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動心

手上的文案再次啓動。關於振楠的一切,在閒暇時候瀟雅還是會想起,爲了避免自己再次走進死衚衕,她決定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樣就沒功夫去想那個拋棄她的男人了。

接下來瀟雅開啓了她的行乞生活。

瀟雅選的地方是A城最繁華的陽海區。據說那裡乞丐的生意最好,因爲富人多,名校也多。還有一點,那裡沒什麼熟人。不會因爲被碰上熟人而尷尬。瀟雅心想乞討應該是最容易的活了,卻沒想到第一天“上崗”便遇到了麻煩。

瀟雅來的有點早,這是一個十字路口,人流量比較大。100米處有兩個乞丐已經在“工作”,一個拉二胡,一個跪在地上,面前的碗已經有點收穫。瀟雅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血書”,鋪在地上。大致就是本是小康家庭的孩子,誰聊老爸愛賭,輸光了家產,爲了躲債跑路了,媽媽一天做好幾份工,爲了減輕媽媽的負擔,求好心人幫助,可以重回學校唸書,云云。跪下10分鐘不到的樣子,她的面前已經圍滿了人,大家對她指指點點,有同情她,扔下數額不等的紙幣的,也有質疑她是騙子的。8點半左右,上班高峰,瀟雅面前的人都是匆匆趕路,沒有幾個停下來看她。遇到肯施捨的也是丟下錢就走。

“喂,”瀟雅感覺有人在用腳輕踢她的背,她回頭,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但是皮膚卻很好的女人,說是女人,估計看她的樣子應該不超過20歲,站在瀟雅背後。瀟雅向她投去疑問的目光。女人吊兒郎當的說:“你佔了我的位置了……這是我的佔地,你懂不懂規矩?”瀟雅有些好笑:“是我先來的……”女人打斷她的話,裝出凶神惡煞的樣子,“這裡方圓一里誰不知道我阿咪的名頭,這裡,”阿迷說着,用腳跺了跺腳下的地,“是我的地盤,你給我起開,哪涼快哪呆着去!”瀟雅不想惹事,只好收拾東西走開。奇怪,一個乞丐,怎麼會有那麼水靈的皮膚?

瀟雅沒空想太多,走到不遠處一個天橋下。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高樓,榮耀集團。瀟雅打了一個寒戰,不會那麼巧就遇到嵐靖了吧?一會在下班之前離開應該就不會碰上了。

榮耀集團。

會議從下午2點開始,已經進行了將近2個小時,嵐靖漸漸的頭開始有些疼,下屬彙報工作,自己也沒什麼興趣去仔細分析。低頭揉了揉太陽穴,正在彙報工作的下屬注意到了嵐靖的不適,停下了彙報,低聲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暫停會議。嵐靖揉着太陽穴,想想還是再堅持一會。這是**病了,偏頭疼,找不到病根,也治不了,不想吃止痛藥,吃那個總是會產生依賴性,所以想還是自己扛着比較好。又過了約莫十分鐘,嵐靖實在有些吃不消,只好讓恩澤代替自己主持會議。恩澤知道他是**病犯了,“行,你一個人行不行,要不我找人開車送你?”嵐靖拒絕,“你們把剩下來的方案敲定,我回去休息休息應該就沒事了。”

嵐靖開車經過天橋下的時候,以爲是自己頭痛嚴重出現了幻覺,但對面那個女孩卻也望着他沒有移開視線,他才知道那真的是瀟雅,於是把車靠過去,降下車窗,詫異的問她怎麼在這,瀟雅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後低頭對車裡的他說:“我在工作,暗訪乞丐……”嵐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瀟雅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問他怎麼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嵐靖點頭,表示確實有些不舒服,然後跟瀟雅道別,便關上車窗,把車開走了。

半個小時了,瀟雅越想越覺得不放心,最後決定給嵐靖打電話,嵐靖迷迷糊糊的接起電話。“告訴我你家的地址。”瀟雅直截了當。

嵐靖也沒膩歪,直接把地址報了過來,瀟雅沒猶豫,直接打的過去了,路上還被出租車司機側目了一路,心想,這年頭,乞丐的生意這麼好,都能打的了?

瀟雅敲開嵐靖公寓大門的時候,又被鄙視了一番,“你也不換身衣服過來……”嵐靖邊說邊返身回臥室。瀟雅關上門,“我這不是擔心你,就直接飛奔過來了麼,沒關係,衣服我帶了,等下我就換,你先進去躺着。”

臥室裡沒開燈,窗簾又是拉上的,瀟雅進去一下沒能適應光線的變化,絆倒在了牀上,一下趴在了嵐靖身上。“敢情你這是趁我病了來投懷送抱的?”嵐靖低笑。瀟雅不好意思極了,忙過去想打他一拳,卻觸到他渾身是汗,“天,你剛剛是不是發燒了?現在在出汗。”瀟雅想也沒想,趕緊從包裡拿出錦帕給她擦汗。嵐靖卻一驚,一把抓住她的手,“這帕子,你的?”不,他分明看到帕子一角繡了個靖字。那是嵐靖母親的遺物,丟了很多年了。

瀟雅被嵐靖抓的手有些痛:“你先放開我,你抓痛我了!”嵐靖才知失態,忙放開她的手。瀟雅邊揉着手腕邊說,“這個帕子不是我的,是我撿的。好幾年前,有一次我被一個網癮青年搶劫,是這個帕子的主人救了我,不過我不知道他是誰,也沒法把帕子還給他,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嵐靖望着瀟雅,久久沒有說話。原來,他們之間冥冥之中早有牽扯。多年前他在陽朔第一次見到她,她才18歲,後來她被劫持,是他救了她。可是她並不知道。那晚,收到她的微信,他第一時間趕過去,發現她躺在牀上,手腕流血,旁邊是一把水果刀,嚇了一跳,慶幸自己還好去了。

兩個人沉默了,瀟雅覺得房間裡的氣氛很尷尬,想起嵐靖應該沒吃晚飯,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也吃不下什麼味重的飯菜,於是決定去煮點粥。便讓嵐靖安心睡覺,自己出去做飯。瀟雅走出房間,輕輕把門關上,她出去沒多久,嵐靖便沉沉的睡過去。

瀟雅從鍋裡舀了一勺粥嚐了一口,“嗯,味道不錯,沈大廚真厲害,哈哈!”自言自語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嵐靖的一聲輕咳,嚇得一把放下勺子,“啊,你醒了啊,快坐,我給你煮了皮蛋瘦肉粥。你生病肯定胃口不好,吃吃這個清淡的會舒服很多。”

嵐靖在餐桌前坐下,瀟雅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輕輕嚐了一口,“你會做飯?”瀟雅點頭,“當然了,我廚藝可好着呢,上次我微信發的連夜飯,你別以爲只好看不好吃哦,好吃的很呢。”嵐靖不置可否。“有機會讓我嚐嚐。”

粥有點燙,嵐靖慢慢的吃着,兩個各懷心思的人都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當年那個救了她的人就是自己。她陷在從前的情殤裡,走不出來,而自己,也還沒弄清到底對她是個怎樣的情愫,也許現在真的不是合適的時機。

他問她是否相信緣分。

“以前相信,現在不信了。以前我還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現在也不信了。”瀟雅無所謂的說。嵐靖立刻明白了她話裡所指,“我記得我說過,30歲以下男人和25歲以下女人是同一物種。爲了那樣一個男人,你覺得值得?”瀟雅搖頭:“無論值得不值得,對他我愛的太用力了,以至於現在我完全失去了愛的能力。”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也許這不僅是爲了他,我自己也有問題,需要我自己去調整。但需要調整多久……也許要很久很久。”嵐靖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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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瀟雅剛剛走到天橋底下,昨天的那個阿咪就跑了過來。

“喂,昨天那個是你男朋友啊?”阿咪一臉曖昧。瀟雅否認,“不是啊,只是普通朋友而已……”阿咪切了一聲:“瞧你倆那小眼神,我就知道有問題,還普通朋友,逗誰呢……不過話說回來,他開那車不便宜啊,都有這麼有錢的男朋友了,你還出來做啊?”瀟雅還想否認,但轉念一想,何不照着她的話說下去,跟她套近乎,說不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是啊,你別看他那車好,二手的,還是我沒日沒夜賺錢給他買的呢。”阿咪嘖嘖幾聲,“沒想到你還挺癡情,行了,以後你就跟我後面混,我保證吃香的喝辣的。”瀟雅故作崇拜狀:“真的嗎?”阿咪拍拍胸脯,“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阿咪是何許人也。”當天下午阿咪就帶瀟雅去了他們的大本營。瀟雅心想,不會就是現代的丐幫吧。大本營其實就是臨時搭建的棚戶區,一個大的房間住這十幾個人。阿咪告訴她,爲首的是阿咪的養母,平時這些乞丐乞討的錢都要先上交給她和她的養母,然後再分配,所以她平時也不需要怎麼做事,高興的時候去路邊坐坐,不高興了就窩在大本營裡睡覺。瀟雅心想,難怪這麼細皮嫩肉的。

等到很晚,阿咪的養母才從外面回來,那是一個個子不高,有點胖的女人。阿咪向養母介紹了瀟雅,不過養母對瀟雅並不怎麼感興趣,說是隨阿咪的便,她愛帶誰帶誰。

“媽,你今天干嘛去了,好像很累的樣子。”養母喝了口水,說,“今天華哥那邊喊我過去,說弄了幾個小孩子,問我有沒有興趣用。”瀟雅一驚,小孩子……阿咪也有些好奇:“什麼小孩子啊?”養母繼續說,“就是一些被拐的孩子,人販子賣給華哥,華哥再倒手給別人去要飯,我沒要。我們雖然做這行,但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幹,我在那邊看到有人去接那些孩子,爲了更賺錢,把小孩子的手腳砍掉,搞成先天殘廢的模樣……這種事情我可不幹。”說着,掏出手機給阿咪看照片,瀟雅也湊上去瞅了幾眼,頓時嚇得手腳冰涼,阿咪也很不好的樣子。“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所以我說,這種遭天譴的事情我們是肯定不會幹的。”瀟雅問道:“阿姨,那個華哥是什麼人啊?”養母警覺的看了看瀟雅說,“這跟你們沒關係,你們不要摻和。”說完便走了。當晚瀟雅就在大本營住下了。第二天和阿咪一起去了她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十字路口。中途看到嵐靖開車經過,瀟雅故意別過身子,沒跟他打招呼。

轉眼一個星期過去了,瀟雅打算結束這次的暗訪,可惜的是沒有問出那個華哥究竟是什麼人。最後一天和阿咪在一起的時候,她問阿咪看她的歲數不比自己大,怎麼不去念書,總不能一輩子做這個。阿咪有些迷茫,也有些無奈,其實她知道瀟雅一定跟自己那些人不一樣,但是她從小是養母帶大的,養母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養育之恩不能不報。阿咪以爲瀟雅的血書上寫的都是真的,所以她認爲瀟雅纔是該回去念書的人,而那個死鬼老爸就不要再惦記了,瀟雅可以一邊唸書一邊掙錢,不一定非要去要飯。阿咪沒念過什麼書,但是她覺得瀟雅人不錯,她希望瀟雅不要跟自己一樣墮落。聽到這些話,瀟雅突然覺得胸口有些堵。她知道阿咪本來不應該這麼可憐的,可惜她父母雙亡,之後被以乞討爲生的養母收養,沒有受過教育,但本性不壞。

事後瀟雅撰寫了關於A城乞討人員的調查,文章中曝光了華哥的交易,警方根據線索和羣衆的舉報搗毀了以華哥爲首的犯罪團伙。但那以後瀟雅再也沒見過阿咪。

兩個文案的出色完成,讓瀟雅再雲端的知名度提高,大家對她都刮目相看,包括一直刁難她的李麗。瀟雅卻覺得並沒有什麼,自己能力範圍的事情,不應該驕傲。

這天瀟雅上完瑜伽課,從更衣室出來,走到大廳的時候看到嵐靖的車停在外面,以爲他又是來等她的,剛想迎上去,卻見博婭走了過去。嵐靖從車上下來,爲博婭拉開了車門,兩人有說有笑的開車離去。瀟雅頓時有些惆悵,不過瞬間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人家那麼優秀,有女朋友很正常的,而且就應該有個優秀的女性來配,自己那麼平凡普通,人家只不過當自己是普通朋友,自己怎麼還能有非分之想呢。她不知道自己的惆悵從何而來,制止住自己的心猿意馬,推開大廳的門,四處張望看有沒有出租車。

這邊廂,嵐靖在車上就向博婭抱怨,“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多年的同學兼合夥人的份上,我可不輕易給任何人當司機。”

博婭笑,“我可不信你這車沒載過女孩子……再說你只是順便載我而已。”

嵐靖突然就想到了瀟雅吐舌頭的表情,一時有些晃神。

他沉默了一會,然後問博婭是不是他們到了這個年紀,已經沒有那麼多激情了。博婭否認,她反倒認爲無論哪個年齡段的男人都會喜歡十幾二十歲的女孩子,因爲她們年輕,有激情。嵐靖看了看她,笑着說自己可玩不動了。博婭有些好奇他今晚突然提起這個話題,追問他是不是看上了哪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不過他好像提過他不會碰25歲以下的女生吧,這樣想着,她反而更好奇了。嵐靖也沒否認,只是說自己一把歲數了,不過也沒有結婚的打算,所以一切都還不確定。博婭還想說什麼,已經到了。

花橋酒店602包廂。

恩澤,榮琛,已經到了。博婭對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

席間榮琛給嵐靖敬酒。他提醒嵐靖,他們曾經有過合作,嵐靖詫異,卻想不起來何時與榮琛見過。“我是雲端文化傳媒的運營總監。姿態是我旗下的一本雜誌。”榮琛再給嵐靖斟滿酒,他對嵐靖早有耳聞,不過今天他得知博婭和嵐靖是大學同學,有些意外。嵐靖聽他這麼一說,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自然問道,“原來沈瀟雅是費總的下屬。”榮琛微笑點頭,對嵐靖還記得瀟雅表示感謝。嵐靖收起心緒,神色如常,解釋給榮琛也同時解釋給自己聽,小姑娘文章寫的不錯,見解也挺獨特。榮琛自然是覺得英雄所見略同,自己也正打算栽培瀟雅。

而一旁的博婭聽不下去了,直問他們是不是都看上這個小女孩。榮琛和嵐靖聞言哈哈大笑起來。“費總,你老婆吃醋了。”榮琛漸漸止住笑,“只是個下屬而已,值得你生氣?”博婭甩給他一個白眼,生氣?自己還不至於那麼沒自信,不過這兩個人一口一個費總,一口一個葉總,煩不煩,不能直接叫名字麼?恩澤那邊也抱怨,“就是,飯桌上還談工作,本來是一個工作狂,現在又來一個,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