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悽婉的歌聲中,靈柩被緩緩放進了墓穴之中,擡柩士兵們摺疊起雄獅徽旗,把它交到了迪亞戈手中。作爲溫德索爾人生中最後一段旅程的陪伴者,迪亞戈也是接收這面代表溫德索爾最後榮耀的旗幟的最好人選。
市民們自發的走上前來,把手中的玫瑰投入墓穴當中,以陪伴元帥。在靈柩上面,放置着溫德索爾生前所用的劍與盾牌,那幾近熔燬的盾牌在向每一個人展示着它的主人所經受的巨大痛苦,和這痛苦所襯托出來無與倫比的忠誠與堅定!
這是一位偉大戰士最後的光榮時刻,按照葬禮的程序,此時應該是宣佈這位忠誠的統帥英雄事蹟的一刻,但有一陣子,人們耳邊只聽見女人和兒童們傷心欲絕的啜泣聲。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溫德索爾的事蹟早已傳遍了暴風城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無論他是人類,還是精靈,是矮人還是侏儒,都對他的英雄事蹟耳熟能詳。
伯瓦爾站在祭壇一側,平靜的看着正在被泥土掩蓋住的靈柩。但實際上,他的內心並不像他看起來那麼平靜,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痛恨自己——儘管一直以來,他都盡心盡力想做好一個攝政王的職責,但是在卡特拉娜?普瑞斯托的眼裡,他的一舉一動都像一個孩童一樣幼稚可笑。因爲是他的縱容,才讓這個看似精明能幹的女伯爵逐漸攫取了暴風城的最高權力;因爲是他的疏忽大意。才讓那個貌似溫柔細心的黑龍公主趁機控制了他的心靈;因爲是他的錯誤,才導致了暴風城王國的混亂與災難。
直到失蹤已久的好友溫德索爾歸來,一切真相都大白於天下。遲鈍的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都在被利用着。但他的噩夢並沒有就此結束,因爲就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劍下,老友溫德索爾爲了護衛小安度因?烏瑞恩而身受重傷,最後死於他手,他眼睜睜的看着溫德索爾在自己的面前逝去。感受着他的身體一點一點變涼,卻無能爲力。
他痛恨自己的愚蠢。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對老友的不信任,如果可以,他甚至都有放下一切。跳進這個墓穴去陪伴溫德索爾長眠於此的衝動,但他知道自己不配。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間,他羨慕溫德索爾,非常地羨慕他。這位逝去的英雄已經不會再痛苦,不會再孤單。他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他勝利了。但伯瓦爾卻不得不扛着他留下來的重擔,繼續前行。對溫德索爾的悔恨,對整個王國的愧疚都將長久的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難以釋懷。
就在靈柩被泥土完全掩蓋的那一刻。伯瓦爾突然走上前去,站到了祭壇之上。他的聲音高亢而雄壯,振聾發聵。他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
“幾天之前,一位偉大的人類回到暴風城,回到他自己的國度,將這座城市從黑龍的雙翼陰影之下拯救了出來。今天我們在他的墓碑前集會,參加他的葬禮。他的忠誠與英勇,如同聖光的指引。用自己的血,給我們這些被矇在鼓裡的。渾渾噩噩而不自知的人帶來了震撼與猛醒。他的歸來猶如黎明與希望,結束了暴風城的漫漫長夜。
但是,這位英雄,本來應該統帥我們的軍隊,爲暴風城的每個人,爲國王與聖光的榮耀而戰。事實上,早在他前往燃燒平原之前,他就向我,向我們每個人揭露過奧妮克希亞的陰謀,但是最終卻死在我們的愚蠢、傲慢、野心和貪婪所帶來的悲劇之下!
我要說的是,該爲此負責的是我,是我們,是我們每個人!我們在國王失蹤之後,試圖在這場權力的分配盛宴中攫取更大權力的每個人!”
幾名將軍低下頭,因爲自責和羞愧而臉色蒼白。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元老院的貴族們面色惶恐,這些之前和奧妮克希亞打得火熱的傢伙們沒少參與她的陰謀。
“只有一個人沒有參與這場權力的爭奪。我們之中只有一個人每天依循着他在向國王效忠時的誓言過活。他公正睿智,忠誠無畏,比我們在場的任何一個都要勇敢。和他相比,我顯得無比的愚蠢和遲鈍,甚至都不足以勝任攝政王這一職位”
伯瓦爾從靈柩上拿起那面熔燬的盾牌,將它高舉過頭。當他舉起盾牌時,他體內的聖光彷彿也得到了釋放,無限的光明從他體內澎湃而出,比陽光還要耀眼。人們楞楞地望着他,驚愕於他的自我譴責。
“但是,在這個多事之秋,我將不得不繼續揹負這一職責,但不久之後,我將離開這個地方,”伯瓦爾高聲宣佈道,他的眼睛看着盾牌,迪亞戈感覺他更像是在向着這件溫德索爾的遺物起誓,“我會去艾爾文森林,去赤脊山,去暮色森林,去西部荒野,統帥軍隊去彌補我們之前犯下的過錯,我會告訴那裡的每一個人那一天所發生的事!”
伯瓦爾對着天空的方向舉起雙手,仰望着。
“聖光與我們同在!”他高聲喊道,雄壯的聲音像是號角般喚醒每個人,“這位偉大的英雄的靈魂,必將在聖光的照耀下得到救贖,他的英魂,也必將在天國守護這片飽受摧殘的大地,守護我們每一個人,就像他生前希望的那樣!”
他慢慢地把放到祭壇上,然後向着墓穴的方向單膝跪地,低聲吟頌着聖光的禱文。在他的背後,無數的人們保持着和他一樣的姿勢,虔誠的祈禱着。
就在這一刻,奇蹟出現了。頭頂的天空,風雲舒捲,一個緩緩轉動的巨大漩渦出現在暴風城的天空。
這一天上午。
不光是整個暴風城,在這個王國的所有領土上,從西部荒野到到艾爾文森林,從赤脊山到暮色森林,從悲傷沼澤到詛咒之地,甚至遙遠的燃燒平原,居住在這一地區的每一個人,不論是人類還是精靈,不論是矮人還是侏儒,甚至豺狼人和食人魔,都見證了這一奇蹟:陰雲密佈的天空之上,墨色的雲層以暴風城爲中心,像漩渦一般緩慢轉動着。隨着漩渦的擴大,縱跨天穹的旋臂向着四面八方緩緩延伸開來,在漩渦的中心,一個眼眸形狀的巨大空洞出現了,露出那裡的藍色天空。
人們下意識地瞪大了雙眼,看到漩渦中心的藍天之上,一道聖潔的光柱從高空落下,照耀在那塊剛剛填平的墓穴之上。在那光柱之中,一位聖徒般的靈魂向着天空冉冉升起,漸漸消失在了漩渦之中。
“天哪!我看到了什麼?”不止一個人在這一刻表達了對自己雙眼的懷疑,他們用力的揉拭着自己的雙眼,以使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
“這簡直就是神蹟!”有人讚歎的說道。但他旁邊的人立刻就反駁他:“廢話,什麼簡直,這根本就是!”
“聖光在上!”人們七嘴八舌的喊道,幾乎所有人都被震撼了。數不清的民衆虔誠的跪在地上,向着天空祈禱着。
“聖徒迴歸!”現在,就連大主教本尼迪塔斯都不淡定了。他嘴脣哆嗦着看着天空,想看出這個神蹟的真實含義,或許,一會對着信衆解釋這個神蹟時要用得着。
但事實上,最遲鈍的人都知道眼前的一幕的含義,那就是聖光的使徒,在這一刻,迴歸了天國。這和烏瑟爾的光明使者稱號不同,那是圖拉楊贈送給他的敬稱,後來也被人們傳播開了。不過,眼前的這位,纔是真正的,得到了聖光承認的,貨真價實的聖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