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女號劇烈搖晃着,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嘎吱嘎吱的聲響,彷彿隨時都要散架。洶涌的海水劇烈的撞擊着船舷,激起鋪天蓋地的海浪,把甲板上的人們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
迪亞戈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一條一條切斷厄祖瑪特的觸鬚了,他必須給這個海怪一個沉重的打擊,以迫使它放開處女號。
他艱難的保持着平衡,往左舷走去——劇烈搖晃的船體使得做到這一點非常困難,但他最後還是成功了。
他爬在艉樓的邊沿,抓着護欄往水中看去。
他看到的是四顆令人不寒而慄的恐怖眼球,這些邪惡而冷酷的眼睛鑲嵌在厄祖瑪特那巨大的卵形腦袋與八根觸鬚之間的部位,在幽暗的海水中閃爍着昏黃的光芒。那是上古邪神恩佐斯賜予它的吞噬與恐懼之眼。
只是看了一眼,迪亞戈就幾乎被摧毀了全部的意志與理智。那一瞬間,他簡直如同直接面對夢魘之神恩佐斯,迎接它那恐懼威能的可怕衝擊,他的靈魂差點都被抽走,投入到恐懼和混亂的無盡噩夢之中。
迪亞戈用盡了自己全部力量,猛地向後掙脫,強行切斷了那鬼東西對自己靈魂的撕扯。他渾身無力的靠在斷裂的桅杆旁,汗流浹背,劇烈地喘.息着。這發生於靈魂層面的戰鬥比面對面的肉.搏廝殺更令人精疲力竭。
“以聖光的名義,我虔誠祈求您的庇護,在您的榮光之下,邪惡與黑暗將無法遮蔽我的雙眼,侵蝕我們的肉~體,污穢我們的靈魂!”迪亞戈在心底默默祈禱着,隨着他的祈禱,一道柔和的光環出現在他的周圍,如同忠實的衛兵一般守護着他,把恐懼與噩夢都驅離了他的身邊。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激發了內心最深處的力量,混合着勇氣與決心,澎湃的聖光從他的手臂之中洶涌而出,灌注進死亡凝視的槍膛之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粗暴與猛烈,超出平常數倍的聖光之力被壓縮進槍膛之中,即使是以薩菲隆鐵和奧金合金鍛造的槍管,都開始變得熾熱起來。
迪亞戈孤注一擲的向着槍膛內灌注着聖光之力,直到死亡凝視燙的幾乎無法握持爲止。
“聖光與我同在!”他最後一次祈禱,然後大步邁出了船舷,向着海中躍去。。
迪亞戈知道,他只有一次機會。一些強大的野獸具有非常敏銳的直覺,這種千百次捕獵與被捕獵鍛煉出來的野性本能,使得它們可以感知暗中的危險,從而擺脫死神的收割,厄祖瑪特這種半神海怪的感知更是敏銳到了極點,或許一次含有敵意的注視,都可能讓它心生感應。
幾秒鐘後,就像一塊石頭一樣,迪亞戈嘭的一聲落入了海水之中。他是故意這麼做的,因爲由於水面的折射,人眼看到的水中物體的位置總是與實際位置存在着很大的偏差。就像有經驗的漁夫用魚叉捕魚時,刺的位置總是比看到的魚的位置更深一些。迪亞戈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漁夫,無法判斷獵物的真實位置,而且他也沒有機會去多嘗試幾次,所以他選擇了一個笨但是絕對有效的辦法。那就是把自己也扔進海里,和魚處於同一介質之中。
依靠着下衝的慣性,迪亞戈往着水下緩緩的下沉,一直沉到距離那頭巨大的海怪只有幾米的地方。
他屏着呼吸,然後驀然睜開了雙眼。他看到就在幾米之外,厄祖瑪特正冷冷的看着他,但由於暗影抗性光環的保護,迪亞戈免疫了這次恐懼之眼的注視,依然保持住了自己的理智。
在這個距離上,海怪的體型顯得更加巨大了,這頭龐大的海怪幾乎佔據了他的整個視野。
“去死吧!”他在心中說道,然後用力扣下了扳機。
宛如陽光撕裂陰霾,閃耀的光之洪流從死亡凝視的禁錮中掙脫出來,十倍壓縮產生的恐怖威能似乎使得整個無盡之海都在顫抖,即使在水下,死亡凝視在那一瞬間發出的咆哮依然震撼了所有人的耳膜。
那道光,那道沛然莫御的光芒是如此迅疾,彷彿在離開槍膛的那一剎那間就命中了目標,就在這一剎那間,它穿過了海水的阻隔,貫進了厄祖瑪特的眼中,撕破了單薄的眼瞼,粉碎了柔嫩的眼球,擊穿了薄弱地骨頭,深深地刺入了它的腦葉中。
是的,這頭章魚怪的大腦就位於這些眼睛後面,而不是膨大的卵形腦袋裡。
正在瘋狂勒緊腕足,想要撕碎處女號的厄祖瑪特驟然一滯。
下一刻,驚天動地的痛苦嘶鳴從海中迸發,向着四面八方傳遞。
超出極限的痛苦完全摧毀了海怪的心神,那龐大的身體扭曲起來,抽搐着,黃褐色的巨大觸鬚無意識的鬆開了處女號,在海水中瘋狂抽打着,混雜着白色腦漿的鮮血從那幾乎貫穿整個大腦的巨大傷口裡噴涌而出,染紅了大片的海水。
在它的瘋狂攪動下,大海也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滔天的巨浪平地而起,澎湃着,咆哮着,早已傷痕累累的處女號在這巨大的浪濤之中幾乎分崩離析。
此刻的厄祖瑪特已經陷入了癲狂。眼睛被打穿,腦葉遭受毀滅的重創,這麼恐怖的傷勢對這頭半神海怪來說甚至算不上要命的重創,軟體動物的獨特構造使得它並沒有那麼容易死去。
但是隨同子彈一起貫入體內的聖光卻給它帶來了莫大的痛苦。那柔和但卻無法驅離的聖光之力,和它體內的邪神之力瘋狂爭鬥着,宛如活了一樣,順着傷口向內鑽,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在血管內,在骨髓內興風作浪,令渾身都爲之抽搐,令意志都陷入癲狂。
在這令人瘋狂的痛苦之下,厄祖瑪特痛苦地顫抖着,身體痙攣,劇烈的痛苦最終徹底擊潰了它的意志。它發瘋了似的翻滾扭動着,遵循着本能,不斷地向着深海潛去,想要回到自己的巢穴之中,用時間來舔舐傷口。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它的主子恩佐斯或許還會發發好心,出手幫它一把。
隨着厄祖瑪特的離開,海面上漸漸恢復了平靜。
過了不知道多久,九死一生的人們才彷彿大夢初醒一般,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
處女號的船體已經滿目瘡痍,殘破到極點,但卻依然堅強地保持着自己的完整。它能在這場災難當中堅持下來,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不過對於奧布里船長來說,眼前破破爛爛的景象讓他幾乎欲哭無淚,他敢肯定,這次回去,大財主裡維加茲一定會扒了他的皮的。
就在這時,大副尼茲利克斯和幾個水手湊了上來。他們拖着的正是那條被迪亞戈切下來的厄祖瑪特的觸鬚。
“船長,我們今天晚上吃這個嗎?”
“想都不要想!”奧布里眼睛一亮,一個餓虎撲食,像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抱住了那根觸鬚,一點都不嫌它噁心,“我還要用這個來向裡維加茲解釋呢!”
“得了吧,夥計,等你回到藏寶海灣,這根觸鬚早就爛沒了!”渾身被海水浸透的迪亞戈在德魯伊的攙扶下爬上了船舷,“我們今天晚上就吃這個了,我會寫封信給大財主,幫你向他解釋的!”
甲板上頓時響起了一陣歡呼,這羣死裡逃生的人們現在一點都不想再做任何事,他們只想來一場狂歡,來慶祝自己又一次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