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紅着眼睛，她啞聲對小姚說了一句。
小姚抿嘴笑：“小事呀。不過你真的沒事嗎？你上去也捱罵了？什麼原因啊？我記得你跟楚總還沒有什麼往來，咱們寰宇二期的最終方案也還沒有遞上去呢，哎，哎沐染……”
不知怎的，這個好脾氣的外來設計師，第一次沒有聽她說完話，而是拿了手機就跑到外面去了。
很緊張的樣子，像是要很急地打一個電話。
沐染撥了好幾遍，楚君逸的電話才通，之前的幾遍不知怎麼了沒有人接，一直響着，直到客服提醒她“請下次再撥”才停止。
楚君逸下午開會時看到那個電話，也是詫異。
從來從來，沐染不會在上班的時間主動打給他，兩人通話都是在下班的時候，這是第一遭，楚君逸先是愣住了，有好事的董事湊過來看，他立馬抓在手心裡，淺笑着說了一句：“稍等一下我接個重要電話，馬上回來。”
起身，去了外面。
她連續打了三個，應該是重要的事。
“喂？”楚君逸淺笑着接起來，“怎麼了？現在打我電話？”
這樣接到她的電話，算是驚喜，他心情不知道有多好。
“君逸。”
沐染叫了一聲，嗓音裡有依賴，眼眶有些熱。
“嗯，我還在開會，可能不會陪你說太久的話，不過五分鐘還是有的，不要急，慢慢跟我說。”
他的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沐染覺得自己很傻，以前的時候，爲什麼覺得這樣的人自己不可以託付？她想要戀愛得公平一點美好一點，這結果卻會讓自己粉身碎骨。
“我想要辭掉在思銳的工作，不，或者說，現在楚氏的工作，這裡很不好，我不想再做了。”
女孩子聲音很平靜，很穩，卻幽幽的如遠山一般，從外太空傳來似的讓他聽得很不真切，楚君逸被她的話搞懵了，很詫異，他幾乎以爲自己聽錯。
“什麼？”
楚君逸淺淺的笑容僵在嘴邊，將手機換了一遍，想了想輕聲說：“出什麼事了？寶貝，怎麼會突然做這樣的決定？”
“君逸，”以往這種話，就算讓沐染說，她都不會說得出口，可是現在，她也是被逼到沒有辦法了，“我以前沒有辭職過，哪怕能做下去一點我都會繼續做，如果我現在說不好，一定是因爲這裡很不好，對不對？我現在……境況也很難，想要跟你打電話只是想問你，如果我這樣做，你會不會幫我？”
她可能，一時間連房租水電費都交不起，一時間可能顛沛流離無家可歸，這樣，他會不會幫她？
楚君逸心裡的某根弦猛然被觸動，低了低頭又擡起，啞聲輕柔道：“傻瓜，你說什麼傻話？什麼叫我會不會幫你？你心裡沒有答案的話，會不打給別人而只打給我嗎？沐染你該清楚你說什麼我都理解，你又不是小孩子，你比我都懂事，這種話，需要來過問我一句嗎？”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就要掉下來了，沐染忍住，鼻端已經酸澀不堪。
“還有，渭坪老街那邊我不打算再住。”
“好。”
“那一份到半山裴家的家政工作，也幫我推掉吧，兼職我會再找，只是中介所的個人資料，希望他們可以幫我消掉。”
“好。”
楚君逸很平靜地，接受着她的一個接一個很突然的決定，一句爲什麼都不問。
末了，聽她不再說話了，柔聲問道：“還有別的嗎？”
沐染一時就想到這些，其他的，沒有再能想到的東西了。
但是，就這些的話，在她聽來負擔都很重，她臉上滾燙像灼燒起來了一樣，再也沒有臉面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你好像問漏了一句，”楚君逸緩聲說着，薄脣貼近了聽筒，道，“不過這句話以前是我問你，所以現在，還是由我來問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做，沒關係，染染，我來養你，好不好？”
一時間，好像回到幾個月前，他第一次問這句話的時候，當時，沐染不明白爲什麼，算是變相拒絕了，現在還能聽到一模一樣的一句，卻覺得更加難得。
冰涼的小手在發抖，所以只能用兩隻手拿住手機，沐染道：“我不是要你養，只是很想把現在的生活換掉，等到以後……”
“等到以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你就只爲你自己而活就行，不用再跟我計較，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是不是欠我……”楚君逸打斷了她的話，啞聲道，“我可以理解成這個意思嗎？你，同意我了？”
問這句話的時候，楚君逸一向那麼鎮定的人，放在身側的手都有些激動到發抖。
沐染低下頭，很久，接着擡起頭來，清澈如水的眸子晶瑩剔透，小聲說：“嗯。”
這一句，在一起，再不是短暫得說，我們在一起吧。
而是，以後，永遠，我們都在一起，不分彼此，好嗎？
掛了電話，楚君逸久久地呆在外面，不曾進去。
出去打印文件又回來發放的助理看見他，喉頭一噎，頓了兩秒才輕輕拍拍他的肩，說：“二少，裡面董事都在等着您開會，您不進去嗎？”
楚君逸一擡眸，眼眸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閃耀波動，看他一眼，舔了舔乾澀的脣，道：“嗯，我一會就進去，你先去發資料吧。”
“哦，好。”
他心情到現在都還沒有沉澱下來，此刻連血液都是沸騰的，在這個楚家跟邱家聯姻的當口，他最害怕的事情不是將來娶了誰，而是將來的任何一個決定都會讓他失去沐染，今天真的不知是怎麼了，她會突然打來這個電話，做這麼一連串讓他都措手不及的決定，但，楚君逸不願去想。
他從未有過地感激上帝，感激這個當口發生的事情把她推給了他，哪怕這樣答應她之後，以後的路會更加難走，是能真的讓她風風光光地嫁進楚家，還是一輩子只能讓她躲在自己背後當見不得光的情人，不論哪一件，都難得如同上刀山下火海。
但是，他來不及管了。
至少這一刻，她是答應了。
楚君逸平復了好久的心情才平復下來，走進去，跟這些人繼續開會。
哪怕會上的內容，還是聽這些董事會的前輩討論怎樣及早讓楚邱兩家聯姻，讓他取代大哥楚君揚的位置，楚君逸聽得越多，越覺得前路艱險，但有了這個電話，他變得更加勇敢起來，以後的路再險再難，他都有膽量，走下去了。
與此同時。行政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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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晶晶整理着衣服從總監辦公室裡走出來，冷冷掃了一眼眼前這一羣若無其事假裝工作的員工們，從鼻息裡冷哼了一聲，走過去，到樓層接洽口處的透明樓層銜接處看了一眼樓上，那邊，就是項目設計部的辦公樓層，隔得不遠，從下面看上面一目瞭然。
摸了摸口袋，裡面，是剛剛那個老男人射在她身體裡時，塞到她手裡的一把鑰匙。
拿出來，看保時捷。
雖然不是什麼太新的款式，但牌子在那兒，最差的也差不到哪裡去，聶晶晶把鑰匙揣了進去，冷豔的眸始終盯着那裡，終於，看到了那個她想看到的人，一步步朝自己這邊走過來，也終於，等到她要下班了。
樓下的那輛保時捷，車牌都還沒上，貼了反光的膜，出點什麼事哪怕被監控拍下來都不能奈何她，聶晶晶臉色蒼白一片，握了握那把鑰匙，走到衛生間的一個隔間裡，抽出紙巾來將自己下面的噁心東西擦乾淨，一邊擦，一邊讓自己冷冷地看清楚這噁心的境遇是誰造成的……
將帶着腥味的紙巾丟進垃圾桶，出門，走向了楚氏的地下車庫……
沐染出了楚氏的大門，最後再看一眼，說她懦弱也好，被嚇怕了也好，她只想要，留着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塊淨地，倚靠着自己僅有的一絲溫暖，博最後一次……
馬路旁邊，一輛黑色車窗的保時捷停在那裡，一個新手司機在試車，歪歪扭扭地將車從車庫開上了馬路沿，風，吹過來，撩起了路人的頭髮，衣服，吹得路邊那個纖細削瘦的人兒瑟瑟發抖，她伸手，想攔一樣的士，去楚君逸曾經跟她說的綺夜明珠大樓，距離這裡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