐下了,絞着一雙手無聲的流着淚,我也覺得喉嚨酸酸的。因爲她舉報我的事情,我心裡對她一直有點情緒,這個情緒直到今天我都緩不過來。雖然我仍然盡着一個老師的責任,但我對她關心確實減少了很多。總覺得,我之前對她那麼好,她卻恩將仇報,完全無法理解她爲什麼要那樣對我?
“宋老師。”她開口了,“我知道你很恨我。”
“文優,恨這個字太嚴重了,不能隨便用。而且,老師沒有恨你。”我打斷了她。
“宋老師,我告訴我媽媽爲什麼要害你。”她的頭幾乎都要垂到胸口去了,“我也聽我爸媽吵架才知道的,我媽在單位貪污了。我,爸,我爸知道了,勸她去找領導說明白,然後去自首。我媽不肯,兩個人就一直吵。”
我靜靜的聽着。
“我那時候好害怕,我怕我媽要坐牢,所以我也求我媽去自首。我媽就一直罵我和我爸,我爸很生氣,後來,我奶奶也知道了,就逼着我爸和我媽離婚。我媽天天在家裡哭,砸東西,她還讓我滾去找我爸。我奶奶不要我,說我是個女孩子。”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這樣重男輕女的家庭。
“我爸和我媽吵了一段時間後,我爸突然就搬走了,我才知道他們離婚了。然後,我媽就病倒了。我外婆來了,把她送到了醫院,醫生說,是子宮裡的問題……”她頓了一下,努力想了想才說:“我也搞不清楚到底什麼病,反正我媽動了手術切了卵巢。那個時候,我媽的單位有幾個叔叔每天都會來醫院找她。只要他們來,我媽就會把我趕出去,我也不知道他們聊什麼?”
“那些叔叔來了三次後,我媽跟我說,她可能要坐牢了,讓我以後跟着外婆過。”孔文優泣不成聲的繼續往下說:“我怕得要命,我去找我爸,我奶奶說我爸去了外地。我就去找了飛揚,飛揚見我很難過,就說帶我去喝酒。我求他幫我想辦法,他說他也沒有辦法。我一直哭,他很煩,丟下我就走了。那天,我差點遇到壞人,要不是您的妹妹在,我肯定就被壞人帶走了。”
“我妹妹?”我問。
孔文優點頭,“她和朋友在酒吧玩,認出了我,是她幫我把壞人趕跑的,還讓人把我送回了家。宋老師,多虧了您的妹妹。”
“那後來,你媽媽的事情是怎麼解決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媽單位的那些人再也不來找她了,我媽說她遇到了貴人。還告訴我,她辭職了,要換一份工作。”孔文優擦了一把淚,“我也不敢多問,問了她也不會告訴我。”
“再後來呢?”我語氣有些急起來。
她又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然後過了幾天吧,我媽就問我恨不恨我爸?跟我說我爸拋棄了我們,跟着野女人跑了。她跟我說了很多很多,最後才說,她說,她說,我爸和您在一起了。”
“我的天啊。”我喃喃低語。
“我不相信,宋老師,我很相信您,就算我不相信我爸,我也相信您。你年輕漂亮,怎麼會和我爸在一起。可是,我媽跟我發誓,說是真的。還說如果有人來問我,我一定要指認,讓我說我看見過你和我爸在一起。”孔文優順着石凳蹲到了地上,她的頭埋到了膝蓋之間,“我不答應,我媽一直逼我,還說要死給我看。宋老師,我真的沒辦法了,我不知道怎麼辦。後來,王校長就來找我了,我就說謊了。”
我呆呆的,腦海中只剩下了兩個字,宋梨。是宋梨在背後搞的鬼麼?是她非要我身敗名裂麼?
“本來事情都過去了,可是這幾天,我媽又開始疑神疑鬼了,她也不敢開機,電腦也鎖起來了,有時候我回了家,她都要在家門口看好久。我媽還跟我說,讓我不要上學了,要帶着我搬家。”孔文優哭得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文優,你先起來。”我拉了她一把,“那你有沒有問你媽媽,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情?”
她搖頭,“宋老師,我不敢問。但我聽到她接過一次電話,她在罵人,說,錢是你自願給我的,不是我找你要的。你交代的我也做了,你不要再找我了。”
“你什麼時候聽到的電話?”我扳過她的肩膀着急的問。
“前天晚上,我在房間寫作業,我媽在客廳接的電話,可能怕我聽到,她後面就去陽臺接了。現在我媽已經把關了,誰的電話都不接。”孔文優抽噎着說。
前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