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車,何幼霖便一眼看見站在廣場上的譚少慕。他今天穿了駝色雙排扣大衣,長度及膝,肩胛筆挺,襯得他那張臉愈發清俊。裡面是黑色的西裝西褲,露出白襯衫的領口,細緻地打着領帶。一股子商業精英男魅力撲面而來。
譚少慕垂手負立,安靜地等着,在見到何幼霖時眼神微微柔和了些,擡眸看來。見她兩眼盯着自己的公文包,問了句,“怎麼?”
“沒事。”何幼霖猜不出那人大費周章地把自己弄來是要什麼東西,又怕是商業機密,也就沒有好奇多問,只是安安靜靜地站他身邊當花瓶,演好他妻子的樣子。
副駕駛位上的老人姍姍下了車,坐在從後備箱裡取出的輪椅上,被兩門西裝男推了過來。
何幼霖看見薄薄的羊毛毯遮蓋着的那雙瘦如竹竿的腿,才明白他帶這麼多人不是爲了防止她半途跳車。
“老爺子感冒還沒好,不能吹風。你們怎麼跟着他胡鬧?”譚少慕冷聲質問兩名西裝男,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可陸從南並不領情,看着比自己都先到一步的外孫,不滿道,“之前喊你吃飯,你天天忙的電話都沒空接。現在媳婦不見了,倒是跑得不慢。”
原來他就是慕少的外公陸上將。因爲感冒的緣故,聲音纔不像電話裡聽見的那樣,她才一時沒聽出來。
發現何幼霖在偷瞄自己,站在外孫邊上,有着說不出的登對,陸從南心裡一樂,面上的佯怒也裝不下去了,問道,“叫你帶的東西呢?”
譚少慕看着越活越回去的外公,不禁後悔自己一開始把他算計進來,拿他當提出結婚的幌子。無奈道,“老爺子,哪有一見面就把人劫來領證的?你也不怕把人嚇跑了?”
何幼霖這才發現自己被帶來了何處。掛有國徽的莊嚴建築物上,那碩大的民政局三字,金閃閃的,幾乎要閃瞎她的眼。
所以,剛剛電話裡說的錢和東西是指辦結婚法的手續費和證件?
“你突然對外宣稱已婚的時候,怎麼沒考慮考慮我老人家禁嚇不禁嚇?”陸從南說到這又是一頓火,“現在流言四起,譚氏集團的股市動盪不穩。你爸急得把白家千金約回家吃飯,你預備怎麼辦?”
此時,一個想法隱約在何幼霖的腦海裡成形。原來,今天不是去見家長,而是有人來踢館了,要她這個慕少夫人去守擂臺!
“白小姐是少芝同學,來譚家吃飯自然有她接待。”譚少慕笑了笑,“和我一個結了婚的男人有什麼關係?”
陸從南一瞪眼,“你當你爸是個傻的?你他孃的連戶口本都還是單身,和誰結婚了?樓上的人,我都打好招呼了。你們進去籤個字拍個照就可以走,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我們是在國外登記的。“譚少慕面不改色扯謊。
陸從南氣得險些跳起來,把蓋在膝上的毯子一扔,怒吼道:“你這孽障!老子戎馬一生,報效祖國。怎麼臨老有你這麼個崇洋媚外的外孫!國外登記?你當你明星還是什麼?老子電話都打過了,整個民政局的人都知道老子外孫今日來結婚。你要是不進去,丟老子的臉,老子也當沒你這個外孫!你該幹啥幹啥!”
何幼霖見陸上將話說的氣都喘不勻,心裡着急。
這事,無論從布加林的死,還是餐廳的鬧.事新聞算,總歸都是她闖的禍,譚少慕除了本身被逼婚外,在這個事情裡一直無辜受連累。
她小跑到陸上將的輪椅邊上,蹲下身握着老人皺巴巴的手,“外公,彆氣。是我不好。是我想着國外登記比較浪漫,非要去的。少慕也是陪着我玩鬧。他呀,一直想和我回國補證的,結果我前一陣子身份證又丟了,這才拖到現在。”說着又撿起地上的羊毛毯子給他蓋上,仰着臉勸道,“您就是再着急,也要等個幾天。我的戶口本不在我這……”
那顆桃花痣便融入了秋日的金輝裡,如紅梅落雪停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陸從南不由對比起記憶中另一個穿着醫生白褂的女孩,也是這般細心妥帖地照顧他這個老骨頭,心裡不由一軟,剛要鬆口,卻見外孫一人遠遠地站在那,像一棵樹只有顏色與生命,再無其他。
到底,還是外孫重要。
即使自己可能是同被算計的人,也只能助紂爲虐一回。陸從南命身後的一個西裝男取出了一本紅本子,“我派人去拿戶口本的時候,你父母也看過新聞,十分支持。”
“……”何幼霖雖然知道家裡人好忽悠,卻不想這麼……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