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在欄杆上的手驟然收緊,眼睛注視着江蓉蓉手裡的那行李箱,一動不動。
厲若承不一會兒也走了出來,看見眼前的這副情景,面上沒有絲毫變化。
我明白了。
沒有厲若承的首肯,江蓉蓉怎麼會帶着行李來呢?那天晚上袁清舒鬧得那麼大,厲若承都沒有鬆口,可現在……
“她今晚會住下。”
厲若承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樓下,袁清舒和江蓉蓉依舊有說有笑,袁清舒看到厲若承立刻招手道:“承承,來,把蓉蓉的行李擡上去。”
厲若承沒有動作,也沒有迴應,我看了他一眼,自己轉身回了臥室。
打開衣櫃,我找出來自己的小行李包然後開始收拾幾件自己的衣物。
厲若承追了進來,看我我正在收拾,張口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長吁了一口氣,有些頭痛的皺了皺眉,小聲道:“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想冷靜一下。”
說真的,我這樣的行爲是被氣的。
也顧不得自己這樣一臉的幽怨是何種形象,我只知道讓我和江蓉蓉在同一屋檐下。我受不了,若是我弄不走她,那我我便走,這算不得什麼認輸。
厲若承關上房門,向我走來說:“她只是來照顧姨媽兩天。”
我點點頭,手上的動作反而加快了幾分。
我說:“我明白,現在你姨媽身體不好,屬於特殊時期。不過你該明白,我留下來的話,反而不利於你姨媽的身體康復。”
厲若承上來一把按住我的手,說:“我不讓你走。”
我掙了掙說:“江蓉蓉也是個病人,你也要記得把她照料好。”
他皺緊了眉頭,質問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輕笑了幾聲,他在這時候把所有責任歸在了我身上。
推開他,我拎着那個小包獨自下了樓。
還好,江蓉蓉和袁清舒已經不在樓下,避免許多不必要的?煩。
厲若承一路追過來,在我距離大門幾步的時候,他叫住了我:“尹惜,我不許你離開。”
我動作一頓。只覺得嗓子有些發緊,眼眶也有些發酸。
沒有回頭,我說:“我只是想冷靜,不是發脾氣。也不是耍性子,只想冷靜。”
“你想的那些都是不必要的,她什麼也不算,我是……”
“承承!”樓上忽然傳來袁清舒的一聲驚呼。
我也聞聲轉頭,然後便看見厲若承的一臉凝重,袁清舒又大喊了他一聲。
我笑了笑,說:“去吧。”
這句話說完後,是我自袁清舒來了以後,徹底感到無力。
……
走在那條蜿蜒的小道上,我因爲生氣,還有這幾天累積的挫敗委屈而越走越快。
冬天的冷風在我臉上胡亂而肆虐的吹着,我把袋子的把手幾乎要攥碎,可是那股子怒氣逐漸隨風飄去,取而代之的是放慢的腳步,還有一顆掙扎着想要回頭看看的心。
萬一他來追我了呢?
可是我走了好久,這街上都是隻有我一個人。
這時我迎面來了一輛車,這人是向華。
“厲總叫我來的,請上車。”
我沒有矯情,心想要是靠雙腿,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車子載我出去。所以我點了下頭就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關門的那一下,我終於可以坦蕩的向來時的路望去,一片空曠。
車子行駛了一段時間,我和向華一直沒有說話,等車子開進市裡,我才反應過來我沒和向華說我要去哪裡。
我說:“?煩你把我放到離東興事務所近一點兒的旅館。”
向華透過鏡子看了我一眼,說:“我送你回原來你住的地方,厲總有備份鑰匙留在辦公室。我剛纔取了過來。”
我一愣,伸手去拿鑰匙,可是手卻有些不自主的顫抖,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是該感謝他想的如此周到,還是該感謝他把江蓉蓉安排在了清凝別館,而我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入住清凝別館的含義是什麼,他厲若承應該比我清楚。
我道了聲謝,把鑰匙死死攥在了手裡。
“對了,你拜託我調查錢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這是資料。”向華拿起前座的文件袋遞給了我。
還是道了句謝,我們便再無話可說。
不出半個小時,我回到了久違的地方。我以爲心裡是百感交集的,可是我沒有,因爲這家裡沾染了太多他的氣息,令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家裡的陳設一點兒變化沒有,就連我當時懶得扔的洗漱用品也擺在原位,只是旁邊多了他的東西。
我把行李包打開,準備把衣服放進衣櫃裡,這纔看到裡面裝滿了厲若承的衣服,還有一排整齊的領帶。
很多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我無力的坐在了地上,終於讓憋了太久的眼淚流下來。
他愛我,既然是這樣,爲什麼還要做讓我沒有安全感。讓我猜疑的事情呢?最重要的,我有多麼在意江蓉蓉,他一清二楚,他怎麼可以允許她登堂入室?
“砰”一聲,我把衣櫃的門關上。
……
轉天,我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去了東興事務所。
蘇菲一大早就來電話說穆劍鋒要親自給我來個“面試”。
不得不說,穆劍鋒這場面試果真特別,他讓我在他門口等了整整兩個小時之久,周圍的同事看見我,有的詫異,有的友好,倒是有一點,劉婉清不在了。
等到我幾乎讓所有事務所的人都知道我來招聘了,穆劍鋒終於叫進去。
他還是老樣子,喜歡餵魚。
見我進來了,他也不說話。自顧自的投食。
我深吸一口氣,先開了口:“穆律師。”
他最後投食一下,拿紙巾擦擦手,也沒看我,淡淡說了句:“在外面野夠了。”
我沒想到穆劍鋒出口竟是這麼一句,就像那種等待未歸孩子的家長,充滿了指責,可又有一份關心,一份欣喜。
想來也是,魔頭劍鋒,誰能猜到他的心思?
他給我的那些資料,沒完沒了的。我以爲他是刁難我,可在我辭職離開的那天,蘇菲把我拉到一處告訴我,那些東西都是穆劍鋒多年根據經驗挑選出來的經典,好多業內有名的年輕律師求着他想看看,穆建峰從來沒答應。
蘇菲說,穆劍鋒拿我當關門弟子。
鼻頭一酸,我只說了一句:“我回來了。”
穆劍鋒這次終於給出了反應,他回頭看着我良久,然後才說:“看見地上那些檔案嗎?半個月。”
我一笑,甚至發出了一些聲音,什麼也沒說就要去拿起那些資料。
“但是你現在還有一項任務。”
我一頓,回頭說:“您說。”
穆劍鋒微微嘆口氣,“還是讓他和你說吧。”
我沒反應過來這話的含義,就聽見辦公室外的同事們喧譁了起來,仔細一聽,他們喊的是:老闆。
穆劍鋒先我一步打開門,我走出辦公室的門,就看到被女同事簇擁着穆遲。
一年多不見,他比原來清瘦了不少,臉部線條越發的硬朗,原來那股濃濃的書香氣息,也變得成熟。
他越過人羣看到我,就再也沒移開目光。
穆遲一步步向我走來,帶着他那從未改變的暖人笑容。
穆劍鋒站在我身邊,小聲對我說:“這一年多,我對你的事還算關注,都是因爲這個小子。”
我一怔,還未來得及看向穆劍鋒就被穆遲給抱進了懷裡。
一時間,我有些沒反應過來,當我看到同事們驚異的目光時,我才意識到我們這是在大庭廣衆下擁抱。
哪怕我們是朋友,也有些過頭了。
我輕輕推了推穆遲,可是他抱得更緊,更是在我耳邊呢喃了一句:“尹惜,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