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靖的憤怒

振楠搬到瀟雅對面已有些時日,前些日子瀟雅去了陽朔,再然後薛藍的工作室開張,一直早出晚歸。這天,瀟雅正常下班時間回到家,果然在門口見到了同樣下班的振楠。“瀟雅,你回來了,我們一起吃飯吧?”瀟雅言語冷淡,“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然後就關上了門。接連幾天,都會在下班的時候見到振楠,可他又沒做什麼過分或者出格的舉動,瀟雅也不好說什麼。

這天瀟雅早上進公司的時候便發現同事們看她的眼光有些奇怪,甚至有的同事還對她指指點點。她想着,難道今天穿的衣服不合適?還是拉鍊忘記拉?檢查了一下,發現並沒有問題。直到走到自己的辦公室,看到桌上新一期的旅遊週刊,她才知道——她上頭條了。

報紙的A版封面赫然登着她和嵐靖在遇龍橋上的擁吻照片。瀟雅失笑,看來嵐靖說的沒錯,還真是容易上頭條。難怪同事們對她指指點點。

很快,瀟雅的新書宣傳提上了日程。可惜,因爲瀟雅的名氣不夠響,宣傳的效果一直不溫不火。一場本就在商場裡舉辦的售書籤名會,關注的人仍然不是很多。突然,在人來人往的商場大廳,突然有人大聲說,那個作家,不是前幾天旅遊週刊的封面人物麼。一下子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哪個封面人物啊?”

“就是那個在陽朔遇龍橋上接吻的那個啊……”

“對對,說的沒錯,就是她就是她!”

“那男的是誰啊?”

“我來看看——男的被扒出來了,是咱們A城的知名安全專家葉嵐靖!”

“原來她和葉嵐靖是一對?那她寫的書會不會就是跟葉嵐靖的戀愛史啊?”

“猜什麼,買來看看就知道了……”

“我也去買!”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話題和炒作的影響力,能讓默默無名的作品提高曝光率和關注度。瀟雅和榮琛多沒有想過,這麼一個意外事件居然影響到了瀟雅新書的關注度和銷量,短短几天時間就飆到了暢銷書的榜首。瀟雅和嵐靖的關係也成了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之後的宣傳便不需要瀟雅的出面了。

嵐靖最近的工作又開始忙起來,去陽朔的一週,積壓了很多需要他處理的事情。瀟雅也沒去打擾他,下班了就直接回家。走到家門口還是跟往常一樣遇到振楠,瀟雅沒想跟他打招呼,卻注意到他臉色有些不對勁。出於不放心,還是問了聲你沒事吧,振楠有氣無力的回答沒事,可能有點感冒了,然後掏出鑰匙開門,卻對不上鑰匙孔,鑰匙連同他人一起倒在了地上,瀟雅忙過去扶他,“喂,你怎麼了,還說沒事?”剛一觸到他,才發現他渾身都發燙,原來是發燒了。

把振楠扶進房間,放倒在牀上,瀟雅便去準備溫毛巾給他敷在額頭上,振楠迷迷糊糊的差不多睡着,瀟雅便去廚房給他準備點吃的,因爲發燒,不能吃油膩辛辣刺激的東西,瀟雅熬了點粥。

振楠是被瀟雅的手機震動吵醒的。想喊瀟雅接電話,喊了幾聲,卻因爲無力聲音太小,瀟雅沒有聽見。振楠只好從她包裡掏出手機接聽。“喂……”那邊聽到他一聲喂沉默了一會便掛斷了電話。振楠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屏幕,靖。然後刪除了那條來電信息,再把手機放回了瀟雅的包裡。

嵐靖聽出那邊接電話的聲音是振楠的。可是,他怎麼會接瀟雅的電話?嵐靖心裡少有的升起一股不安。

瀟雅沒在振楠的住處多作停留,煮好粥,看振楠的燒稍微有點降下來,便給振楠留了字條,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可能下午茶吃的有點遲了,一時之間還不餓,於是給嵐靖去了個電話。這邊嵐靖終於坐不住打算起身去找瀟雅的時候,她的電話打了過來,於是兩人約好一起吃飯。嵐靖想要問瀟雅剛剛那個電話是怎麼回事,卻不知道怎麼問出口。而瀟雅,卻完全沒注意到嵐靖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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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藍的工作室經營的並不理想,經常會有人來她的工作室看她的作品,但大多隻看不買。這天傍晚,一箇中年人走進了薛藍的工作室。

“這裡掛的畫,都是你的作品麼?”中年人在瀟雅的工作室裡走動着,瀏覽着牆上掛的薛藍的畫。薛藍認真的回答來人的問題。中年人笑笑:“藝術這東西我不懂,不過你開這間工作室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薛藍有些跟不上節奏:“您的意思是……?”中年人走到她面前:“像你這樣風情萬種的女人,當然很吸引男人的注意。”薛藍繼續跟不上節奏:“先生……我可能沒聽懂你的意思,如果您對我的畫不滿意……您不是要買我的畫吧?”中年人還是笑着:“你叫薛藍,25歲,畢業於A大,之前就職於雲端文化傳媒,我說的沒錯吧?”薛藍的表情有點僵住:“您怎麼知道的……”中年人說:“我是一個文化經紀,也就是可以給你的畫介紹生意,不過,像薛小姐這樣的女人,如果你願意,你的畫會更加值錢。”中年人說着,露出一抹飽含深意的微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是這裡做的是正經生意,我想您可能誤會了……”中年人捏住薛藍的下巴:“你們這些所謂的藝術家,哪個不是用身體和服務換來的成功?”薛藍一把推開中年男人:“你胡說什麼,你走開……”中年男人不死心,又上來想要抱薛藍:“你還裝什麼裝,像你們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一句話沒說完便被人一把拉開,然後被一拳打在臉上。榮琛已經在薛藍的工作室外看着她工作看了一個多鐘頭了,正打算開車走的時候看到那個中年人走進薛藍的辦公室,然後看到她們起爭執。“原來早就找到靠山了……算我倒黴。”看到榮琛的身材比自己高大,中年人灰溜溜的離開了薛藍的工作室。

薛藍髮現爲她解圍的人是榮琛有些意外,問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開工作室。榮琛忍了一下沒告訴她其實工作室的地址是他幫忙找的,只說自己是開車路過這裡,才偶然發現薛藍在這裡開的工作室,剛好又那麼巧看到她正被人爲難。

“剛剛謝謝你,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我要關門了……”薛藍不想和他多呆,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下起了逐客令。其實他們還有什麼再見面的必要呢,本就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如果當初什麼都沒發生,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可惜沒有如果

榮琛有些難過和薛藍的關係僵硬到了這個地步,也許他只是想關心關心她,但是她卻如此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伸手想要拉薛藍,被薛藍躲過去。“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麼?”

薛藍有些激動起來。“不然要怎樣,你想我怎樣?”兩個人連牀都上過了,難道還能當什麼都沒發生的相處麼,還是她做他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然後,榮琛還未開口,手機響起。

電話是博婭打的,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你有事就走吧,我真的要關門了。”薛藍轉過身,背對着榮琛說,這一刻,她既希望他快點走,卻又偷偷的希望他能多留一會,哪怕兩個人什麼話都不說,就這樣站着。

“怎麼說我剛剛救了你,你不該請我喝一杯麼?”榮琛沉默了好一會開口說。薛藍沒有回頭,工作室裡安靜的只聽到兩個人的呼吸。終究薛藍答應了下來。“好,我請你去吃燒烤。”

說是請榮琛喝一杯,薛藍卻是一杯接一杯。榮琛也沒勸,看着她喝。“你讓我很痛苦知不知道,我不能做不道德的事,可是,我心裡,又好想你,怎麼辦,你爲什麼要出現在我的面前……”榮琛握住她的手,“我也放不下你,可是我能給你什麼,什麼都給不了,只怪我們,相見恨晚。”薛藍擺擺手,“我不信什麼相見恨晚,是我們都沒辦法逃過世俗的眼光。”榮琛沉默了。

最終薛藍醉的不省人事,榮琛找不到她工作室的鑰匙,只能把她帶到酒店開了個房間。一路上薛藍一會哭一會笑,一會要脫鞋,一會要爬欄杆。榮琛硬是把她扛進了酒店房間。

像是斷片了一樣,薛藍猛地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酒店房間,衣着完好。記憶只停留在和榮琛在吃燒烤。然後她發現房間,浴室,衛生間的燈都是亮的,只是自己感覺很冷。她以爲榮琛在衛生間,喊了一聲,沒有人應。她才明白,只剩她一個人了,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哭了一會,想了想,跑過去把門打開,發現走廊空無一人。然後覺得自己很可笑,怎麼會以爲榮琛還站在門外呢。心像被掏空了一樣,緩緩地把門關上,回頭發現桌子上有榮琛留下來的字條。寫的,是一首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背面是他寫的一句話,寫完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劃掉了:“丫頭,我想我不是一個好大叔,我沒能照顧好你。你很吸引我,我想我這一輩子不會再遇到你這樣的刻骨銘心……”

薛藍回到牀上,這一刻她感覺到很孤獨很冷,她突然很想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只想爭取一次,人生只有一次,不去爭一次,也許以後會會後,這樣想着,她給榮琛發了條短信:“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很害怕?”可惜,老天給了她爭的勇氣,卻沒給她贏的機會,榮琛沒有回覆。也許從一開始她就輸了。感情是場博弈,誰認真誰就輸了。何況榮琛已經有了博婭,自己根本就是孤軍作戰,更加沒有贏的可能。

果然,直到第二天薛藍離開那家酒店,也沒再見到榮琛。薛藍想,這也許就是他對她做的了斷吧。他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也許是件好事,自己就可以不用再糾結,再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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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靖一直想問瀟雅關於振楠的事,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再加上最近工作又挺忙,就一直耽擱着。想着也剛好有些時日沒和瀟雅約會了,週五下午,提前把事情處理好,便開車往瀟雅的住處趕去。

瀟雅繫上圍裙,正打算做飯,門鈴響了。

“瀟雅,那天我生病,謝謝你照顧我,我請你吃飯吧?”振楠站在門口,瀟雅並沒打算讓他進門。

“不必了,就算是個陌生人,我也會幫忙的。”瀟雅禮貌卻疏遠的回答。

“瀟雅,怎麼說我們也同學一場,你何必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呢?我們戀人做不成,連同學情分也沒了嗎?”振楠一番話說的誠誠懇懇。

“這……”瀟雅有些詞窮。

“你這是打算做飯?要不我幫你洗菜?怎麼着,也讓我幫你做點事好不好?你看我這生病這麼久,也沒吃過什麼好的……”振楠已經進門。

瀟雅也不好把他往外趕,只希望他趕緊吃完飯走吧。

瀟雅正要往湯裡放蔥花的時候,門鈴又響起。“我把蔥花放進去,你攪拌一下就關火,然後就可以盛起來了好吧?”瀟雅交代振楠,然後去開門。

瀟雅看到門外站着嵐靖,腦子一瞬間有那麼點短路。支支吾吾的問他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嵐靖有些好笑:“我這特地來找你,你就讓我站在門外?”瀟雅這下懵了,振楠在裡面,怎麼辦,如果被他看到……可惜現實沒能幫她掩飾,振楠已經從廚房端着湯出來,還開口問她是不是有朋友過來了

嵐靖看了看振楠,又看了看瀟雅,眼神逐漸變冷。“靖,你聽我解釋……”一句完整的話沒有說完,嵐靖已經轉身快步下樓。“嵐靖……”瀟雅想也沒想,便穿着拖鞋追了下去。“嵐靖你聽我解釋……”嵐靖走到車邊,被瀟雅拉住。“你想解釋什麼?”他一把掐住瀟雅的脖子,按在車上,“我都親眼看到了不是麼,沈瀟雅,你怎麼這麼賤?”瀟雅被他掐的幾乎喘不過氣,卻還是直直的看着他,手抓住他的衣服,斷斷續續的說:“我不會了,更不會背叛你。”嵐靖咬牙切齒的說:“我多希望自己能相信你,可是你的從前告訴我,你和高振楠一樣,根本不值得信任。”瀟雅想要搖頭,卻被他掐的無法動彈,“再信我一次,求你。”嵐靖放開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覺得你配麼?”然後沒再理瀟雅,上車離去。被放開脖子的瀟雅彎下腰,手撐着膝蓋,劇烈咳嗽起來。

上樓,振楠還坐在桌前。

“你滿意了嗎高振楠?你到底要毀我到什麼時候?”瀟雅激動的喊道。振楠沒說話,桌子上放了一罐可口可樂,他打開,喝了一口,然後從上衣口袋裡取出香菸和打火機,點燃,吸了一口,才緩緩地說

“瀟雅,你還記得有天晚上下大雨,我們去東流路的網吧上網麼?”振楠說話的時候,煙霧瀰漫了開來,混合着淚水,模糊了瀟雅的眼睛。她想起2008年冬天的時候,在A城補習。和振楠兩個人蝸居在一個小房間。那晚振楠說突然很想喝可口可樂。瀟雅便二話不說出門給他買,已經10點多,住的地方又偏,瀟雅來回走了1個多小時纔在一家便利店給振楠買到了可口可樂。他接過可樂的時候沒問瀟雅怎麼去那麼久,也沒問她冷不冷,便幾口就把可樂喝完。心愛的人因爲一罐可樂而得到的滿足感讓彼時的瀟雅開心不已,現在想來,他是如此的自私,她又是如此的愚蠢。

瀟雅又想起另一個晚上,那段時間瀟雅睡眠很不好,晚上睡覺之前習慣給自己衝一杯鮮奶。振楠不喜歡喝牛奶,說是嫌牛奶有腥味。那晚衝好牛奶還有點燙口,瀟雅便靠在牀上看書,等牛奶稍微涼一些再喝完睡覺。振楠洗完腳上牀問,牛奶燙嗎,瀟雅回答說還有些燙。振楠說,那等下你先喝。幾分鐘後,瀟雅照例喝完牛奶準備睡覺,振楠突然說,牛奶喝完了?你怎麼這麼自私一點都不留給我?瀟雅有些語塞,卻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爲這點小事,振楠兩天沒有理瀟雅。

瀟雅看着面前的振楠,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很恨他,恨他把自己變的那麼懦弱,那麼愚蠢,那麼下賤。可是隻怪他麼,自己的錯難道不是更多麼,這樣一個自私又狠心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的一再容忍,又怎麼能傷害自己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