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我睡得很不安穩,一恍惚便夢到鄭卓超在大把的輸錢,他面前的籌碼,一堆堆的往對家推。
第二天醒來,我有些頭重腳輕,下樓吃了早餐,走動一會,便又回到樓上呆着。
正想關注一下江城的新聞,左雨給我打來電話。
她聲音很激動:“意茹姐!顧青霖被抓了!”
“哦?”我也有點激動。
“程晨告訴我們,我們工廠的火災案是人爲,縱火的嫌疑犯已經被抓,他供出是顧青霖出錢買通,另外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案子,都牽扯了出來,這老傢伙完了!”左雨開心說。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作惡多端,總有被收拾的一天!”我終於爲我九泉之下的養父欣慰了一把!
左雨開始吐槽顧承希:“我們先生真是,怎麼失憶後就被霍碧池騙得團團轉呢?知道一切真相都不和她分手,這下好了,他也受牽連了吧!”
“他應該沒有參與那些事情,很快會出來。”我說。
“出來你們也不能複合了,你都和鄭少爺結婚了,唉!”左雨惋惜地嘆氣。
我笑笑,不好再和她多說什麼。
“姐,你好好保重,什麼時候不忙,也回來聚聚吧,我們都想你。”
“好的,我也想你們。”
掛了電話,我長吐一口氣,轉頭看窗外,只覺得今天的天都藍得比任何時候漂亮。
一切都該快要結束了嗎?經歷了這麼多風雨,我只盼與承希重聚,然後一心尋找女兒,帶着我們的兩個孩子,相攜到老,歲月靜好。
鄭卓超第二天晚上纔給我發消息,只有三個字:“快累死。”
“怎麼樣?是不是輸了很多?”我忙問。
“傾家蕩產了,哈哈。”
“……”
我無語,他還有心思笑。
“糟了,我媽這麼多年打拼的一點積蓄,全都給我敗了,可能明天天亮,她的公司就會被討債的人佔據,還有我們住的別墅,也可能會要變賣掉,用來償還鉅額高利貸。”
“鉅額是多少?”我按着我的小心臟,弱弱地問。
“上億……”
“啊……你明知道自己不會玩,爲什麼不拒絕啊?你不知道自己重任在身嗎?現在怎麼辦?”我急了,巴拉巴拉地數落起來。
“嘿嘿,我這就是將計就計,不多說了,明天有什麼事,你先勸着我媽點。”
“好……”我真擔心鄭夫人,明天一口氣會上不來。
鄭卓超發了張照片給我,一晚上賭桌上的“摧殘”,他俊朗的臉滿臉鬍渣,似乎老了十歲。
放下手機,我在房間來回踱步,他一下子輸掉這麼多錢,是爲了將計就計?到底是怎麼個將計就計呢?
我正在冥思苦想中,手機鈴聲響了。
竟然是爸爸的來電,我們父女一直像似有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隔膜,很少會有電話聯繫。
看樣子他來跟我告狀了?
我按下接聽,那邊傳來爸爸惱怒的聲音:“小茹,你知道嗎?昨晚卓超輸了很多錢!”
我很沒好氣地懟他說:“昨晚他說要去賭場,我就阻止他了,可是他說是您帶他去的呢。”
“哼,我不過是試探一下他,看看他對外界誘惑的抵抗能力,誰知道他這麼經不起試探!現在他輸這麼多,我不知道他怎麼收場!”
“有您這麼誘惑的嗎?現在怎麼收場?一早他就給我發了張照片,給了發了幾句話,說他全完了,他到底輸了多少啊!”我貌似着急地問。
“他們鄭家那點家業,全賠上還少了,而且他自作主張,欠下鉅額高利貸,我已經對他無能爲力了!”爸爸語氣怒衝衝的。
“鉅額高利貸?那怎麼辦?爸,他是你女婿,你不能不管呀!”
“我管不了!我要去忙事了,你做好思想準備吧,不行就離婚回家,鄭卓超這會,該是躲高利貸追殺去了!”
爸爸說完就掛斷了,我想起電影裡那些高利貸追殺的場景,嚇得趕緊給鄭卓超打電話,雖然是將計就計,那也不能被那些人傷到了。
鄭卓超那邊卻打不通了,我只能拿着手機乾着急。
想想明天這邊被逼債的場景,我覺得應該先下樓去,和鄭夫人先說一下,免得到時事發突然,把她嚇病了。
快步下樓,走往鄭夫人房間時,我停步想了想,該怎麼和她說呢?
我還沒思忖好,鄭夫人的門開了,她訝異地看着我,問道:“意茹,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媽,有點事……”我欲言又止。
“進來說吧,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出什麼事了?”鄭夫人出來,拉着我的手進去她房間。
我坐下來,蹙着眉頭沉吟。
“怎麼了?”鄭夫人在我對面坐下。
“媽,我和你說點事,不過你千萬不能着急……”
“什麼事呀,你快說!”鄭夫人看我吞吞吐吐的,已經急了。
“卓超昨天在澳門,出了點事……”我看着她,小聲說。
“什麼事,他人呢?”鄭夫人緊張地坐直身子。
“他人沒事,就是昨天他進賭場了,然後輸了!”我一口氣說。
鄭夫人先吁了一口氣,拍着胸口說:“人沒事就好,他說他輸了多少?這孩子,怎麼最近學壞了呢,又是喝酒,又是進賭場,回頭我要好好教訓他了!”
我抿抿脣,小聲說:“輸了上億……”
“啊?!”鄭夫人驚叫,眼珠子都直了,“上億?”她嘴脣哆嗦。
“是,而且是高利貸,今天上億,明天可能就是幾億了,後天無法估算,”我點頭,趕緊補上一句,“不過我會讓我爸爸去擺平的,您先彆着急。”
鄭夫人眼珠泛白,已經快要暈倒了。
我趕緊過去,掐住她人中,她這才悠悠醒轉,哇一聲哭了起來。
“這個兔崽子,我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看着他成家,又快要做爸爸了,想着自己對得起鄭家,對得起他爹了,我也終於可以享清福了,他怎麼能這麼不聽話,走上歪門邪道……”
我拍着鄭夫人的背,暗暗心疼,但是我卻不能和她說出真相。
“這下全完了……全完了……”
我柔聲勸道:“媽,您彆着急,我說了,我會讓我爸爸去擺平,誰讓他帶卓超去那種地方呢!”
鄭夫人擡起淚眼看着我,說道:“卓超又不是三歲小孩,那種地方,誰帶他他都該拒絕呀,哪能那麼渾呢!”
“渾的是我爸!想想就生氣,卓超要去那種地方,也該阻止嘛,哪能慫恿他去!”我憤憤地將責任推在我爸身上,緩解鄭夫人的傷心,接着又勸她,“媽,您別急,這事就得我爸爸負責!卓超跟他出去的,卓超有事,我就找他!”
鄭夫人臉色立即緩和了很多,她吸吸鼻子,哽咽說:“你也別這麼說,你替我好好去求求你爸爸,最少別讓卓超把這筆鉅額欠款繼續滾下去,不然幾個鄭家都賠不起呀。”
“我知道,我剛剛電話裡就和他說了,他若是不答應,我就把我媽媽搬出來,讓我媽媽去說,他還是經不起我媽媽鬧騰的。”我說。
“好,那多謝你了,小茹,回來我會罵卓超,以後再也不能犯渾了。”鄭夫人點頭。
“嗯,回來我們都罵他,”我抿脣點點頭,“明天咱們家公司無論出什麼事,您都別慌,也別和人鬧,不會有事的。”
“哎!”鄭夫人抽了紙巾,擦一把淚,嘆了口氣嘀咕,“這孩子,從小懂事聽話,怎麼會進賭場呢!”
“一時糊塗吧,可能進去就掉坑裡了。”我說。
“小茹,你真大度,你還幫着他說話,反過來安慰我,換了別人,恐怕要鬧翻天呢。”鄭夫人拉着我手說。
我笑笑,柔聲說:“鬧也沒用呀,我想他也不是變壞了,就是一時糊塗,買個教訓。”
“這教訓也太貴了!”鄭夫人又哭了。
我溫言安慰一會,等她睡下後,纔出了她房間。
這預防針打了,我算是鬆了口氣,不然明天把老太太嚇出病來,那才真糟糕。
第二天一早,那些討債的果然來了,我在一陣鬧哄哄的聲音中醒來,起牀穿上拖鞋,走去陽臺觀望。
別墅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一個個在那摩拳擦掌,大呼小叫。
“小茹!小茹!你快下來!那些人來了,怎麼辦呀!”鄭夫人在樓下喊我。
我忙披了件外衣,快步下樓,鄭夫人跺着腳說:“公司那邊也來電話了,大廳裡全都是討債的,根本沒法上班,現在惹得記者都去了!”
“不着急,我馬上給我爸爸電話。”我說。
我拿着手機,撥了我爸爸的號碼,爸爸很快接聽了。
“爸,你救救我們吧!那些人要破門而入了!”我裝作很急很氣的聲音叫嚷。
“哼!我真不想管他,得給他點教訓,不然以後再犯,誰賠得起!”爸爸在那邊怒聲。
“你去教訓他吧,你先幫我把這些人打發走了吧!我害怕!”我帶着哭腔叫。
“好好好,你別怕,爸爸馬上讓李昊過去,唉,誰讓你是我唯一的女兒呢!”
我掛了通話,擱下手機,扶着鄭夫人坐下,溫言安慰。
不到半小時,李昊便過來了,他在鄭家別墅門口,和那些人交涉,很快讓他們散去。
他拿起手機,打了幾通電話,然後按下門鈴,帶着陰陰的微笑,瞅着我們裡邊。
門打開了,我和鄭夫人迎了出去。
“謝謝你,李少爺。”鄭夫人微微頷首道謝。
我沒說話,只淡淡瞅他一眼。
“呵呵,小茹越來越高傲了,哥來了,怎麼這愛理不理的態度?”李昊眯縫着雙眼,睇着我皮笑肉不笑。
“謝謝你。”我面無表情。
李昊輕輕挑眉,眼睛又掃了一眼我肚子,冷冷笑了笑,停住腳步說:“好了,事情已經擺平了,我還忙着呢,就不進屋了,告辭。”
“慢走,不送。”我始終冷若冰霜。
李昊自覺無趣,轉身走了,等他的車遠去後,鄭夫人說:“你這個堂兄,越看越陰險,卓超回來,咱們記得囑咐他,多防着他點。”
“嗯。”我點頭。
“本來你爸爸越發器重卓超了,這次的事,恐怕會讓你爸爸不開心,改天你回家,多幫他說說好話。”鄭夫人說着,嘆了口氣。
“好,我知道。”我答應。
公司那邊打來電話,說鬧事的人已經離開,鄭夫人在胸前畫了還幾個十字架。
“小茹,你在家呆着,我去趟公司。”她說。
“您去吧。”我幫她把包拿過來。
她出去後,我又打卓超的手機,卓超這才接聽。
他可憐巴巴地說:“小茹,我在和爸悔過,剛纔被追債的人抓住了,差點把手指砍了,還好爸爸來得及時。”
“啊?砍手指!”我顫顫地驚叫,大聲說,“你快和爸爸道歉,和他保證,以後再也不進賭場了!”
“嗯,我也和你保證,以後再也不進賭場。”卓超像是聽話的小媳婦似的了。
“再去我們都不管你了!你看你若是沒有爸,這裡公司和房子全都只能抵債,別說你的手指頭,恐怕我的手指頭都保不住!你趕緊謝謝爸爸!”
“是,我聽你的!”
我和卓超唱了一會雙簧,我才和他斷了通話。
我這會兒已經全部明白,這將計就計的意思,卓超假裝跳坑,欠下鉅額賭債,然後爸爸出手相救,他再和爸爸簽下鉅額債務,相當於他便就此賣給我爸了,以後拿着這張欠條,便可以隨意拿捏他了。
也因爲如此,我爸還好似做了大好事,讓卓超對他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爲他做事,從此往後,便會讓他開始接觸,他那些不爲人知的機密。
安靜了半天,下午時,卓超給我發來短信:“小茹,第一步還算順利。”
我發了個“微笑”的小表情給他。
“但還需要做些事情,讓他信任我。”
“好,一步一步來吧。”我回復。
“當心李昊,他肯定是看出了你爸爸的用意,也知道我越來越威脅他的地位。”
我:“我知道,你也當心他。”
“嗯,我還要幾天才能回來,你保重身體,別想太多,要吃好睡好。”
看着他的叮囑,我心裡暖暖的,親人的感覺越發強烈。
接下來的兩天很平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這天晚上,我媽媽那邊的傭人忽然給我電話。
我忙接聽,那邊傭人很急切地說:“大小姐,夫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心臟絞痛,昏迷過去了!”
“啊?有沒有打急救!家裡有應急的藥物嗎?”我着急問。
“我找了救心丸,給她吃了,剛纔也打了急救,但我還是很害怕,擔心夫人有事!老爺和李昊少爺都沒在家,夫人萬一有事怎麼辦?”
“我馬上過來!”
我顧不得想太多,抓起包就往外跑,開車疾馳出了別墅。
一路之上,我心急如焚,將車開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鐘,我便到了家裡。
從車上下來,我小跑着進屋,客廳裡一個人也沒有。
“媽!媽!”我大聲喊。
那個給我打電話的傭人從我媽媽臥室出來,手足無措的樣子看着我。
“急救車還沒來嗎?”我邊問邊往樓上跑。
“還沒,大小姐,您慢點,夫人這會已經緩過來了,她讓我把急救車退了,夫人說不喜歡去醫院。”傭人說。
“緩過來了嗎?有沒有好點?”我着急問,已經到了樓上。
“好多了,躺着呢。”傭人讓開些,讓我進去臥室。
“媽!你怎麼樣?怎麼能不去醫院呢?我陪你去醫院!”我說着,往套間裡走。
但是進去後,我有些警覺了,爲什麼我喊了好幾聲,都沒聽到我媽媽的迴應呢?難道她沒勁回答?
我回頭看一眼,看到那傭人跟隨我身後,並沒有別的人,我纔打消疑慮。
快步進了房間,媽媽躺在大牀,身上蓋着被子,一動不動。
“媽!”我走過去,俯身喊她,她卻毫無知覺。
我再次感到不妙,皺着眉頭轉身,我身後還是跟着那個傭人。
我厲聲喝問她:“你剛纔不是說我媽緩了過來嗎?還說不要急救,那她現在爲什麼睡得這麼沉!”
“夫人……”傭人低着頭,結結巴巴。
“小茹,你回來了。”
外邊傳來李昊的聲音,我頓感不妙。
我迅疾拿出手機,按了卓超的快捷鍵。
但我只點了一下,手機便被傭人打在地上。
“你……”
“不錯,是我讓她騙你回來的,小茹,哥很想你,讓你回家一趟還真不容易,讓哥費盡心思。”李昊的腳踩着我手機,眯縫雙眼,陰險地笑看着我。
“李昊,你趁着我爸爸不在家,竟敢對我媽下手,還敢把我騙過來!我警告你,你若敢動我,我爸媽不會饒過你!”我挺直背,對李昊怒吼。
李昊手指在下巴來回摩擦,脣角陰險的笑容更深,他陰冷睇着我,一步一步朝我走近。
“李昊,你想做什麼!”我滿心恐懼,強壯鎮定喝問他。
李昊不說話,只是陰翳地冷笑着,繼續一步步逼近我,樣子十分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