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戈感覺有一股熱流猛地從喉嚨裡涌了上來。他咬緊了牙,任憑那股腥甜溢滿了口腔。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閉上了雙眼。
“這是一個噩夢,當我醒來時,噩夢就會醒來。”他對自己說,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然而,冰冷的事實再次再一次讓他失望了。
他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幾步,但卻不敢走近女孩的遺體。他就這樣,怔怔的看着薩繆爾修士越過他的身邊,走到女孩身邊,聖潔的光芒從他掌心噴薄而出,將她籠罩其中。
就在這時,瑪斯雷回過神來,他掏出一大把鐵木種子灑在女孩四周,開始凝聚自然之力。
迪亞戈站在一邊,充滿希望的看着他們忙碌着,做着挽救女孩的最後的努力。一直到薩繆爾修士一臉悲傷的向他走過來。
“我很遺憾,迪亞戈,我們已經盡力了,但……”他有些難過的說道,“願聖光保佑她的靈魂。”
“沒救了?”迪亞戈如同夢囈般的喃喃道,他突然擡起頭看着薩繆爾,眼神裡充滿了哀求,“我聽說聖騎士可以祈求聖光救贖亡者,挽回他們的生命……”
“我剛剛已經試過了,但聖光並沒有迴應我的祈求,很多時候都是這樣,要知道,即使在第二次獸人戰爭中,圖拉楊都無法救贖洛薩公爵的生命……”薩繆爾哀傷的說道,聖光的意志不容揣測。即使是聖騎士,也無法代替聖光決定該不該挽回已經逝去的生命。
徹底的絕望完全籠罩了迪亞戈的身心,他勉強支撐着自己不至於倒下去。他感覺就像世界在他面前崩塌了一樣,原本滿溢着幸福的心彷彿突然缺掉了一塊,空落落的。
他無助的捂着臉,淚水從眼睛裡噴涌而出,他感覺自己是那麼傻,一直都沒有向她表白,那個牧師女孩甚至都沒聽到過他說“他喜歡她”。現在,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天哪!怎麼會這樣?”瑞尼爾這個時候也終於趕到了。他吃驚的喊道。
“怎麼會這樣?我還想問你呢!”迪亞戈猛地轉過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幾乎是貼着他的臉咆哮道,“你不是說你留的人足夠了嗎?十二個。啊哈?你留下的都是什麼人?廚子?還是馬伕?即使是一打土豆都能比他們更能戰鬥!”
迪亞戈激烈的質問道,他的臉由於憤怒而變得猙獰,噴灑的口水濺了瑞尼爾一臉。他抓的太大力了,男爵的臉憋得通紅,幾乎都要窒息了。
“嘿,冷靜,迪亞戈,冷靜!他快被你勒死了!”薩繆爾修士連忙衝了過來,努力的掰着他的手指。同時嘴裡不停的勸解着。
迪亞戈的雙手如同鋼鐵一般堅硬,薩繆爾費了好大力氣都沒掰開,最後還是迪亞戈吼完了。一把把瑞尼爾搡出去老遠。
迪亞戈劇烈的喘息着,雙眼如炬的瞪着瑞尼爾,過了好一會,他惡狠狠的衝着地下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瑞尼爾,我這次真不該來幫你的!”他後悔莫及的說道。
“我知道,是我的錯。迪亞戈,我真的很遺憾發生這些事。”瑞尼爾抱歉的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才能平息獵人的怒火。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迪亞戈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激動的情緒平息下來,冷淡的說道,但這並不代表着他的憤怒已經消褪,他漠然的看着瑞尼爾,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我……”瑞尼爾還想解釋什麼,但薩繆爾修士嚴厲的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先離開一會,等迪亞戈冷靜下來再說。
他頹然點了點頭,向大帳的方向走去。
“迪亞戈,你不該這樣對他的,瑞尼爾只是……”看着他離開的方向,薩繆爾對迪亞戈說道,並很不希望看到這兩個年輕人之間的關係出現裂痕,這對於百廢待興的兩個領地來說,都不是好事。
“導師,我心裡很亂,能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兒嗎?”迪亞戈擡起頭,看着修士請求道,這還是他離開北郡之後,第一次對薩繆爾使用這個稱呼。看着他滿是淚痕的臉,聖騎士發出一聲同情的嘆息,然後離開了。
迪亞戈靜靜的坐在營地中央的爛泥地上,但沉默無語的他看起來卻比激動憤怒時更加可怕,營地點起的火盆照射出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在他臉上交織出一片明滅不定的陰影,彷彿有一頭恐怖的惡魔正在他身體內磨牙礪爪,等待着擇人而噬,經過他身邊的士兵們都戰戰兢兢的繞得老遠,不敢靠近。
彷彿感應到了獵人心中的哀傷和憤怒,關海法也躁動不安的在他身邊的陰影中兜來兜去,不時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它警惕的看着每一個靠近迪亞戈的人,只有一個人除外。
“我想,你該看看這個!“就在這時,暗夜精靈的聲音響了起來。瑪斯雷從遠處走了過來,在迪亞戈身旁坐了下來。
迪亞戈動作遲鈍的緩緩扭過了頭,木然的看着瑪斯雷,空洞的眼神毫無焦點,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
瑪斯雷手中拎着的是一塊破碎的布片,上面沾滿了紅紅綠綠的污漬。
迪亞戈死魚般的雙眼緩慢的眨動了幾下才把視焦集中到那塊布片上,過了一會,漸漸有生氣從那雙枯寂的眼睛裡升了起來,彷彿被點燃了一般,那雙眸子一下子變得亮的驚人。
“這是什麼?”他聲音乾澀的說道。
“我在營地外的一棵尖刺灌木上找到的,可能是從某個兇手身上扯下來的。”
迪亞戈點了點頭,把那塊碎布接了過來,湊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子令人作嘔的屍臭味從上面散發出來。從它的形狀來看,這應該是某件袍服的衣襟一角。他翻過布片的另一面,看到它的背面用符文線繡着兩個字母“s?m”。
“斯塔文?密斯特曼託!”迪亞戈咬着牙,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
一直以來,迪亞戈性子並不剛硬,有些時候甚至都有些面。他從來不是那種“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獨夫,也不是“屠得一百萬,方爲雄中雄”的屠夫,更不是自滅滿門,一心求道的瘋子,要他心狠手辣的乾點什麼事情,他十有八~九是做不來的,但是在這一刻,無邊的殺意從他心底涌出,如同怒潮一般淹沒了他的靈魂。在靈魂之源的深處,幾乎凝如實質的復仇之火熊熊燃燒着,幾乎能焚盡一切。
“死靈法師,你會爲你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的,我保證!”他在心中發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