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統二十五年,夏。
三年的修生養息,已經讓權傾朝野的艾臻成爲大臣們爭先恐後討好的對象,府門前的門檻眼看都要被踏破了,也是,古往今來,有人抵抗過艾臻,又有誰贏過他呢?恐怕此時的艾臻,也是自信滿滿,躊躇滿志,當然沒有必要繼續戴着面具和別人打交道了。
“殿下,您看看這個,再看看這個。”禮部尚書顧敬,讓人擡着大箱小箱,急着給艾臻送禮。
艾臻坐在椅子上,適逢天氣炎熱,喝着涼茶,不屑地看顧敬所送之禮。顧敬見狀,眼珠一轉,便湊到艾臻跟前,輕聲道:“殿下,下官還爲您準備了件絕世珍寶。”
艾臻將茶杯放下,漫不經心言:“什麼珍寶?”
見那顧敬憨笑兩聲,遂拍了拍手,一年輕女子走上堂來。
這女子面容嬌羞,生得是如花似玉,宛如出水芙蓉,讓艾臻目不轉睛,顧敬見艾臻有意,便進言:“諾王,這女子名小玉,是京城有名的美女子,才華出衆,許多貴族公子經常翻牆去看她,花多少錢也見不着啊,諾王您要是想要,卑職就送給您了。”
艾臻正看得入迷,聽顧敬所言,立馬回過神來,起身,走到女子身前,那小玉低着頭,羞答答的,艾臻用手指輕輕托起其頷,美人之顏,爲之心動,遂抽去手,艾臻心悅,“留下吧。”
“哎喲,謝諾王。”顧敬見艾臻神迷之色頓現,遂識趣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艾臻揮手,顧敬退下,此時屋內別無他人,那女子竟主動將手伸入艾臻衣襟,艾臻眼神迷離,似乎也沒有婉拒的意思,遂將小玉抱上牀,一通纏綿。
下午,何忠有事去找艾臻商量,卻不見艾臻人影,只好先行回去。
時至傍晚,小妾鄭心知道艾臻這幾日在府,想讓艾臻去她房中用膳,便欲進艾臻房間。
“夫人,諾王有令,誰都不見。”守門的一個侍衛說道。
鄭心一聽,立馬就急了,“這是諾王對外人下的命令,我又不是外人,快讓我進去。”
那侍衛見鄭心要闖,馬上擋在前面,白毛汗都從兩鬢出來了。
鄭心見侍衛舉止可疑,嚇唬那侍衛道:“你再擋我,小心我去諾王那說你的不是,明天你就卷鋪走人了!”
侍衛見她執意要進,甚是爲難,便小聲說道:“夫人,諾王……諾王在和一姑娘……”
“什麼?”出乎意料的是,鄭心一聽這話,馬上就奪門而進,那侍衛沒來得及把住門,大聲吼叫也不是,只好幹跺腳。
進了屋內,鄭心聽到牀鋪那嬉笑聲不斷,女子的笑聲更爲刺耳。
“你怎麼來了?”艾臻沒有注意到鄭心進來了,此刻,他正躺在牀上,外衣皆去,敞着胸脯,另一隻手摟着小玉,那小玉也是小鳥依人模樣,滿臉愉悅地享受着。見鄭心來,艾臻有些尷尬,神情馬上就嚴肅起來,坐起身來,小玉也很尷尬,立馬拿起衣物站下榻來。
鄭心此時的年紀,也不過才三十出頭,再加上自己孩子,母子二人無依無靠,不免對艾臻的行爲爭風吃醋。
“你先退下吧。”艾臻看出鄭心的心思,便讓小玉走開了。
待那小玉一走,鄭心馬上就嬌聲嬌樣地走過來,裝作不滿地埋怨艾臻,“殿下,您前些年這麼忙,好不容易歇了下來,都不來看看臣妾和泱兒,您有了新歡,就把臣妾忘了啊。”
艾臻似躺非躺地坐着,看鄭心這副模樣,不免好笑,他語態慵懶,滿不在意,“本王就是因爲這幾年太累了,所以想好好休息一番。”
鄭心湊近艾臻,幫艾臻繫好寢衣,溫聲道:“殿下想好好休息,爲何不去臣妾那,臣妾可是親自叫人坐了一桌您愛吃的佳餚,就等着您去了呢。”
艾臻望着鄭心,有些不情願,微微呼了口氣,鄭心更是死纏爛打,艾臻擰不過她,伸了個懶腰,只好前去。
晚飯期間,鄭心特意讓艾殿泱跟艾臻坐一起,十三歲的艾殿泱活潑好動,精力旺盛,個子已經和鄭心差不多高了,看上去強壯有力。
“泱兒將來想幹什麼啊?”艾臻問道。
艾殿泱大大的眼珠子向上一看,像是思考了一下子,又馬上回答道:“當大將軍!”
這副孩子架勢,讓艾臻爲之發笑,此間童趣,莫過於此,“大將軍就大將軍,我看啊,泱兒可以的。”艾臻笑着對鄭心說道,鄭心亦笑。
艾臻心情愉悅,多喝了幾杯,便在鄭心房裡睡下休息了。
月亮翻山而去,太陽準備升起,黎明將至,這段時間,是空氣最爲清新的時候,卻也是人煙最稀少的時候。
翩翩玉立少年郎,橫坐江邊小亭中,藍衫淡袍,錦衣玉帶,微風拂過,衣帶飄飄,驚了那冷峻的側顏。
旭日東昇,將金燦燦的光輝灑在江面上,少年閉目擡首,任風兒肆意撫摸。
“世子,該回去了吧。”張嵩打了一個哈欠,催促了一下。
艾殿澄回首,從亭上一躍而下。
“哎喲,您慢着點。”因爲艾殿澄常年生病,所以他的貼身侍從張嵩對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關心到細緻入微。
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彎了一下,十五歲的艾殿澄沒有獲得與同齡人一樣的活力,一尺七的個子(今約1.7米),註定了他無法像他父親那樣,傲視羣臣。
艾殿澄沒有說什麼,他往回走,張嵩緊跟着他,病魔的摧殘似乎反倒讓艾殿澄的眼睛更爲水靈,像是星星掛在夜空般,總有亮點出現,白皙之膚,如削爲棱角的頷骨,被風吹拂的衣襬,讓艾殿澄的言行,更有一派王室作風,似乎是天生的貴種。
這個時間,街上的行人也不是很多,艾殿澄似乎沒有馬上回去的意思,悠閒地在街上逛着,時不時走到攤邊看看,拿起幾個玩物掂量掂量。
“世子爺,您要買什麼啊。”張嵩又開始打哈欠。
艾殿澄一隻手拿起一個攤上的青瓷,低頭觀察看了一番,邊微笑着說道:“你要是困,可以先回去啊。”
張嵩一聽這話,打到一半的哈欠馬上就止住了,“別,我還是跟着您好,我一個人回去,被王爺逮着,還不得打死我。”
艾殿澄聽着聽着就笑了,放下青瓷,又向前繼續走,“我想買個姐姐喜歡的物件,過幾日他不是要和姐夫回家了麼。”
“您還這麼有心那,郡主會喜歡這街上的小東西麼。”
“肯定會。”信誓旦旦的話語,從艾殿澄嘴中說出來,也是輕飄飄的,艾殿澄已經習慣用懶洋洋的語調說話了,因爲這樣,不會浪費他的任何精力。
艾殿澄似乎不怎麼願意回去,在街上吃早飯,去逛一些集市,甚至什麼都不買,只是爲了打發時間,張嵩每次勸他回去,他都是一笑以避之,在艾臻忙碌的那些歲月裡,艾殿澄不止一次這樣做過。
時至中午,艾殿澄才慢慢吞吞回府。
一進王府,就看到艾臻拉着艾殿泱的手,與鄭心一齊向客廳走去。
“父王,讓何忠做我的師傅吧,我想學武藝,將來保護父王。”艾殿泱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
艾臻與鄭心相視一笑,對艾殿泱讚賞有加。
艾殿澄想快速走過去,卻發現避不過視線,便走了上去。
“父王安好。”他低了下頭,面色平坦,暗藏淺淺笑意,又用餘光刮到了一眼鄭心,便又朝鄭心方向低了下頭,“姨母好。”
“哥哥!”艾殿泱有些興奮地叫了他一聲,艾殿澄低頭看向艾殿泱,給了他一個笑容。
鄭心的笑和剛纔的笑,似乎換了一種牌子,有種形式感,“世子好啊。”
艾臻看到艾殿澄,先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心道:“身體好點了沒有?”
艾殿澄依舊是低頭回答:“好多了。”
艾臻點點頭,“那麼,一起用膳吧。”
沒有擡頭,只是用餘光掃了掃鄭心的衣襬,嘴角的一歪,完全沒有被注意到,“孩兒已經在外面用過了。”
“是麼。”艾臻有些小小的失落,他緊緊注視着艾殿澄,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似乎在想什麼別的事情。
“孩兒下午想去皇宮裡,和太子他們一起玩一會,可以麼?”
艾殿澄與皇宮的交情也並非一天兩天了,幼時天真無邪的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更是與皇子們撒尿和泥,提出這樣的要求,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可是這次,艾殿澄更像是在稟告什麼。
也許這個時候,鄭心的心裡是歡喜的,艾臻心裡卻有一種後悔,後悔自己剛剛的出言不慎。
“去吧。”艾臻回覆得很爽快,說完便繼續和鄭心母子去了客廳,共同用膳。
艾殿澄目送這三人遠去,一旁的張嵩卻是冷汗直流。
“世……世子,剛剛進門的時候,奴才看到了諾王的車架,等下應該是要進宮商議什麼事情,您下午進宮,不妥吧。”
“沒什麼不妥的,我又不能干預什麼。”艾殿澄滿不在乎,小聲命張嵩去拿點東西送回他的房間,以填飽他的飢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