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得子晴心裡堵得慌,暮煙倒是沒心沒肺地讓美麗幫忙問問能不能給她弄進國企裡,美麗說試試吧。
子晴回頭就說暮煙不應該提這樣的要求,暮煙覺得以前沒資源,現在有資源還不利用不是犯傻嗎?
子晴說:“我總覺得吧,這樣的人這麼厲害,咱們還是離他遠點,哪天把你賣了你還不知道爲什麼呢?我剛纔說的那個秘書,以前問我會不會跳舞,說要把我介紹給一個什麼中央的大官做幹閨女,其實是怎麼回事誰都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冠冕堂皇的,搭進去一個美麗是沒辦法,犯不着咱們都賣給他吧?”
“瞧瞧你說得多難聽,什麼叫賣呀?我不過就是想利用資源換個好點的工作罷了,你自己清高還不許我沾點光啊?”
“不是我清高,要論清高我有你清高嗎?我的蒙娜麗莎,我是擔心,哪有那麼好的事兒,你就是美麗的一個朋友,他憑什麼爲了你動用他的關係網,你知道人家的關係網都是幹大事的,咱們這老百姓還是老老實實掙工資吧,除非你羨慕美麗,你也想跟她一樣找個爹。”
“一碰到美麗的事你就變得特別刻薄,你看三班的三朵花不是給市長的公子當小蜜,就是傍個老外,還有一個乾脆直接嫁到韓國去了,美麗怎麼了,她要是不找這個,還不是男朋友一個接一個地換,年齡不是距離,再說,也沒談婚論嫁,你怕什麼?”
是啊,是殘酷的生活讓堅強的美麗變得如此平庸,她害怕風吹日曬的羣衆生活,她沉醉於名牌衣服帶着她的質感,她更喜歡看着自己的臉因爲高級化妝品的作用日益變得細膩美妙,唯一不喜歡的是這一切美妙的改變欣賞的人只有D。
她沒有搬出來,D先生一個月也只來北京兩三天,他給她找了一處地方,不過她只有那兩三天是呆在那裡,剩餘的時間也還是和子晴呆在一起。
她害怕一個人的孤寂和等待,她知道選擇這種生活的結果就是選擇寂寞,她們把青春做了等價的交換,所以不能還要相惜相隨的陪伴,那是奢侈品。
子晴去劉子宵那裡拿片子小樣,劉子蕭帶着點歉意:“沒勸了她。”
“你還是沒盡力,要是你不能阻擋她,誰還能呀?”子晴漠然地說。
“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就應該放手,畢竟這是我們這個圈子裡大多數女人的選擇,過慣了衆人矚目的生活,沒什麼手藝,也不甘願做了平凡的女人。”
“她要是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把你放在心裡這麼多年?她大可以在學校裡的時候找一個可靠的後臺,至於讓自己這麼辛苦?”
“反正我現在無法爲她的虛榮買單。”
子晴此刻才明白,男人,你以爲懂得你的那個男人,原來也不過是一種俗物。
子晴的眼裡,美麗爲了母親可以犧牲自己的愛情,凡事爲朋友爲家人着想,即使她的爸爸那樣的不堪,就差要賣女兒了,她還是定期地回去看他給他錢花,這樣的美麗,怎麼能是劉子宵口中的虛榮的女人?她清楚自己的一切退路,她受了D的恩惠,當真像個小太太一樣,爲他買衣服,爲他下廚,甚至爲他打掃房子熨衣服,打着傘在樓下等着他的歸來,這樣的女人,她虛榮?
此刻子晴也真正明白了美麗曾經說過的話“也許真的在一起了,他的光環就消失了,我愛的理想也就沒了。”
是的,許多年以後,劉子宵功成名就了,他不會念着這個把他一直藏在心裡的女子,他身邊環肥燕瘦,他怎麼會記得平凡的她呢?
子晴在新學校裡備受壓力,一個禮拜的培訓,幾乎每天考覈一次,偏偏又高手如雲,不過她一想到月收入過萬就有如神助。
杜宇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她粗暴地回絕了。
暑假班接着也到來了,可是校長說他們幾個新人暫時還只能按兼職的課時費沒有基本工資,學校暑假幾乎開得都是夏令營。
最讓人生氣的是,每天晚上她們要帶着一個營的孩子補習英語,錢卻算到師傅的頭上,幾個新老師肚子裡一團火也不敢說。
每天的伙食倒是不錯,子晴自從進了夏令營以後還胖了好幾斤,本來乾乾瘦瘦的小臉上也有點肉了。
可是今年的生日只能這麼過了,都沒有人知道,別說生日禮物了。
天天都有體育訓練,其實就是一個籃球教練帶着孩子們玩。
子晴對於體育近乎白癡,沒什麼興趣,一個人呆坐在體育館外頭的水泥臺上。
天氣真好,樹葉在腳底稀稀疏疏地塔拉着,頭髮裡都染上了陽光的味道,擡頭看看天,真藍,真乾淨,那樣美好的藍天,簡直都不像藍天了,閉上眼睛,真好。
操場上有人放風箏,也不怕曬。
杜宇軒發過短信來:“你覺得什麼是愛情?”
是啊,在我的心裡什麼是愛情?子晴想想,是該好好想想了。
“在春天的傍晚一起去散步,晚上一起吃麻辣燙,爲對方擦掉嘴角的油,一起去路邊攤買小東西,不覺得貧窮是一種辛苦.晚上一起看電視,爲對方在牀邊放一杯水.”
這樣的愛情,極其簡單,然而對子晴來說,沒有這些小小的細節,就不算戀愛過.
她驚訝地發現,自己要的索要的竟然如此簡單,高亞傑所理解不了的簡單。
等着杜宇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發過來一條:“你覺得我做不到這些?”
子晴又發了一條:“理想的愛情,彼此相信,彼此努力,不放棄,但是如果對方可能更加幸福的時候,一定放手,做他一生的朋友,只要不是不愛,就努力在一起,不管未來多麼可怕,寬容對方,但絕不原諒謊言。這個,你也能做到?”
“我努力做到。”
子晴覺得杜宇軒有時候是傻乎乎的一種可愛,比如此刻換做高亞傑一定會說我能做的比這更多,可杜宇軒的坦誠裡分明有一種讓人相信的力量,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這個禮拜回來給你補過生日,曬黑了吧,我是真不知道買什麼樣的禮物,他們一幫人吵着要宰你一頓呢!”
於是愛情的話題沒有繼續,子晴覺得溫暖,以前曾經也有人帶給她溫暖,可能那個時候隨便和一個人好,都不像今日這樣孤單,也不會受那樣的傷痛。
偌大的校園裡,如此的安靜,只聽到操場上籃球咚咚的聲響,遠處有兩個指導員在搖旗集合,不用工作,不用想晚上吃什麼,不用爲任何人操心,看着雲一絲一絲從頭頂流過,這樣的日子,真好。
晚上組長過來發工資,透漏說這期只有一個人能轉全職,其他的人接着做兼職。
幾個新老師聚到一起,不用說都知道是誰了,這不是騙人嗎?當初讓她們來的時候要求必須做全職,現在她們把其他工作辭了卻就把熟人介紹的轉了全職,而且學校都馬上開學了,再找新的學校已經不可能,各個學校的課已經排好了,如果這個時候不幹了等於接下來的四個月都沒有課了。
子晴打電話跟張黎商量,張黎聽了也挺生氣的:“這麼大個校長怎麼這麼出爾反爾呀?那你有什麼辦法呢?你現在要是不接受這個條件,有的是老師你連這幾千塊的收入也保不住了,湊合幹吧,我就說沒那麼好的事,要是工資這麼高怎麼還有人走呢?總有問題的,你先湊合幹吧,不跟你說了,我婆婆又回來了。”
正躊躇之間,美麗打電話過來了:“你明天回來自己弄點東西吃吧,我去醫院了。”
“你怎麼又去醫院了?不是懷孕了吧?”
“怎麼可能呢?D他姨奶奶過來了,要在協和動手術,快一百歲了。我總得幫幫忙呀,別說我這幾天煲湯的技術大爲提高。回頭我給你補過生日。”
子晴無奈地放下電話,小蜜也不是好當的,還要伺候老太太,美麗上輩子可能是護士投胎,這輩子老往醫院跑,伺候了這個伺候那個,因爲醫院進了牢籠。
生活總是那麼不順當,難怪這幫傢伙們一個個趕緊找個有車有房的把自己嫁掉了,只有自己這傻瓜在這騙子橫行的世道里打拼,有天累了,我也找個大款嫁了,哼。
她到底不脫孩子氣,晚上還是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她最近心情很好,一接電話就問:“今天你生日呢,你打算怎麼過啊?”
“在學校裡還能怎麼過啊?不過學校的伙食還不錯,我還胖了呢!”
“最近奇了怪了,連個介紹對象的都沒有,我想人家是不是都結婚了,好的都有了。”
“媽,你這邏輯就不對,我是好的吧,我怎麼沒有呢?所以人家也不一定,人家挑挑揀揀的就晃盪過了而立之年了,我至少還沒而立呢,你彆着急,怎麼着我也得在二十八歲前把自己嫁出去。”
“二十八歲也太老了吧,我看你今年臉上都有小細紋了,人家都二十八歲抱孩子了,我什麼時候能抱上外孫子?”
子晴聽着老太太越來越離譜的悲觀規劃,她真是覺得自己慘淡之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