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心理扭曲變態的人,我也知道陸仕卿從來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可是,當我知道讓我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差點回不來的人是他時,我還是受到了震動。那天夜裡,他向我道歉,讓我不要原諒他,我想就是因爲我誤喝了宋梨那杯酒吧。我差點死掉,他是因爲這樣纔對我有所歉疚吧。
“宋梨也是被他送進精神病院的,對嗎?”我聽見自己這麼問。
“嗯,是他。”肖友同點頭。
我雙手捧着水杯,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那種滋味,我說不上來,就像是走在路上好好的被人敲了一記悶棍。
“我媽是不是也知道是他了?”我低聲問。
肖友同點頭,“知道。”
我側頭望着窗外的夜幕,天已經黑下來了。遠處,是一片璀璨的燈火,這座城市,白天黑夜始終亮着,像是不知疲倦。
“我聽韋老師說,那天關雯看到瘋了的宋梨很是傷心。你看,折磨了宋梨的同時關雯也被折磨了,一箭雙鵰。”
“所以,關雯能那麼準時的等在我家門口,應該是陸仕卿通知了她吧。他故意告訴關雯,讓她來看宋梨的慘狀。只是他怎麼知道我家住哪裡呢?也是,他那麼厲害的人,這麼點小事兒還能難住他。這麼爛的人,怎麼不被五雷轟頂呢?不是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嗎?他們那樣的特權家庭,就是個大漏,所以天網就漏了他們。”我有些喃喃的,感覺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宋梨被送到精神病院的事情能確定是陸仕卿做的,只是,畢竟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在酒裡下藥那事兒,是有實打實的證據。”肖友同說。
“不說這些了,換個話題吧。”我收回視線,衝着他笑了笑。
“好。”他也笑笑。
和肖友同吃完晚飯時,已經到了晚上的八點半。從飯店出來時,他又說去找個地方喝杯咖啡。我不想喝咖啡,我什麼都不想喝。
“肖友同,改天,好嗎?我今天有些不舒服。”我拒絕道。
“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肚子?”他關切的問。
“沒有,只是有些難受。”我忍耐着。
“要不要去醫院?”他追問。
“不用,不用。”我搖頭,感覺自己隨時要瀕臨爆發。
“那你還能開車嗎?要不然,我開車送你回去吧,然後我再打車回來取我的車。”
“我先走了。”我轉身就往停車位走去。
我走了幾步,肖友同跟上來,他看起來很擔心我。我頓住腳步,側着頭看他。他也停住了腳步,臉上很驚訝的表情,他可能一點兒也不明白我到底怎麼了?
“其實,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對嗎?”我嘲弄的表情。
“宋橙。”他的聲音擡得有點兒高。
“再見!”我轉身大踏步的往我的車子走去,上了車,啓動車子。倒車鏡裡,肖友同一直站在那個地方。我想,我那句話傷害了他。
我開了音樂,將音樂開到最大聲。車子在這座不夜城裡穿行,我想上天終於覺得我二十六歲之前過得太順遂是一件不科學的事情,所以,它將一切的傷害、荒謬、迷茫統統一次性在我二十六歲這一年塞給了我。
我最後將車開到了x市的江邊,江灘上,有好幾個燒烤攤。這樣冷的天,人們吃得熱火朝天。我趴在方向盤上呆呆的看着,我多想上天能把二十六歲之前的順遂還給我。那麼,在這樣冷的天裡,我可能也和徐濤手拖着手,一邊喊着好冷,一邊把熱氣騰騰的烤肉串拼命的往嘴裡塞。
我多麼我還能回到二十六歲之前,那時的宋梨從學校回了家,見了我,她總喜歡擠坐到我身旁。跟我八卦她的極品舍友,跟我聊她們系裡的奇葩老師。她總喜歡誇張地說,姐,我覺得我的大學註定是白唸的,你和爸媽就做好準備,我這輩子就靠着你們救濟生活了。
二十六歲之前的我,父慈母嚴,但我的母親是這個世界最講道理的母親。我們家從來沒有爭吵,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我從儲物格里拿出了,肖友同給我發來了短信,他說:宋橙,我想我確實不是好人。
我翻出了通迅錄,拔下了陸仕卿的電話。
“喂,宋橙。”他的聲音有一點懶洋洋的。
“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我直接問。
“問。”他簡潔的答我。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躺在我家門口,你說你對不起我,還讓我不要原諒你。我一直在想,你到底哪裡對不起我了。”
“還有這樣的事麼?”他輕笑。
“你是要裝失憶了?”我也笑。
“半夜三更喝得爛醉,還把你喊出來,當然對不起你了。”他避重就輕。
我的淚水毫無預警的往下掉,深吸了一口氣,我道:“陸仕卿,你說我是你唯一的朋友,這句話算數嗎?”
“算!”他默了一會兒纔回答。
“那麼,你能誠實的告訴我,宋梨那杯酒裡的搖頭丸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顫着聲問。
他的氣息一下就變得粗重起來了,“對不起!”
我慘然的笑了一下,“那麼,請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知道宋梨是關雯的女兒?”
“百靈失蹤後。”他說。
“你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現在如你所願,她瘋了。”我長長的嘆氣,“你有去看她嗎?”
“不是我做的。”他一字一頓。
“你不敢承認。”我冷聲道。
“不是我做的。”他重複了一遍。
“是嗎?”我仰頭靠到椅背上,“陸仕卿,我不相信。”
“隨你。”他的語氣裡有隱隱的怒氣。
“陸仕卿,你爲什麼不敢承認,其實早在宋梨陪人喝酒時,你就知道她是關雯的女兒了。所以,你才非要爲難她,往死裡整她。”
“我說過,百靈失蹤後,我才知道她是關雯的女兒。”
“那就這樣吧,我沒什麼要問你的了。不過,陸仕卿,我做不了你的朋友,我沒那麼好的福氣。再見!”我說完再見就切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