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王子晴酒席之間吹下了牛:要幫杜宇軒找個女朋友。
誰知道杜宇軒沒出三天就找她兌現這承諾了,王子晴問小B宿舍裡誰願意相親,誰知道竟然還真有不怕死的,當天決定週六見面。
杜宇軒一天一個電話:“你得陪我弄身行頭吧。”
“你得先跟我找好吃飯的地方吧。”
“你得幫我給我弟買一手機吧。”
“你得跟人家說下,我這周加班呢,晚點去。”
“你得過來跟同學們喝幾杯吧,他們都是咱校友。”
王子晴崩潰了:“什麼我就得這就得那,咱們倆不熟吧,我不就答應介紹一女朋友給你嗎,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義務,再有附加條件,爺不伺候了還。”
“沒有了,今天下了班陪我去買套像樣的衣服吧,你不是看不上我那衣服嗎?”
“要不是怕丟我的人,我纔不幹這免費勞務呢,下班人大地鐵碰面吧,帶你去換一套,可說好了,我就帶你買衣服,週六相親完了跟我可就沒什麼關係了。”
別說還真是人是衣服馬是鞍,杜宇軒穿着西裝出來還真把王子晴給鎮了,那帥是透着那麼一種沉穩和安靜,跟王子晴的囂張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
服務員一口一個您先生,子晴趕緊解釋:“他是我同學不是我先生。”
杜宇軒和子晴真是不見外,一直用家鄉話交流,王子晴白了他一眼:“哎,請講普通話,人都以爲我是小蜜呢,傍一土大款。”
子晴歪着腦袋看看這身材不怎麼樣的杜宇軒,竟然穿什麼都好看,尤其是莊子的西服一上身就跟黃磊附身那樣的安靜和端莊,她覺得自己的小心臟顫動了一下。爲什麼他在這裡就顯得那麼的靜呢?
王子晴打心底裡看不上杜宇軒,這個人怎麼說呢,說好聽點叫善良,說難聽點就是窩囊,什麼事情都好商量,什麼人在他眼裡都是好的,他有點小歡喜都能看出來。
此刻他正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衣服,王子晴沒好氣地點點頭:“我就納悶了,這身材剛纔小店裡穿什麼都不好看居然穿西裝也像個樣了。”
後來王子晴才知道,那天杜宇軒剛發了工資,要不然那套衣服還真能把他嚇跑呢。
王子晴看上了一套藍色連衣裙,四百多,她從試衣間裡出來看見杜宇軒眼睛都閃着綠光,自己摸了摸還是覺得貴,放下了。杜宇軒說:“穿着吧,我給你錢。”
“太貴,我買不起。”
後來杜宇軒說,你小子自己買不起就帶着我去那麼貴的地方,我後半個月吃了半個月方便麪。
要是再帶我去個百盛,我得賣血。
化工大南門的那家燒烤是人滿爲患,攤主也很省事,直接叫南門烤翅,主要經營烤翅和羊肉串,夏天的時候外頭也擺上,基本上一個桌四五個小涼菜加兩盤烤翅也就一晚上了,人均消費三十到五十之間,還算實惠。
這個地方最先是陳旭琴發現的呢,後來成了王子晴之流拉幫結派的固定地點,所以說沒和王子晴一起吃過南門烤翅的人不算她真正的酒肉朋友。
杜宇軒說:“我可真沒想到,你這麼能吃啊。”
一瓶啤酒下肚,兩個人從中學友情聊到大學漂泊,王子晴哭得眼淚一瓶一瓶的,杜宇軒根本不用說話,美麗評價王子晴最中肯的一句就是:聊好了,給她一個線頭,她能給你說一天。
或許她真的需要人聊聊,或許她是因爲許久沒有人聊聊,她用家鄉話痛訴着她的革命家史:小的時候爹不疼媽不愛的,好不容易長大了,最親的姥爺走了,工作丟了,碰到個一見鍾情的,讓自己的玩伴給撬了,不相信愛情了,十七歲的初戀回來還是個人品嚴重變態的人。
杜宇軒也沒記住別的,就聽見她說:“他們爲什麼要在我的心裡捅刀子。”
“你有姥爺嗎?我姥爺對我可好了,他老是特別髒,大傢伙都嫌他,我給姥爺剪指甲,姥爺每天下午給我掏雞蛋,晚上給我講狐狸精的故事,講的我半夜都不敢下地,姥爺沒說一聲就那麼走了。我的心裡多疼啊。我媽看着我,多難受啊,她後背到現在都有一塊肉是死的,全是黑斑,我長這麼大,爲什麼人生突然全換了顏色,我念書,我媽多高興啊,我老考第一,我媽天天盼着我能幹點什麼,結果狗屁北京大學畢業連個好單位也找不到,他們那幫不學無術的國企全收了,找着了怎麼着,天天給我發過來讓我幫忙翻譯資料。現在熬過來了,我能掙點錢了,可這物價可比我工資漲得快了,對了,你跟我說說你怎麼從西安那麼好的地方跑回來了,北京有什麼好的呀?天天呼吸着二氧化碳,穿着假冒僞劣,吃着敵敵畏牌農藥,上個班坐兩個小時車是常事,得少活多少年啊?”
“幾個哥們一起回來,也沒多想,沒準以後還回家種地呢!”
王子晴沒想哭,她從來不當着美麗以外的人哭,因爲她覺得除了美麗沒有人能夠懂得她的難受,她一個人喝了三瓶啤酒,杜宇軒倒是看不出來,千杯不醉啊,一點事沒有,拉着王子晴往回走。
幸虧這孩子還好,不鬧,安安靜靜地哭,哭累了攆着他走,非要一個人回家,杜宇軒沒辦法,看她上了車趕緊走了。
相親過後,王子晴秋後算賬:“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義氣,把我這麼一大美女扔大街上自己走了,你不怕我出事啊?大晚上的。”
杜宇軒一臉委屈:“我那天啤酒喝多了,又沒上廁所,我等着你走了找廁所呢。”
杜宇軒相親這事值得大書特書,步步都是笑話,王子晴專門寫了個帖子發在班級的羣裡。
他們兩個週三買完衣服約好週六上午北外附近的一家冷飲店見面,子晴很認真地跟同屋的小妹交代了他的資料,小妹總體來說很滿意。
王子晴週五去見一個相親對象,條件聽說好得很,眼高於頂,是子晴爸爸合作單位的一個人介紹的。
此人喚作王工,瘦弱無比,文弱書生一個,打電話交代:“小焦可是個老實孩子,家裡獨苗,外語還好,經常出國的,你們要是成了,年底就能一起出國。”
照舊王子晴的約會地點約在肯德基,美麗去之前嘲笑她:“瘋了吧你,每天不出去撲騰會兒你難受是不?你自己都知道你不會找相親對象的,我看你還是在你認識的人裡發展發展。”
“我認識的你不都認識嗎?歪瓜裂棗不說,娘娘腔居多數,我以後要有閨女打死不讓她讀外語系。我其實也不着急,我爸爸一個禮拜給我發一個,我怎麼辦呀?沒事就當改善伙食。”
肯德基的燈光最棒的就是臉上有幾個坑都能看的見,遠遠地子晴看見這哥們一身橫條暗棕色的T恤,土黃褲子,靠!什麼審美?嫌自己不夠胖?
走近了更上一層樓,一個碩大無朋的腦袋頂了一鍋小花捲,後來知道人家經常出的國是剛果。
說話間的倒是挺成熟的,不過城市人的小窮酸小勁頭擺像十足,一時間子晴也判斷不出他的真實想法,從二樓下來小焦同學把子晴上下縱橫掃射了一遍,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子晴差點沒控制住暴力。
晚上去見了一個什麼MBA國學講師,此人子晴以前見過,爲他和另一個學校國學課牽過線,今天這哥們算是回謝子晴。
子晴趁着上廁所的功夫跑回來了,美麗正吃小火鍋呢,一點不吃驚地看看錶:“還好,比我想的早了半個小時,吃飯了沒?班長拿過來的,他讓女朋友叫走了,再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