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艘巨大的官船上,李繼林將軍站在甲板上,看着漸漸西下的夕陽。這時,身後有人一瘸一拐的慢慢走來。李將軍沒有轉身:“御醫大人,他還沒醒過來嗎?再過一日就要到青鸞國了。”
蕭曉生也擡頭看着天邊的紅霞:“我們在海面上已經整整五日了,他的皮外傷都早已痊癒,可是卻還是一直沒有意識,似乎被自己的心魔纏住了,老是不停的流淚和說夢話。看來他從魔域逃出來,一定經歷了非常慘痛的事,讓他一直難以平復。”
李將軍轉身看着蕭曉生:“五日前,我們在魔域的探子傳來消息,魔域一天之間發生了鉅變。先是失落之子被找到,然後是雲逮塵被奪權,接着是上清宇護法以肉身開啓大魔戒。而我們的諾玉也很不幸的失去了消息。”李將軍拍拍蕭曉生,“你知道這些事的關聯嗎?”
蕭曉生搖搖頭,畢竟自己只是一個一直在深宮中的御醫,這次還是國主特命自己一起前往的。一開始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要自己千里迢迢來到火禺大地。可是當自己看到飄浮在岸邊,渾身是傷,重度暈迷的思勿以後,自己就全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真實身份在國主那裡,早就已經不是秘密了,而這次特意命自己前來,就是爲了這個多年不見,甚至不曾真正相認的師弟。
“失落之子就是思勿大夫,他與諾玉早已兩情相悅,諾玉受重傷跌落萬丈深淵在前,上清宇護法一直深愛着思勿,卻爲了思勿犧牲了自己,爲他打開了大魔戒出口在後。他現在就好像是失去了一切的人,一天之內曾經在自己身邊的所有人和事,全部消失殆盡。任憑是誰,恐怕都難以接受吧?所以,現在你要好好照顧他,跟他相認,讓他全身心的相信你,畢竟現在他的親人只有你了。你說是吧?藥仙大弟子,蕭曉生御醫。”
蕭曉生此刻也不意外了,心裡倒顯得很平靜,他目光直視李將軍:“國主和將軍早已知曉我的身份,這次要讓我攬住思勿的信任,好借我之手控制住他。那我想清楚的知道,我可以得到什麼?”
“身爲藥仙的弟子,一生淡泊名利,不貪財富。可是如今你隱姓埋名,來到這深宮之中,享受着高官厚祿,這讓人難以理解。所以我可以大膽的猜測,你有一個需要違背師命也要去完成的事,所以你纔會心甘情願待在青鸞國,當這個御醫。你放心,只要能讓失落之子將來踏踏實實的待在青鸞國,國主一定會幫你找到,你那和張戾一起銷聲匿跡的妹妹。有了我們的幫助,你可以省去很多麻煩,這樣纔是捷徑。”
蕭曉生的臉被紅霞映紅了,他回想起來以前。自從和思勿在洛奇城相識之後,自己就隱約懷疑起他了,他曾經揹着師父走進後山,當在那裡再次看到這個男孩的時候,他全部都明白了。原來小時候記憶裡的弟弟沒有被師父送走,而是偷偷藏在後山了。蕭曉生沒有想好如何說破,於是便打算下次跟師父請罪以後,來跟師弟相認。可是沒想到一個猶豫,卻讓一切時隔了兩年。這次雖然能再見到他,與他相認,但是卻是一場精心的設計。師弟,他日師兄就是賠上性命,也不會讓你兩難的。
“李將軍,我與你相識也有一年多了,你在朝中和軍中威望甚高,我信得過你。我一定會幫你們把思勿牢牢的拴在青鸞國。”
“很好,不過你還有一日的時間。國主早早就命我們埋伏在魔域周圍了,我們不能讓國主失望,帶個暈迷不醒的人回去覆命。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他弄醒。”
蕭曉生帶着沉重的表情一瘸一拐的回到船艙裡,輕輕推開了思勿房間的門。思勿的眼睛還是閉着的,自己才離開這麼一會,他就又出了一身汗,看來是又做噩夢了。曉生拿出布巾,輕輕給思勿擦去額前的汗水,然後從藥箱裡拿出了銀針。
“思勿,不要在折磨自己了。雖然聽他說,你身上發生了很多事,但是師兄相信你一定能挺過去的。雨過才能天晴,我當年不是也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嗎?你還那麼年輕,你今後的歲月還長,不要自己給自己烤上枷鎖,放了你自己吧。”說完,把銀針全部紮在了思勿的穴道上。
“啊,諾玉,抓緊啊,你會掉到萬丈深淵的。如雪不要跳下去,你會死的。你們不要這樣折磨我,讓我去死吧,我不要你們犧牲自己,去救我,我不要眼睜睜看着你們去送死。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後,思勿一下坐了起來。
曉生握住他的肩,輕聲說道:“睜開眼睛,那都是夢,她們都還在。你睜開眼睛,她們就在你眼前。”
思勿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的視線開始一點點清晰起來。思勿漸漸將目光聚集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上,他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然後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又看看眼前的人:“蕭曉生?”
曉生一下激動的握住思勿的手:“原來你也知道我,我還在想要怎麼告訴你,我是誰呢?”
“當年我親眼看見你墜下山崖,我在崖邊看了很久。你怎麼……”
“一定是師父他老人家保佑,他放心不下你和妹妹,所以給我求回了一條命。”
思勿一把抱住曉生,這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一下襲上心頭,讓人不自覺淚流滿面:“師兄,你知道嗎?我有多少次路過藥廬,都想衝進去對着你大喊師兄,對着百月大喊師姐。沒想到現在老天爺重新給了我這個機會,師兄。”
曉生也緊緊抱住思勿,原來親人的溫度可以這麼溫暖,一直暖在心裡:“我的好師弟。”
“對了,師兄,我們這是在哪啊?我不能走,我還要找……”不知道爲什麼,思勿只要一回想在魔域的事情,頭就會如爆裂一樣劇痛,“我要找……啊!”
“思勿,你怎麼了,你不要激動,你現在身上還有傷,有什麼事我們慢慢想,我們可以以後慢慢想。師兄會一直陪着你的。你先放鬆,深呼吸,放鬆。”
“師兄,我真的不能走,我現在心也痛,頭也痛,我丟了最重要的東西。我不能就這麼離開,就這麼不明不白的離開。”思勿一下翻下牀,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曉生趕快扶起思勿:“思勿,你幹什麼?冷靜一下,你不能出去,會受風的。”
思勿踉踉蹌蹌直接衝到了甲板上,海風迎面吹來,思勿一哆嗦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他望着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頭的海面,慢慢站直了身子:“這是怎麼回事?我在哪?我現在在哪?”
突然,一把冰涼的劍抵在了思勿的脖子上:“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和耐心,來等着你慢慢恢復。你現在必須馬上振作起來,開始新的生活,而你下一個新的生活將會從青鸞國開始。”
這時,曉生也趕到了,看見李將軍拿劍抵着思勿,立刻說情:“李將軍,手下留情啊。思勿現在還沒完全恢復,請你見諒。我現在就帶他回去,我會慢慢告訴他的。”
李將軍聽到曉生的話,收回了劍,利索的放回了劍鞘裡:“御醫大人,我一向性子急,你是知道的。你最好勸勸你的師弟,不然下回我可能沒這麼好的脾氣,那就可能會誤傷了他。”
曉生一把拉住思勿,邊把他往回拉邊笑着說:“是,我知道。”
回到船艙裡,曉生剛關上門,思勿就問道:“所以師兄,你是和他們一起綁架了我,要把我帶去青鸞國關起來嗎?”
“思勿,師兄好不容易纔見到你,怎麼會害你呢?我只知道你現在狀況很不好,我一定要把你帶在身邊。師兄答應你,只要你痊癒了,我會想辦法幫你離開的。”然後,曉生把自己經歷的事和知道的事,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思勿。思勿聽完以後一言不發,直接躺下了。曉生輕輕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怎麼樣?他什麼反應?”
“將軍,給他一點時間,他是個明白人。”
翌日,船揚帆起航,加快了速度。李將軍持劍站在甲板上,看着思勿一步步向自己走來:“我要找的人還沒找到,我把她弄丟了。但是在雪峰山的時候,我見過你的模樣。如果真像他們說的那樣,她是你的屬下,請你一定要把她平安的找回來。”思勿一口一個她,不是怕說出她的名字會傷感,而是可悲的一覺醒來,思勿竟然不記得心愛之人的名字了。
李將軍看看思勿,他的眼神十分真誠,看樣子是已經想通了,於是說道:“放心,等去了青鸞國,你會發現那裡纔是屬於你的地方。”
思勿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李將軍繼續望着海面,諾玉,你到底在哪裡?爲什麼我找遍了魔域所有出口的附近,河流的下游,都不見你的身影。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