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你現在就走?不多吃幾口早餐了嗎?”李饒回過身叫她。
沐染搖頭:“叫你們起來之前我就吃過了,要早一點,公司地址在城南,很遠。”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點!”
等沐染走了,李父才神情嚴肅得坐下來,抓過一塊糕點,問:“你這個同事到底是什麼來頭?說她是窮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倒挺像的,懂事也勤快,可怎麼會有昨晚那種朋友?她到底是做什麼的?”
“她是最好的設計師,”李饒果斷斷言,“爸,您別問了,那些朋友是她不小心招惹上的,有我護着她,她絕對不會走上歧途的!”
她會一直護着她,決不讓她成爲他們之間爭鬥的犧牲品的!!
同日下午,楚君逸醒來的時候,第一感覺還是後腦被襲擊過的地方,劇痛,昏沉無力的感覺強烈得席捲了他全身的神經與細胞,他艱難睜眼,有刺目的白光晃進了他的眼睛裡,一片刺痛。
巨大的昏沉還攫獲着他,楚君逸艱難睜眼,起身,看向了窗外。
他上一刻的記憶還停留在深夜,城西那棟小區的樓下,此刻,卻竟然已經是白天。
這是,哪兒?
眼前的大牀是他所熟悉的,掃了一眼,便知道了,他竟然已經回到了楚家自己的房間裡面。
清雋俊朗的男子,蒼白着俊臉穩了穩心神,抓過旁邊被脫下的外套,扶着扶手將自己撐了起來。
耳朵裡的聲音,這才恍惚傳入了耳膜。
門外,有動靜。
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幾個人在說話,也有人在走動,楚君逸清冷的一眼看過去,那微微敞開了一條門縫的門邊,有戴着墨鏡的保鏢在守護站立着,片刻後,他將衣服簡單穿上,走了過去,拉開了門。
門外,那剛剛還窸窸窣窣有些喧鬧的聲音,在他出現在門口之後,幾乎戛然而止。
阮雲卿就坐在二樓大廳的沙發上,跟人說話,見他醒來,一雙泛紅着的溢滿委屈恨意的眸子就掃了過去!直直盯着他。好半晌纔回過頭跟那個彙報的人說,讓他先照她吩咐的去做。
起身,發顫的手攏了幾下自己的披肩,朝他走了過去。
門口,楚君逸清雋而微微透出一絲虛弱的眼眸,與她相撞!
阮雲卿走過去,努力壓抑着自己的冷怒和怨念,對那些守着的人說:“好了都走吧,人醒了,你們就不用再在這……”
保鏢卻遲疑,張了張脣,道:“太太,守在這裡是先生的命令,他回來還要找二少……”
“我在這兒難道都不行?”阮雲卿直接冷笑出聲,拿披肩裹緊了自己,“你們算什麼東西?這可是我兒子!!”
保鏢被她罵得緘默閉嘴了,戴着墨鏡看不出情緒,只按住了自己的耳麥對着裡面說了幾句話,看她一眼,退讓着走開了。
阮雲卿的怒火,哪怕是對着外人發的,楚君逸都感受得出來。
但此刻他卻沒有時間去想這個,擡手看了看錶,才發現此刻的時間距離昨晚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個小時,時間是次日下午了,沐染那個時候沒有等到他,一定很着急。
阮雲卿回過頭,眼睛有點泛紅,上前幫他整理着衣釦,道:“睡醒了?你一天沒吃東西,我讓廚房做了,你一會下去吃一點,晚上等你爸回來,我們再慢慢談昨天的事……”
楚君逸輕輕退了一步。
他頎長的身影比阮雲卿高出許多,此刻清雋冷漠的樣子凝視着她,一手扶着門,緩聲道:“……我可能等不了那麼久。現在,我要出門。”
阮雲卿伸出去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清冷無比,她冷笑了一下,嗓音都顫抖起伏起來:“出門?我都還沒有問你,昨天你到底是在哪裡,忙什麼事才誤了邱家的晚宴,你現在卻告訴我,你還要出門?”
“君逸,我不打算挖出你昨天缺席晚宴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只想跟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你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讓你下次改改!!可你現在,卻是要跟我攤牌,徹底撕破臉了是嗎!”
厲聲的叫喊,終是讓楚君逸心裡愧疚了一下,抿脣,面色複雜地緘默了下來。
“你下來,先去吃東西,剩下的以後再說!!”阮雲卿耍弄着自己最後僅剩的威嚴,泛紅的眸看他一眼,這才狠狠轉身,挺直了腰背往樓下去了。
楚君逸也是此刻,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丟了。
昨晚,那些人從後面包抄來的時候,他就意識到了危險,哪怕擡出了自己楚家二少的身份,對方也不肯放過。
一時激怒,動手了。
那些人到底訓練有素,沒有跟他過招幾下,於是,楚君逸只是手腕上捱了一記鐵棍,背上捱了一記,接着就是一個專業練過的手刀下來,便昏厥過去失去了意識。
否則的話,他絕對能,等到沐染下來。
明明,一切都要開始了的。
都要開始往美好的方向發展了的。
此刻,他卻連聯繫她的一個方式都找不到,找傭人借,傭人都戰戰兢兢得不肯借給他。
這是,相當於軟禁他了麼?
楚君逸臉色冰冷得嚇人,頓了頓,點頭,順着旋轉樓梯往下走。
阮雲卿端坐在那裡,像一尊佛,等他下來了,才叫梅嫂給他盛一碗粥來喝。梅嫂聞言,趕緊動手。
“你先喝一點,暖暖胃。”
楚君逸走下來,蒼白的俊臉看向她,沙啞道:“……媽,我很着急。”
阮雲卿此刻的心裡,卻也早已心急如焚。
卻還是冷着臉將碗推過去給他,看他一眼,冷笑,說:“你猜猜昨晚怎麼回事?我跟你岑伯母,請的全部都是Y市一流的傳媒記者,人全到了,卻就你沒到,你這樣也就罷了,那個邱家的女兒爲了破壞這件事,還素顏加一身職業裝出鏡,當着所有記者的面宣稱她近日只想好好接受邱家產業,對戀愛聯姻毫無興趣你們兩個這樣,是像弄死我,是嗎?”
楚君逸臉色驟然一白,拳頭握緊了,他千算萬算,算到了自己的後果,卻不曾想邱若彤也是那樣烈性的人,昨晚,她也孤注一擲了。
“現在你爸不在,我來跟你分析一下這筆賬,”阮雲卿忍着眼底的猩紅,拿下兩根筷子,擺在眼前,看着他道,“你跟那個楚君揚,現在就是兩條快要相交的平行線,兩個人一起過獨木橋,一個過一個死。當年傲天退位,是你說你大哥在楚氏鍛鍊得比較久才把代理總裁的位置讓給他,也就罷了,我就當他是在幫咱們娘倆當管家打理產業,之後呢?你爸當衆宣稱過要你當楚氏的繼承人,這就更敲定了他楚君揚只能註定是個代理總裁的身份!而現在,你是時候,把這個位子搶回來了,你知道?”
“呵,可現在怎樣?”
阮雲卿話語變得犀利起來:“在楚氏的運營上,他握着生殺大權;董事會哪怕我們有將近一半的股份,當年裴清伊給他留下來的份額也不容小覷!你要是此刻不跟邱家聯姻,第一可能鬥不過他,讓他搶了位;第二可能搶了邱若彤,你,就這輩子都沒法翻身了!”
“現在你知道媽媽爲什麼情緒激動了嗎?君逸,媽不管你到底是爲了什麼做出這等舉動,媽要讓你知道,這件事,你的自私造成了對我多大的傷害!!!”
鏗鏘有力的嗓音,帶着一絲撕裂感,響徹在了大廳裡。
果然,這樣的話,句句都像鋒利的針,刺在了楚君逸的心上。
最激烈的矛盾,在他心裡掙扎着,死死掙扎着,他手裡扯過的紙巾被自己攥緊,再攥緊,緊得沒了模樣,骨節都微微泛白了。
冷笑,楚君逸啞聲道:“可明明我們兩個都不願意,把這樣兩個人湊在一起……有意思嗎?”
“不願意算什麼鬼話!!”阮雲卿劈頭蓋臉地打斷他,“你以爲邱家那邊就能好多少?邱若彤她一樣不可能反抗得動,她是邱家的獨生女,不選擇楚家的繼承人聯姻,她邱家難道就不會走到窮途末路!!”
楚君逸搖頭,再搖頭,表示實在無法接受……
“媽跟你說過什麼?”阮雲卿繼續循循善誘,“君逸,你想一個女人在一起還不容易?等結了婚,你藏好一點,養幾個都不成問題!!那麼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能攀上這樣的高枝是她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還怕她會拒絕!”
本來說的好好的,突然扯到這樣的話題,楚君逸敏感地冷冷擡眸,一眼看向了阮雲卿。
那眼神裡,藏滿了糾結,痛楚,不可思議!
薄脣微微勾起一點,他啞聲問:“媽你說什麼?”
阮雲卿沉默不語。
楚君逸苦笑,手指點着桌面:“您剛剛跟我說不會計較我昨晚到底去做了什麼,不是不計較吧?而是,您原本就知道?您又怎麼會清楚她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你,連她的背景都調查過了……”
他原本真的以爲阮雲卿有多善良,多放他自由,卻沒想到他卻不經意之間將沐染都活生生擺在了她眼底給她考奪思量!!
阮雲卿冷笑一聲,道:“你說你的那個染染?一個小縣城裡來的單親家庭的女孩兒,一個離職報告上寫着’作風不正’所以辭職的女孩兒,也值得我花費那麼多心思去調查她嗎!”
她,這都說的是什麼!!!
楚君逸氣急到胸口都發疼,苦笑不得,推開自己手裡的粥,站了起來:“好……好……是,我昨晚逃掉宴會是因爲她,我也瞞不住了,我是跟她在一起!我說過我喜歡她,我放不了她,是我的原因,所以媽,你調查到這裡就好,不要輕易地動她……”
阮雲卿夜冷笑,好整以暇,擡眸盯着他道:“動她?呵呵,你是指不要我去告訴她你是我兒子這件事?我倒是昨天以前還在猜想,哪裡來的野雞,也敢往我兒子身上纏那麼久!卻原來,她是蠢到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
楚君逸此刻,臉色已經徹底慘白了下來。
起身,在原地轉了幾圈,都無法平定下自己的心情,狠狠抓了幾下頭髮,按住椅子,道:“……對……她是還不知道。可這件事我會自己來告訴她的,你們誰都不要動,不許跟她吐露半個字……”
阮雲卿也是心下狠狠一涼。
“君逸,你醒來這麼半天都沒爲什麼事激動過,就爲了這麼個女生,你跟我急?”她眼眶紅了一圈,看了一眼別處再看向他,“我現在倒是懂了,跟你說那麼多大道理,沒用,你既不會擔心自己的未來更不會心疼我爲你付出的一切,現在我知道了,是不是隻有毀了她,你的心纔會真的收回來?毀了她,你纔不會做那個有朝一日可以娶了她過平凡小日子的美夢!!”
聽到這樣的話,楚君逸的腦子裡,也是炸開了一聲震天動地般的驚雷。
他一度以爲,阮雲卿是在開玩笑。
“媽……”發顫的嗓音,從他蒼白的薄脣裡吐出來。
呵……
看來,她可真是猜得沒錯!!
阮雲卿難看的臉色緩和了好一陣才緩和過來,將筷子撿起,丟掉,冷冷看他一眼,緩聲道:“你當我也是昨天晚上擺你一道的那些黑道?你把你母親當成什麼人?”
“坐下,吃東西,”她道,“你聽話一些,哪怕下次不再先斬後奏,我也會考慮放那個女孩一馬,畢竟她也跟了你那麼久,我總不會,虧待了她。”
這樣的一番話,聽得頭痛欲裂的楚君逸雲裡霧裡,根本不清楚,也不敢確定!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好歹心裡暖了一些,狂亂的心跳安定了一些,臉色慘白地坐了下來。
“昨晚的事對不起,媽,”許久之後,楚君逸恢復了以往的優雅與風度,啞聲說,清雋的眸擡起掃向她,還是有一點蒼白,“我是做得有些過分了,可我並不想那麼快。關於沐染,我的確不該藏那麼久,如果可能,在我跟她說完我的身份之後,想要帶她來家裡看一看,媽,我真的覺得她不錯,如果不從利益的角度出發,您絕對會喜歡她。”
阮雲卿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放下吃了兩口小菜的筷子,她實在是想不出如果這個女孩幫不了她把裴清伊的兒子趕出楚家,還有什麼鬼屁用處,但更令她震驚的是,君逸竟然有這種想法,他竟然想把她帶回家。
他想做什麼?
拉着一個女人做小,也不必這樣興師動衆,都是男人*暖牀的工具,拉來家裡,要髒了家裡的地方嗎?
可,影響了他兒子聯姻的心思,這樣的女人,太危險,也……太可恨了。
不能留。
就像她說的,要毀了這丫頭,一切纔有希望。
“我知道了,”阮雲卿冷聲說着,推開了筷子,慈愛地凝視着他,道,“晚上你爸回來的時候你也就這麼道歉,記得了?”
這樣問題纔好解決。
楚君逸依舊一口飯菜都沒動,蒼涼的冷眸掃過桌面,道:“所以現在可以給我手機,聯繫她了嗎?”
阮雲卿拒絕,涼薄地看着他:“吃完東西就休息一下吧,至於她,你晚點兒再聯繫!不是挺愛你的嗎,還怕誤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