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平原,黑石山下,這片荒蕪的大地彷彿承受着某種被詛咒的命運,總能吸引到一切紛爭在此聚集。
就像是昨日重演,在數年前人類與獸人決戰之地,往日的鮮血似乎還未乾涸,新的廝殺就已在此走向。
燃燒軍團的攻勢依然是世界級的。
整個艾澤拉斯在進入與惡魔的全面戰爭近一個半月之後,所有文明都已底牌盡出並只能堪堪維持住眼下這種對峙的局面,而惡魔們在黑暗泰坦被封印後掀起的邪能原力狂潮的暴走期結束前還尚未完全擊潰艾澤拉斯的反抗時,這場戰爭的結果其實就已註定。
這個經歷過無數挑戰的世界展現出了讓惡魔都爲之震驚的韌性,它們明明已經把這個世界逼到了絕境,只需要再推最後一把就能將它推入深淵。
但那最後一步始終走不出去。黑石塔下,硝煙滾滾。
經歷過一個黑夜的暗戰讓又一次試圖衝擊防線的惡魔們丟下了近千具屍體又退回到了它們的鑄魔營地中,那佈滿了屍體的防線上卻波瀾不驚。
不管是戰鬥了整整一晚,現在正臉色麻木的等待休息的獸人戰士們,還是掐着點,打着酒嗝前來換防的黑鐵矮人龍騎兵,雙方對於昨晚的戰鬥都沒什麼好說的,那已經不是什麼勝利的榮耀或者失敗的苦澀之類的東西。
那只是他們現在的生活。
亡靈天災的食屍鬼們正在陣地前方搬運屍體,那些戰死的勇士會盡可能的被完整回收用於喚醒成爲死亡騎士,實在碎的不成樣子的也會被帶回去成爲憎惡構造體的一部分。
甚至是那些惡魔的血肉也不能被浪費。雖然食屍鬼們對於這些飽含邪能的血肉的味道很有怨言,但亡靈天災那不講什麼理由和藉口的體系下,可沒人會在意食屍鬼們對食物的意見。
有的吃就不錯了。
實在不想吃也行,就餓着肚子上戰場當炮灰吧,而即便是沒腦子的食屍鬼也知道吃飽了再死的道理。
以往這種褻瀆亡魂的行爲肯定會被莽撞的獸人們呵斥甚至引發不必要的混亂,畢竟在薩滿傳承迴歸之後,曾嗜血的獸人們也理智了起來,他們重拾了古老的傳統對先祖之魂敬畏有加。
然而戰爭進行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講傳統的時候了。
據說烏瑞恩家族的祖墳都成了亡靈天災的徵兵地,現在和人類皇帝並肩作戰的不只有他那位身爲天災統帥的父親,還有目前就任亡靈天災東部大陸遠征軍第一騎兵師師長的阿德曼特·烏瑞恩,那是瓦里安陛下的爺爺。
還有小道消息說,皇帝陛下的曾祖父也已經在復活流程中了,但那到底只是個用於宣傳的小道消息,畢竟人死了那麼久,再不滿的靈魂也該消亡怨恨前往暗影國度了。
不過說到底,人家人類帝國的皇帝爲了打贏戰爭連祖墳都貢獻出來了,你們一個個大頭兵死後被複活成死亡騎士還有什麼怨言呢?再說了,東部大陸的戰線能維持在燃燒平原多虧了天災軍團的支持,若沒有這些亡靈,早半個月獸人們就該跟着他們的雷德大酋長一起跳海了。…
在戰爭歲月裡,光榮戰死之後以亡靈之軀復生,再爲自己的種族和國度奉獻第二次生命也是一種選擇。
還是一種很榮耀的選擇。
最少人類帝國內部已經開始宣揚死亡騎士這種職業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其操刀宣傳的幕後黑手據說就是曾經和亡靈不死不休的聖光教會。
如果可以,人人都希望堅守底線,但現在這個艱難歲月裡,大家也都是被逼無奈。
“我聽到那個聲音了..又一次..”
黑石山最高處的平臺,如冰雕一樣屹立在黑龍王子奈法利安閣下最喜歡的露臺上眺望戰場的天災統帥低聲說:
“它在召喚我”
“它說時候到了。”
這個穿着全套薩隆邪鐵戰甲,帶着全覆式的邪異戰盔如一座冰封鐵塔,讓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無法猜測他種族的死亡騎士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但在他開口說話時,那戰盔之上閃耀的冰冷光澤還有那戰盔額頭處碧綠色水滴寶石周圍明滅的符文代表着他正在跨越過空間和某些人交談。
雷德大酋長就站在平臺後方,這個胖子獸人酋長是被兩個死亡騎士從牀上拉起來拖到這裡的。
他完全不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但在看到這個鐵塔一樣的身影時,就連滾刀肉一樣的雷德
·黑手都不得不收起自己那副浪蕩的樣子。
他如一個戰士一樣站在那裡,似乎是在等待着來自某些大人物的命令。
他甚至不敢擡頭去看眼前那個冷漠的身影,生怕後者抄起那把猶若寒冰鍛造的雙手骷髏大斧,把他肥碩的腦袋從脖子上劈下來。他知道這個人是誰。
他是這片大陸上少數幾個完全知道眼前這人秘密的首領,而關於那些黑暗陰沉的秘密,就算是大嘴巴雷德在喝的爛醉的時候也不敢透露一個字給別人。
而在這個時刻,大概沒人會雷德大酋長的想法和心思。
那個鐵塔一樣的身影在等待着回答。
藉由統御戰盔被死亡原力灌注得到的特性,他可以聯繫到整個亡靈天災的每一個靈魂,甚至是和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的任何一個亡靈交談。
這頂戰盔給予他的不只是駕馭亡靈的力量,還有一個詛咒以及一個責任。
現在,詛咒即將應驗,而職責即將被履行。
遙遠的東部大陸北疆,洛丹倫王國的都城宮殿中,人類七國的國主都已在此,而人類帝國的皇帝推開這宮殿大門。
穿着全套黑色雄獅戰甲的瓦里安·烏瑞恩已經懶得說出什麼外交辭令,他的目光掃過眼前的統治者和統帥們,那冷冽的注視讓每一個被看到的人都下意識的站直身體,甚至包括老邁但依然睿智的泰瑞納斯王。
“吉安娜?”
瓦里安陛下詫異的看着代表庫爾提拉斯出席的小王女,他說:…
“戴琳陛下呢?”
“父親去了死亡世界,他離開前叮囑我與整個庫爾提拉斯都要服從皇帝陛下的任何指示。”
小吉安娜如此說了句。
她對面的一名聖光老牧師立刻在胸前划起宗教符號,但下一瞬就被不忍直視的法奧冕下伸手製止。
小王女的這句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並不是說戴琳陛下蒙聖光召喚,只是那位閒不下來的老上將不過是參與到了那個近期傳的神乎其神的行動裡。
一羣海盜們聚集起來要去死亡國度探險劫掠。
聽起來就不靠譜,然而在場很多人都知道那場行動是真實存在的。
瓦里安陛下點了點頭,他側過身,爲身後走來的某個人讓開了道路,在整個會議廳所有人神色各異的注視中,安度因·洛薩這位巫妖
之王邁着冰冷的死神步伐走入了宮殿中,他那雙無神的眼睛並沒有看向任何人,似乎存在於
此的只是一副用於承載邪惡力量的空蕩蕩的軀殼。
“時候到了,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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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薩也沒有浪費時間,不管生前死後他都是一個注重效率的人。
他就像是在宣稱某個重要時刻的到來。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皺起眉頭,而通過魔法參與到這場會議中的奎爾薩拉斯太陽王凱爾薩斯·逐日者則第一個開口問到:
“這是什麼意思?巫妖王陛下,什麼叫‘時候到了'?”
面對他的詢問,洛薩扭過頭,看着那個依然散發出一股陰柔氣息,但因爲臉頰上多了一道猙獰刀疤而多了幾分男子漢氣概的精靈君主。
他很認真的回答說:
“這場戰爭,所有戰爭結束的日子到了。
當然,所有和平的到來都需要以鮮血澆灌,在我們放下武器重拾歌舞昇平之前,還有最後一戰要打。”
洛薩的話讓整個宮殿中的人都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他們雖然懷疑這話的真實性,但亡靈們是不會開玩笑的。
巫妖王說這已經讓所有人無法忍受的戰爭要結束,那麼大家在熬過慘烈的黑夜之後,大概率是真的要能看到黎明瞭。
凱爾薩斯也愣了一下,太陽王隨後追問道:
“你們找到了擊潰或者放逐惡魔的辦法?”
“不是惡魔。”
洛薩搖了搖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反手抽出了背後攜帶的那把噬魂魔劍,隨着幽冷的劍刃上揚,一股爆發的寒冰氣息衝擊到宮殿頂層,在瞬間封凍厚重穹頂的同時讓堅冰破碎,又在巫妖王揮起手丟出的凜風衝擊中將碎裂的冰塊擊飛出去。
只是幾秒不到,這華麗的宮殿就被開了個大大的“天窗”,地動山搖中將明亮的天空展示在了諸位君主面前。
“開始吧。”
洛薩手持霜之哀傷看向天空,他身旁的瓦里安·烏瑞恩聽到了巫妖王低聲說了句,也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與此同時,在黑石山之上,在雷德·黑手驚愕的注視中,身前如冰雕一樣冷漠的死亡統帥突然有了動作。
他伸出雙手,放在了自己那頂戰盔的邊緣。
如推動一座沉重的高山,在驟起的寒風呼嘯中一點一點將閃耀冷光的統御之盔從自己的頭顱上取了下來。
這個過程看似短暫,但實際上又像是某種慢動作的推進。
看的出來,要將這統御之盔取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即便是這個在生前做下了偉大之事的戰士也要竭盡全力才能擺脫那份詛咒的糾纏。
那艱難的姿態讓雷德都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想要爲眼前這傢伙加油。
在幾秒之後,那頂戰盔被那個高大的身影握在了手中,他雙手扣住這陰冷戰盔的邊緣,在死亡之力與某種印刻於靈魂中的憤怒的雙重爆發中,被兵主鍛造出的死亡神器便在一點一點的拉扯裡發出咔咔作響,不堪重負的響動。就像是眼前這個敢於向泰坦揮刀的靈魂正在將自己最後的力量與意志融入這破壞性的舉動中。
他每用一份力,施加在他軀體上的死亡譴責就沉重一分,他每將手中的戰盔掰開一絲,源於死亡原力的反饋就在黑石山周遭厚重幾重。
在那戰盔的邊角迸發出第一縷裂痕的瞬間,這灼熱無比的燃燒平原之上天際陰沉,竟有陰森雪花飄落。
而在那統御之盔的尖角彎曲墜落時,拳頭大的冰雹也如暴雨一樣橫掃過這片被原初之火肆虐過的荒蕪大地。
雷德人都傻了。
他整個人身上每一塊肥碩的肉都在顫抖。
不只是因爲眼前這個老獸人硬生生將統御亡靈天災的神器在掰碎,更因爲隨着這個老混蛋的動作,整個艾澤拉斯的天穹之上正在發生讓人目瞪口呆的變化。
不只是雷德看到了。
整個燃燒平原的戰士們,整個東部大陸的人們,遠在北疆的君主們,甚至是另一片大陸的海加爾聖山之上的精靈們。
甚至是惡魔.
這一瞬整個世界的人都在那種天地變化的引動中將目光看向天空,在那裡彷彿倒映出了另一個世界。
如翻滾焚燒的力量纏繞於九天之上,那是暗影國度和物質世界之間厚重的生死帷幕被衝擊被破壞的影像。
那是在無數年的孕育中過於繁盛的死亡原力在壓迫其他領域並導致原力失衡的前夜會凸顯的盛景,那是一個古老的封印被打開的前兆。
就像是物質羣星的倒影在接近現實世界,就像是一道門即將被從物質世界向死亡國度開啓。
他們看到了噬淵。
他們看到了統御聖所的高塔,那被鎖鏈、尖刺和死亡力量纏繞的託加斯特·罪魂之塔的塔尖就像是一個世界的道標。
像極了從水下升起的黑暗巨物,正在剝離神秘氣息將死亡的原貌展現在所有生者面前。…
艾澤拉斯的天空就像是一道水面,隔絕開兩個世界,而現在,兩個世界正在接近,它們即將交匯,即將融合。
“停下!”
狂奔出刻符者密室的德納修斯大帝站在託加斯特高塔的頂端,和身後無數驚愕的溫西爾貴族與淵誓者們仰起頭便能看到物質世界發生的一切。
這位罪孽大帝心驚膽戰的看着那黑石山頂端倒映出的那個被泰坦之火焚燒成幾近枯骨的死亡獸人正在竭盡全力的撕裂統御之盔的模樣。
他的動作充滿了一種讓人畏懼的力量感。
已經從兵主那裡聽說了這一切的大帝完全明白帷幕在這一刻破碎會帶來的後果,祂聲嘶力竭的呵斥着,動用佐瓦爾留下的統御力量吼叫道:
“我命令你!停下!”
“你”
黑石山上的布洛克斯·薩魯法爾聽到了那憤怒的聲音。
作爲一名戰士,他理所當然的聽到了那高貴聲音中蘊含的畏懼與惶恐。
於是,這被阿格拉瑪的烈焰焚燒的面目漆黑,如骷髏一樣的老獸人仰起頭,在死亡譴責的怒吼中對永恆者大帝咧開一個譏諷的笑容。他說:
“你不是祂..你,控制不了我..”
“咔擦”
布洛克斯手中的統御之盔在最後的悲鳴中被徹底撕開,而天際之上兩界交融的“水面”在這一刻沸騰起來。
一道道黑色的裂痕就如蛛網一樣在德納修斯大帝眼前展開,整個噬淵都在震動,整個暗影國度都在震動。
而在大帝身後的託加斯特高塔裡,在刻符者密室中,被鎖鏈吊着盤坐在原地的兵主哼着一曲曲調古怪的歌謠,反手從污痕累累的面甲刑具中取出一枚閃耀的萬神殿徽記。
祂將那東西盤在手中,將自己最後一絲剩下的死亡力量注入其中。
就像是玩着炮仗的熊孩子,點燃“引線”的瞬間將那暴怒沸騰的徽記遠遠的丟了出去。
“轟”
秩序與死亡原力的碰撞爆發之間,整個罪魂之塔都搖曳起來。
猝不及防的大帝搖晃了幾下身體才穩住身形,而在祂眼前的頭頂,龜裂的帷幕在這最後重擊之下徹底破碎開一個大裂口,倒懸的風景就像是無數破碎的玻璃環繞在兩界裂痕周圍,每一塊“玻璃”上都倒映出一個提着斧子從天而降的身影。
“扁”
在泰山壓頂一樣的衝擊中,第一個越過生死帷幕落入噬淵的死亡統帥活動着肩膀站起身。
布洛克斯·薩魯法爾提着名爲影之哀傷的戰斧,不屑的朝着眼前血色的大帝勾了勾手指。
他說:
“你想要戰爭?”
“很好,我們來了。開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