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堅決不去,不論百靈怎麼勸,我就是不去。最後百靈沒了辦法,只能跟我揮手再見。我和她在路口分了手,拐了彎去了超市,我買了一些菜回了家。
今天可能是一個特殊的日子,我在小區門口看到了徐濤,很明顯,他在等我。
“宋橙。”他微笑着朝我走過來,“不好意思,因爲不知道你現在的號碼。所以,只能冒昧的在這裡等你。”
時過鏡遷,我們之間終於回到了普通朋友的狀態。
“你有事兒嗎?”我把包往肩上送了送。
他扭頭看了看小區裡面,然後說:“我找你有一點兒事情。”
“你說吧。”我站着不動,不打算請他進去坐下聊。
“我調到上海總部去了,以後可能就不回來x市了。”他說。
“祝你一切順利。”我笑着說。
“寶瀅……”他遲疑了一下,然後才接着說:“她也被轉到了外地的監獄。”
“哦。”我應了一聲。
“這麼長時間以來,我一直想和你說點什麼。”他嘆了一口氣,“宋橙,我很遺憾我和寶瀅對你的傷害。”
“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吧,好嗎?”我仍然笑着。
“保重。”他微笑着,“能擁抱你一下嗎?”
我還沒回答,他就伸出了手,非常倉促的抱了我一下,然後鬆開了手。
“我走了。”他的聲音顫得厲害,話音落下,人就走遠了。
我站了一會兒,然後拎着菜往小區裡面走去。這幾年來,我可能經歷了太多的打擊,這讓我直接提高了對痛苦的承受能力。
徐濤看起來,走得很是傷感。我沒什麼太大的感觸,聚散離合,總是人之常情。還活着,還能很好的活着,這比什麼都重要。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我準備去上班時,柏葉等在我家小區門口。四月天,他穿一件白襯衫,臉上的笑容很是溫和,這是一個讓人感覺穩重如山的男人。
“宋橙。”他向我走了兩步。
“你好。”我點了點頭。
“上車吧。”他伸手拉開了副駕位的車門。
“這……我要去學校了。”我很是爲難。
“上車吧。”他帶着幾懇求。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走到車門,彎腰坐了上去,他繞過車頭也上了車。
“宋橙,去看看阿卿吧。”他說。
“柏先生,我……”
“夏心蘭女士五天前去世了。”柏葉淡淡道。
我側過頭望着車窗外,大約五秒鐘左右,我低聲道:“你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請個假。”
“好。”他道。
我請了假,收了後,我就抱緊了手裡的包。我原先是做了決定了,我絕不再見陸仕卿。可是,柏葉說,夏心蘭死了。
他本來就是個希望不多的人,我怕他想不開,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車子開了一段路後,又接上了百靈。車內很安靜,我幾次想開口問點什麼,但又覺得沒有問的必要。
我沒想到路途那麼遙遠,車子開了將近五個小時,在路上吃了午飯後又開了一段路纔到了目的地。
百靈估計昨晚沒睡好,一路上都在睡,飯也只扒了幾口。
漫長的車程後,總算到了監獄。時隔數月,我再一次見到了陸仕卿。看到他那一瞬間,我幾乎驚呆了。
他還是陸仕卿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戴着手銬,瘦,幹,頹廢,雙眼發直,他看起來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哥哥。”百靈當場就哭出了聲。
柏葉沉默不語。
我感覺心臟在被人一下接一下的戳洞。
“你們來了?”他扯着嘴角笑,滿身的戾氣。
“哥哥,你是不是都不吃飯,怎麼會這麼瘦?”百靈抽泣着問他。
他晃了一下手,手銬發出聲響,我想落荒而逃,就像戴着手銬的行屍走肉是我一樣。
百靈說了好多話,陸仕卿除了開頭那句,始終沒應一個字。
“百靈,我們出去吧。”柏葉拉了拉她。
接見室裡只剩了我和陸仕卿,兩個獄警站在門口守着。我還站在那裡,連姿勢都沒變過。
“你準備站成一塊化石嗎?”陸仕卿先開了口。
我彷彿纔回過神來,挪了幾步,我走到了椅子前坐了下來。我們的距離很近了,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絕望和灰心。
“看來,你過得不太好。”我勉強笑了一下。
“是。”他舔了舔乾燥的嘴脣。
我看着他手上的傷口,那一槍,也不知道有多嚴重。
“這隻手基本上廢了,現在就是裝飾,好看。”他的語速很慢。
“柏葉說,你判了十年。”我扯着嘴角笑,努力的想讓自己笑得自然點,但我覺得失敗了。
他點了一下頭。
“十年,十年!”我重複着,“你是不是很絕望?”
他看着我不說話。
“本來我是不來的。”我嘆了一口氣,“但想來想去,我又想,我還是來一趟吧。有些話,我得當面和你說說。”
他還是看着我不說話。
“你知道我生了一場病,不得不中止母乳餵養。所以,現在崢崢都是喝奶粉。你可能不知道養一個孩子開支有多大,我給你算算吧。奶粉,紙尿褲,輔食,衣服,玩具,請保姆的工錢,生病了要上醫院,林林總總,都是要錢的。到明年崢崢就可以上託兒所了,再大一點兒就可以上幼兒園。上一個比較好的幼兒園,一個月要好幾千,可能還會學一些興趣班。”我停頓了一下,“陸仕卿,我的壓力非常大。”
他別過了頭,不看我。
“所以,我沒有辦法總是來看你。”我接着說,“陸仕卿,你知道嗎?人活這一輩子,都是要靠自己。我是,你也是。如果你打定了主意,要頹廢消沉下去,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宋橙。”他轉回頭看我,用那種無所謂的語氣:“有合適的,你就再找一個吧。”
我呆呆的看着他,我覺得他可能隨時隨地都想着怎麼死。看了他好久,我起了身,轉身往外走。
走了三步,我又停下來。回頭,我說:“我爸現在的身體還可以,再過兩年他該退休了。再過十年,他也老了。我一個人,上有老,下有小,正是壓力最大的時候,你出來得也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