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斯坦索姆議政廳正在進行的討論,在提瑞斯法的阿加曼德磨坊,一個揹着重劍和長弓的黑色身影正站在迷離的夜色中,任由這裡不息的幽冷寒風吹拂他的灰色頭髮。
和周圍遊蕩的亡靈不同,當風吹起他的髮梢的時候,總能看到頭髮下方隱藏的那尖銳的耳朵,以及他纖細而充滿力量的身體。
這是個高等精靈亡靈,從周圍的行屍遠遠避開他的舉動來看,這還是一個強橫的傢伙。
他已經在這裡站立了很多,在更遙遠的地方,在黑色淒涼的夜色中,總有一些冰冷的燈光在黑暗中亮起,沒人知道那代表什麼,更沒有人願意去探索那裡,在如今的提瑞斯法,只有不好奇的傢伙能活下來,但凡進入這裡的冒險者和斥候們,都會把這句話死死的記在心裡。
洛瑟瑪-塞隆低着頭,看着腳下那小水塘裡倒映出的自己的那張枯瘦蒼白的臉,從他雙眼裡不斷閃耀的紅色光芒來看,他似乎正處於某種不安分的回憶當中,失神,這對於他這樣等級的遊俠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但它卻真正的出現了。
“就剩你一個了?”
一個陰狠而虛弱的聲音在洛瑟瑪身後不遠處出現了,伴隨着小蝙蝠拍打翅膀劃過空氣的聲音,巴納扎爾那巨大的身體出現在了這早已經荒廢不堪的農場邊緣,它有些不安的活動着自己的手爪,其中一個幾乎被完全從中間削掉了,而且從它胸前那還在不斷跳動的恐怖傷口來看,這傢伙的逃命之旅並不愉快。
海軍上將巴利-韋斯溫自然早就死了,巴納扎爾準備再一次上演蠱惑領導者,來腐蝕一支軍隊的戲劇,但這一次卻玩砸了,在布麗奇特-阿比迪斯失蹤的時候,它就隱約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但當時恐懼魔王覺得事情還可以繼續推進,反正老莫格萊尼已經重傷垂死,只需要一點點小小的技巧,它就可以從源頭上控制整個血色十字軍。
不過很遺憾,不管會納克薩瑪斯的墜落,還是克爾蘇加德的身死,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迅速,迅速到了連巴納扎爾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怒氣衝衝的老莫格萊尼堵在了提爾之手的辦公室裡。
坦白說,那一刻,巴納扎爾覺得自己死定了。
但它最終還是逃了出來,老騎士的身體畢竟還沒有恢復到全盛,再加上巴納扎爾這惜命的傢伙在到達提爾之手的時候,就做了很多準備,以重傷的代價,最終還是在鋪天蓋地的聖焰奔騰裡狼狽的逃走了。
然後恐懼魔王就真正見識到了不顯山不漏水的聖騎士第三方團體冰山下的力量,銀色黎明出動了7位守望者和不計其數的刺客灑到了整個東西達隆米爾,3天的時間裡,巴納扎爾幾乎遭遇了不下20次暗殺,這讓它根本沒有恢復的時間,最後不得不竄入了提瑞斯法,在混亂的亡靈海里隱去了身形,這纔算撿回了一條性命。
這是這頭惡魔在艾澤拉斯的旅程裡最狼狽的時光,它無數次發誓要在來年帶領着亡靈天災的鐵蹄徹底踏平這個該死的地方,但事實總是很殘酷,眼下整個北疆的局勢都天翻地覆了,僅僅靠它重傷的軀體,連回去諾森德都是一種奢望。
所以儘管和洛瑟瑪-塞隆並不熟悉,但在打聽到了事情的始末之後,巴納扎爾還是一路找來了,它迫切需要一名強大的護衛者護送它回諾森德去。
“達索漢和庫爾塔茲身隕,希爾蓋被提里奧-弗丁割掉了腦袋,法琳娜和諾斯失手被擒,阿努佈雷坎當場戰死,克爾蘇加德...也死了,你說的沒錯,就剩我一個了。”
洛瑟瑪的聲音很沙啞,不過大概是由於本身是高等精靈的原因,他的聲音在亡靈天災中,算是比較好聽的那一類了,有種特殊的磁性。
但他還沒有動作,只是靜悄悄的看着腳下的水潭,似乎在分辨現在的自己和之前自己的差別,巴納扎爾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恐懼魔王焦躁的甩了甩手,朝着洛瑟瑪喊到,
“那你還在等什麼?爲什麼不統帥提瑞斯法地區的亡靈阻擋那些發瘋的聖騎士?你知不知道,僅僅是半個月,西達隆米爾戰場就已經快被顛覆了!如果有你的指揮,我們絕對不會落到這樣悽慘的地步,別告訴我你控制不了他們,你這樣的傢伙,接替克爾蘇加德的指揮權綽綽有餘...除非...除非...”
恐懼魔王怒斥了幾句,一個腦洞大開的想法突然跳入了它滿是狡詐計謀的腦海裡,這個想法如此讓人恐懼,甚至讓巴納扎爾都忍不住嚥了咽口水,這個現在很悽慘的納斯雷茲姆惡魔發現自己似乎做錯了一件事情,它謹慎的後退了幾步。
直到這時候,面對巴納扎爾的呵斥一直沒有反應的洛瑟瑪纔回過頭,他活動了一下雙臂,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背後的黑薔薇戰弓就落在了手心,
“除非什麼?”
塞隆冷漠的詢問讓巴納扎爾越發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它沒有回答,而是緊盯着眼前這個黑暗遊俠的身體,隨時準備化蝠逃走,事情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一切都很清楚了,塞隆身上肯定出現了某些恐懼魔王不清楚的變化,這種變化讓它有些心驚膽戰。
下一刻,在巴納扎爾的注視下,洛瑟瑪-塞隆,這個被阿爾薩斯親手殺死的,靈魂碎片都被吸入了霜之哀傷當中的強大的黑暗遊俠,輕巧的用左手從懷裡取出了一塊紫色的破碎水晶,輕輕捏碎。
輕微浮動的紫色光芒在洛瑟瑪身體周圍浮動,最終歸於那已經冰冷的軀體裡。
而黑暗遊俠雙眼裡的血紅色光芒,也在這一刻逐漸斂去,就像是緩慢熄滅的篝火,代表的似乎是永恆黑暗的降臨,但就在這王靈之火完全熄滅的那一刻,一抹綠色的光芒又重新在這眼眶裡出現,似乎代表着新的時光即將開始。
洛瑟瑪-塞隆依舊是亡靈之軀,但在補全了最後一塊破損的靈魂之後,他...自由了!
在看到這一幕的下一秒,巴納扎爾的身體猛地爆開,化身無數血色的小蝙蝠朝着四面八方尖叫着飛了出去,但也同樣是在這一刻,一直躲在阿曼加德磨坊農場之下的瘟疫狼蛛,羣蛛之母邁克納斯破開地面,八隻強有力的腿推動着它巨大的身體,在主人的意志下,撲向了天空。
當白色的,巨大的,帶着強烈毒性的蛛網將絕大部分血色小蝙蝠都重新束縛到地面的時候,洛瑟瑪也張開手裡的黑薔薇戰弓,看也不看漆黑的夜色,隨手就射出了七箭,將七隻逃出去的蝙蝠精準的爆頭。
在白色的粘稠蛛網裡不斷掙扎的蝙蝠最終又重新匯聚成了巴納扎爾的身軀,恐懼魔王用狠毒中混雜着一抹恐懼的目光看着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洛瑟瑪-塞隆,就像一頭被逼到了角落的土狗,瘋狂的叫囂到,
“你不能殺我!我背後的存在伸出一根手指能輕易的碾死你!”
“你這個混蛋!你背叛了我們,阿爾薩斯會親手殺死你!他不會允許叛徒存在的!”
塞隆的目光沒有一絲動搖,他將黑薔薇戰弓揹回了背後,轉手抽出了黑色的辛多雷巨劍,死亡的能量在其上瘋狂纏繞着,構成了更冰冷的黑暗刀鋒,他冷漠的看着叫囂的恐懼魔王,那冰冷的眼神讓它全身發冷。
“那就讓他來!”
寒光閃過,這也許是巴納扎爾在這個世界聽到的最後一個聲音,冷入骨髓。
同一時間,南海鎮的廣場上,一片人頭攢動,這一天,整個希爾斯布萊德丘陵聽到風聲的平民都拖家帶口的趕來了南海鎮,甚至連遠在阿拉希高地的人們都騎着馬趕過來,只爲了一件事。
今天,在這裡,重組的血色十字軍要公開審判來自亡靈天災的邪惡僕從,那些以人類之軀爲死亡的惡棍們服務的渣滓。
重傷初愈的大審判官伊森利恩穿着血紅色的牧師袍,手裡捧着聖騎士的諫言,另一隻手裡則握着用於定罪的權杖,在他身邊,血色十字軍的騎士們兩人一組,押着十幾個穿着黑色長袍的傢伙,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個四肢都帶着禁魔鎖鏈的美豔女人,和一個需要聖騎士攙扶,才能站立住的面癱男人。
南海鎮此時已經擠滿了來觀看處刑的平民,在肅穆的場景中,整個廣場一片安靜,但這安靜就像是深邃的水潭表面的漣漪,在更深處,正醞釀着難以想象的風暴,就像是一團被壓抑的烈火,當它衝開束縛的時候,必然會焚盡眼前黑暗的一切。
“黑女巫法琳娜,在亡靈入侵中,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屠殺近300名平民,同時犯有褻瀆屍體,散佈瘟疫,傳播禁忌知識等17項罪名,罪無可恕!判處...火刑!”
“瘟疫使者諾斯,在亡靈入侵中,用邪惡的瘟疫感染最少1200名平民,同時犯有傳播禁忌,褻瀆聖像等23項罪名,罪無可恕!判處...火刑!”
“侍僧首領加文,在亡靈入侵中,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判處火刑!”
“侍僧厄阿菲爾...判處火刑!”
“詛咒教派傭兵隊長派普...判處火刑!”
...
在伊森利恩嚴肅冰冷的聲音中,他手裡的權杖一次又一次滑落,每一次“判處火刑”的聲音,都能引起平民們的一陣歡呼,在最後的時刻,當那些或掙扎,或吶喊,或瘋狂,或平靜的詛咒教徒被鎖在火刑柱上的時候,現場的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拖着黑女巫法琳娜的聖騎士一時不察,被這瘋子一樣的美麗女人咬住了手臂,她就像個窮途末路的母狼,死咬着不鬆口,這個反抗的舉動一下子激怒了下方的平民,無數人高喊着,
“殺死她!殺了那個瘋子!”
“淨化她!”
充滿憎恨的聲音形成了實質性的浪潮,如果不是有衛兵們的阻攔,羣情激奮的平民甚至要衝上審判臺,親手掐死那些對他們的同胞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惡的混蛋們。
另一個聖騎士舉起拳頭,包裹着鋼鐵的手甲在全身魔力都被禁錮的法琳娜的頭頂猛砸了三下,纔將自己的兄弟救下來,聖騎士的手臂上被咬掉了一塊肉,而已經被鮮血覆蓋的法琳娜的臉上則露出了最瘋狂的笑容。
“來啊!你們這些下等生物,我會在火焰裡得到我想要的永生!你們都會死,我詛咒你們,用我的生命詛咒你們!”
她瘋了,在審判和恐懼之下,這個法師...瘋了。
當十幾個火刑柱同時被點燃的時候,誦唸聖光禱文的聲音在南海鎮的廣場上響起,還有無數因爲這災難失去了家人的平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熊熊燃燒的火焰就像是某種象徵,在太陽的光芒照耀到這片冰冷的審判場的時候,那寒冷似乎被祛除,也許下一刻,溫暖就會重新回到這裡。
不管怎麼樣,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這一刻,北疆的戰役,已經走到了最末尾,新的時光,也即將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