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聖光之名,你們這些大蜥蜴,滾出這座神聖的王宮!”他轉過身,面對着那些龍形生物,大喊道。聖光的能量從他體內洪流般溢出,幻化出一片熾熱的光芒籠罩在他四周,使得所有的龍人和人類都不得不轉身遮住他們的眼睛,“你們不屬於這裡!滾吧!”
那個正衝着他的龍人本能的感到了威脅,他閉着眼睛,雙手舉劍,準備格擋接下來的這一擊。但是伯瓦爾單手揮劍,在令人目眩的聖光籠罩下向下劈去。
這把單手劍和那龍人手中的巨劍比起來,小了不止一號,但這把單手劍卻重重地劈進了巨劍劍身之中,依靠着它的鋒利和聖光的力量,一劍就把那把巨劍斫成了兩截,然後深深的斬入到它的主人身體裡去。
龍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大慘叫,踉蹌着倒下了,但公爵沒有停下,而是撲向了下一個敵人。
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被這個意料之外的變故驚呆了,她下意識的向前走了幾步,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隨着一聲轟鳴,一顆灌注了奧術能量的灼熱子彈穿過那道通往花園的門,打在了女伯爵的肩膀上。但是子彈並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它甚至沒有穿透女伯爵加持在自己身上的法術護盾,她只是被子彈本身的動能撞了個趔趄。
女伯爵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以保持身體的平衡,但是,她沒有注意到。她距離自己的人質已經太遠了,遠到足夠那頭巨大的棕熊可以發起一次衝鋒,把年幼的國王與她分隔開來。
“不!”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尖叫一聲,返身向脫離她控制的安度因?烏瑞恩衝去,但這個時候,溫德索爾早已援護過來,將國王擋在了自己的身後——元帥終於唸完了石板上的咒語。但很顯然,這咒語並不是馬上起效的。它還需要時間來驅逐使女伯爵保持變形的法術力量。
女人憤怒的擡起沒有持杖的右手,衝着擋在她面前的巨大棕熊,澎湃的火焰能量在她手中匯聚。她決定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德魯伊一個慘痛的教訓,爲他對自己的冒犯。她即將發出的這個法術叫龍息術。法師們模擬龍喉的構造,以釋放出這個類似巨龍吐息的法術。但這個女人顯然不需要這麼繁瑣,雖然她的外表是個人類女人,但她的內裡,卻依然有着黑龍的力量和構造。她甚至都花不了一秒,就可以釋放這個法術。
但她的如意算盤被又一顆突如其來的子彈打斷了。雖然由於法術護盾的存在,那子彈依舊沒有對她造成傷害,但女伯爵驚訝的發現,那顆子彈造成的能量震盪引起了她體內法術能量的紊亂。正在醞釀的龍息術突然被中斷了。不光如此,法術被打斷造成的反噬在她體內肆虐着,即使她的身體構造足夠強韌。也讓她好是一陣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早已蓄勢待發的巨熊人立而起,然後用盡全身的力量,重重的毆擊在她的胸口。她搖晃着後退了幾步,雖然她身上的衣服依然完整。但瑪斯雷敢發誓,他聽到了這個女人體內發出的骨頭斷裂的聲響。
然而就在他乘勝發起追擊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尖叫——這個女人終於能發出聲音了。但幾秒鐘之後這聲長長的尖叫變成了一聲高亢的龍吟。
整座王座大廳都在這叫聲裡簌簌震顫,就在瑪斯雷面前,一個龐然大物突然出現了。
那是條龍,一條黑色的巨龍。
雖然早已經知道女伯爵的真面目,但當真的看到這條黑龍的真身時,離她最近的瑪斯雷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被抽乾了。他呆呆站着,看着那隻黑龍像噩夢般升起,懸浮在大廳的天花板下,如同一團濃重的烏雲。閃耀的翅膀舒展在它身旁,鱗甲反射着光芒。她的眼睛是黑紅色的蛇類豎瞳,像熔融的岩石般灼熱而惡毒。她放聲嘶吼,白森森的尖牙看起來無比邪惡。她細長、紅色的舌頭享受着溫暖的空氣。脫離了人類形態的限制,巨龍在穹頂下展開雙翼,遮住了天空,雙翼的末端都有一隻深紅色的銳利彎鉤,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着鮮血般的光芒。
瑪斯雷被難以想象的恐懼撕扯着身體。心不停地怦怦跳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這個生物放出致命的美麗。龍繞着圈子越飛越高,就在瑪斯雷鼓起全身所有的勇氣,從地上擡起腦袋時,黑龍開口了。
“蛆蟲,準備好迎接死亡了嗎?”她冷酷的喊道。她用力的拍擊着雙翼,比德魯伊的颶風法術還要強烈的風壓從天而降,吹的衆人連眼睛都睜不開。瑪斯雷根本無法睜眼看清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頭頂上有隻巨龍正準備發動攻擊。這就是所有的近戰職業的悲哀,你知道你的敵人在那裡,卻夠不着,打不到。
但事實上,除了無法視物,這烈風並沒有對他造成更多的影響,他成噸的體重足以保持他的穩定。倒是保護國王的溫德索爾和關海法,他們被這陣大風吹的東倒西歪,完全靠緊抓着沉重的黃金王座,纔不至於被吹成滾地葫蘆。至於伯瓦爾?弗塔根公爵,大風對這位被聖光籠罩的聖騎士完全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他那身華麗而厚重的板甲使他在風中穩如磐石,對上那些龍人,反倒更加如魚得水了。
大廳外的花園裡,溫德索爾猛烈的射擊着,但或許是因爲強烈的風偏,或許是由於龍威的震懾,或許因爲是黑龍的防護法術,他射出的子彈偏得厲害,很少有命中的。流彈撞擊在周圍的牆壁上。發出篤篤的聲音和流彈彈飛的嗡鳴。
失去了視力後,瑪斯雷將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他可以聽見巨龍的翅膀扇動空氣發出的“嘭嘭”聲。這表示她就在這座大廳的上空某處,並沒有遠離。接着“嘭嘭”聲消失了,翅膀停止了拍動。他感覺到這隻兇獸在天空盤旋,等待。
接着有一陣非常細微的聲音,就像風吹過樹梢的呼嘯。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有如襲來暴風,接着成了颶風的怒吼。瑪斯雷趴伏在地板。利爪從趾間彈出,用力的扣着地板的縫隙。
黑龍終於失去了耐心。他從高空俯衝而下,她的兩翼像是黑色的刀刃般收在兩側,徑直衝向王座——方纔入侵者四散的地方。她知道他們都已被“龍威”所震懾,手腳僵硬。反應遲鈍。奧妮克希亞相信,只要俯衝一次,就可以把它們收拾乾淨。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瑪斯雷聽見巨龍逼近,破空聲越來越響,但卻突然停了下來。他聽見肌肉伸展,翅膀上下拍動的聲音。接着又聽到一陣彷彿空氣被吸入喉中的巨大響聲,之後又是一陣像沸騰的水壺壺嘴噴射蒸汽所發出的聲音。不知名的液體噴到身邊,他聽見石頭破裂、溶解的聲音。一滴液體濺到了他手上,強烈的疼痛立刻傳到他腦中。
黑龍噴出瞭如同熔岩般的熱流。這噴吐威力強大,即使是黑鐵都可以熔化。她已經完全不再去顧忌國王的存在,事實上。在現出真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控制這個人類國度的計劃已經完全失敗了。她現在更想殺死所有人來泄憤。
國王完全被巨龍的龍威所震懾了,他年幼的心靈完全無法抗衡這種來自精神的衝擊,瘦小的身影呆呆的站在王座前,一動不能動。
“閃開。我的陛下!”就在這一片混亂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大聲吼道。緊接着,一個身影撲了過去。
年幼的國王被撞倒了,當他驚懼的從地上爬起時,他看到一面鋼鐵盾牌正矗立在他前面,在那可以熔金蝕骨的龍焰之下,盾牌和他的主人如同怒濤之前的礁石一般堅定,即使金屬盾牌已經漸漸變得紅熱,緊抵盾牌的肩膀和手臂已經發出嗤嗤的焦臭。
然後國王聽見了一聲吼叫,叫聲如同雄獅般低沉——是男人的聲音——是溫德索爾!聲音中夾雜着痛苦,但卻充滿了堅毅,安度因?烏瑞恩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肉中,以免自己也跟着喊出聲。他想讓自己表現的更像一位國王,就像眼前這個男人教導過他的那樣。怒吼聲持續了一陣子,漸漸地減弱,最後終於聽不到了。
巨龍的吐息終於停息了,它得意洋洋的再次騰空而起,升上高空。
“咣噹”一聲,那塊已經半熔燬的盾牌終於失去了主人的支撐,無力的翻到在地。在盾牌之後,暴風城的元帥早已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雷吉納德!”安度因?烏瑞恩終於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跪在了溫德索爾的身體旁。
就在這時,伯瓦爾?弗塔根終於搞定了所有的龍人守衛,轉身向這邊看了過來。但映入眼簾的一切卻讓他怒髮衝冠,目眥欲裂。
“以聖光的名義,我宣判你有罪!你將爲你的罪行受到審判!”滿懷悲憤的伯瓦爾指着空中的巨龍,憤怒的咆哮道。籠罩在他的身旁的光芒變得更強烈了,現在他上的光芒比最亮的陽光還要灼眼,所有人都轉過身去,不敢注視這這令人頭暈目眩的光。一道聖光能量構成的神聖之錘因爲他的意願從天而降,狠狠的敲擊在巨龍的頭頂。巨龍發出一聲哀鳴,在空中艱難的搖晃着,隨時都有可能跌落。
但公爵的憤怒仍然在不停的釋放。
“當聖光裁決你的命運時,你必爲你的邪惡感到懺悔,你將會死在這裡,以鮮血贖清你的罪惡!”伯瓦爾大聲的吟唱着聖光禱文,用長劍指向黑龍,聖光從劍身,從他的手,他的頭,他的眼睛射出,空中的黑龍的身體都被從他身上噴涌而出的聖光映得蒼白。這澎湃的聖光在空中凝聚成一個巨大的制裁之拳。只一擊,就將黑龍打的一陣眩暈。它終於無法在空中保持平衡,翻滾着向下墜落!
伯瓦爾隨即向前衝去。如同太陽般熾烈的劍鋒開始飛舞,那頭畜牲還沒有來得及站立起來,就接連被砍了好幾劍。她的法術護盾早已被耗盡能量,鮮血從傷口處飛濺,染紅了好大一片地面。
大廳外的甬道內,聽到公爵呼喊的衛兵們已經衝了上來,看到正在與黑龍奮勇作戰的伯瓦爾。他們簡直喜出望外,許多人直接拔出武器。就向這邊衝了過來。和那些普通的衛兵比起來,這些精銳士兵更加訓練有素,裝備也更加精良。
在光明大教堂的方向,急促的鐘聲遙遙的傳了過來。那是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在召集聖騎士與戰鬥牧師們。很快。聖光的守護者們就會趕來參加戰鬥,這對奧妮克希亞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夠了!你們這些該死的蛆蟲!”黑龍終於擺脫了伯瓦爾的糾纏,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揮舞着前爪,向公爵撲去,“你竟然敢冒犯一位龍王之女。你們這些卑微的凡人將會在他的怒火中顫抖,在他的雙翼之下,整個暴風城都將化爲灰燼!”
伯瓦爾將盾牌舉過頭頂,以迎接這次看似來勢洶洶的撲擊。但過了好一會。他也沒有等來意想中的攻擊。他放下盾牌,意外的看到一團黑影從頭頂飛過。伴隨着天窗的玻璃被撞碎的巨響,巨龍從那裡衝出。直上雲霄。她逃跑了。
巨龍飛越來越高,很快就飛到了大約一百米的高空,這已經快要超出弓箭手們的射程,看上去她就要逃掉了。然而就在這時,一聲巨響響徹天空——迪亞戈終於等來了這一難得的時機。
人們看到,那巨龍猛地晃動了一下。伴隨着一聲悲鳴,熾熱的龍血如同盛開的火焰花一般從巨龍柔軟的腹部噴濺出來。在這之前,一片黑色龍鱗從龍軀上崩飛出去,打着旋的落向了要塞下方的樹叢中。
就在這時,第二聲槍響傳出。但是這時黑龍顯然已經有了防備,她如同梭子一樣旋轉着向上攀升,子彈打中了她鱗甲厚實的背部,但只擦出一溜火花。
黑龍再次發出一聲哀鳴,她飛的更快了,第三顆、第四顆子彈雖然擊中了她,但在這個距離上,已經對她構不成威脅了。
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這頭巨大的生物遠遠的飛離了暴風要塞,然後繞過法師區,向大海的方向飛去。
四周一片死寂。但幾乎所有人都在向王座的方向衝去。
瑪斯雷痛苦地呼出一口灼熱的空氣,從萎靡中振作了起來。有一段時間,暗夜精靈所能作的只是不斷的吸氣,吐氣,試着讓自己鎮靜下來。接着他站起身,跑向那具躺在地上的焦黑的人體。
瑪斯雷第一個跑到元帥身邊,他瞧了一眼,不忍地別過頭去。
溫德索爾現在只能用“不成人形”來形容。他的血肉幾乎全被撕開,臂上的皮肉像蠟一樣完全融化,深可見骨。他的肋骨完全暴露在外,燒焦的布條與冒着煙的肉條垂掛在那。更駭人的是——他身上的皮肉雖然已被融化,體內的內臟卻兀自在陽光下跳動着。
瑪斯雷幾乎要吐了起來。暗夜精靈看過死在他劍下的屍體,也看過被獸人砍成碎片的屍體。但眼前的景象,是種截然不同的恐怖,瑪斯雷知道他將永遠沒辦法忘記今天的慘況。
“天哪,聖光憐憫他吧!他還活着!我看到他的手在動!”小國王安度因?烏瑞恩哽咽着,無法繼續說下去。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着自己擁有牧師的治療能力,可以立刻就將這位慈父般的元帥救出苦難。不得不說,這份渴望對他的影響是如此強烈,甚至他的父親瓦里安國王迴歸之後,都無法改變他的選擇。
一個王宮衛兵被派了出去,趕往光明大教堂。這個時候,只有本尼迪塔斯能挽回他的生命了。但事實上,即使本尼迪塔斯本人前來,恐怕也迴天乏力,因爲按溫德索爾現在的身體狀況,復活術是無法起效的,這個強大的法術只能對那些還算完整的屍體有效。
瑪斯雷推開圍在溫德索爾周圍的人羣,開始治療那具瀕死的身體。癒合術、治療之觸、回春術、生命綻放,一個又一個德魯伊治療法術被釋放到這具身體上。但對於這種接近崩潰的*,即使是主教級的治癒法術都未必有效,更不要說他這個半吊子治療職業了。
但不管怎麼說,他的治療多少還是起到了一些效果,——雖然仍然不能逆轉元帥的死亡,但多少減緩了這一進程。奄奄一息的元帥艱難的睜開了雙眼。早已靠了過來的伯瓦爾公爵和小國王連忙來到他的跟前。
“我已經盡到了我最後的職責,給我個痛快,伯瓦爾!”溫德索爾嘶啞地說,血液混合着內臟的碎片從他喉嚨裡溢出,但這絲毫無法遮掩他臉上驕傲與榮耀的表情。
公爵拔出劍,親吻着劍鍔,向天高舉着劍,他站在溫德索爾面前。閉上雙眼,這是一個視死爲無上光榮的古老傳統。他慎重其事地吟誦着這傳承自阿拉索時代的死亡禱文。當這些禱文唸完之後,長眠地底的戰士靈魂便會安詳地進入天國,他反轉刀身,對準元帥的心臟。
“保持勇氣,陛下,不要辱沒暴風之名!”溫德索爾留戀的看着自己的君王,告誡道,就如同告誡自己的子侄。
在那鋒利的劍尖落下那一剎那,他鼓起全身的力氣,像一頭雄獅一般大吼出聲。
“聖光與我們同在!”
這雄壯的聲音在王座之廳迴盪着,久久不能散去。
在一片淒涼的沉默裡,一個悠揚的歌聲在王庭內響了起來,那是暗夜精靈的輓歌,寄託着對亡者的祝福與哀思。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
我不在那裡,我沒有長眠。
我是凜冽的寒風,
掠過諾森德的雪原。
我是溫柔的春雨,
滋潤着西部荒野的麥田。
我是清幽的黎明,
瀰漫在荊棘谷的林間。
我是雄渾的鼓聲,
飛躍雷霆崖的雲端。
我是溫暖的羣星,
點綴達納蘇斯的夜晚。
我是高歌的飛鳥,
留存於美好的人間。
不要在我的墓碑前哭泣,
我不在那裡,
我沒有長眠……”
暗夜精靈的聲音越來越小。迪亞戈默默的站在溫德索爾的遺體旁,他彷彿能感到這位忠誠的老兵依然還沒有離去,依然在眷戀的看着這個國家,在他的身邊,瑪斯雷再也壓抑不住悲傷,輕輕的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