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的背景雖然強大,可依照徐璟的性子,也是不肯屈從的。她昨晚真報了警。本來警察還處理得好好的,記錄着時間地點,一聽當事人,先是問了她一句:“你確定?”
第二句就是:“你應該看錯了吧?楚先生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第三句冷硬下來,“你是看錯了。別再擾警。”
在她們Z城那種小地方,的確也有那樣囂張跋扈的人,但徐璟總覺得Y市這麼大的地方不會,沒人有那麼大的權勢,卻從不曾想這個楚君揚真的能隻手遮天。
她第一回遭遇這樣的人,完全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這邊管不了了,至少要保證沐朔那邊沒事,徐璟臉色蒼白地穩住心神在原地晃盪了半天,拿出了沐染留在家裡給她取錢用的那張卡,想先去銀行一趟,卻不曾想剛剛冒出這想法來,手機就又響了。
這回,好像是南京的一個座機號。
徐璟心裡又是一道雷劈下來。
她私心裡是極力想要沐朔已經把這件事處理好了,最好是真的處理好了再打給他,於是接的有些戰戰兢兢,心裡七上八下,啞聲埋怨道:“喂?怎麼拿宿舍的座機號打給我?你這麼跟我說話肆無忌憚的,給人聽去了可怎麼好?那件事,你處理好了麼?”
裡面,一片沉寂。
“沐朔,”她覺得奇怪,心裡擔憂更甚,“朔朔?”
“請問你是沐朔的母親麼?”一個寒冽的嗓音,從那邊氣沉丹田洪亮有力地傳了過來。
徐璟嚇得整顆心臟都“噗通”劇跳了一下!!
半晌才道:“是……我是。”
“是這樣,據調查沐朔只有您和他姐姐兩個有民事政治能力的直系親屬,我們就直接打給您了,沐朔在這邊出了點事,我們需要家人的口供配合,你們可知道沐朔出什麼事了嗎?”
徐璟顫抖着站直了身體,只覺得手抖得拿不住手機,通體從頭冰涼到腳。
“您……您是他哪位長官?”
“這個兵不直接隸屬我管,我是整個南京分區的總政委秘書,政委現在在我旁邊,我們接到舉報,沐朔在下到高校軍訓期間與高校女生有染,還鬧出了孩子。”
“希望你們能清楚這件事的嚴重性,這種污點在部隊裡被發現,是要直接開除軍籍寫入檔案的,且那個女生的家長很有來頭,不大肯輕易放過部隊這邊,我們需要你們作證這是純粹的個人行爲,跟南京分區無關,對方再想要通過法律途徑怎麼跟你們解決事情,就是你們的事了。”
徐璟的腦子,徹底炸開了。
她很難想象政委這個職位到底是多大級別的官,但牽扯到南京分區,整個南京分區,她就……
“您別嚇唬我……”徐璟嗓音都嘶啞發顫了,顫抖的手緊緊抓着聽筒,艱澀道,“我兒子……那就是一時糊塗,我不明白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可這不是兩個人的責任嗎?那個女生是自願的,哪怕是教官學員的關係,自願的話就沒那麼嚴重不是嗎?你們記過……記大過都沒關係,不能就這麼開除軍籍啊……”
“是麼?”沉穩有力的嗓音說道,“可我們得到的說法不是這樣,事情曝光之後,那個女生跟家長和律師方面說的,可都是自己不情願,也就是,強暴的。”
強暴!!!
不,不是這樣……
徐璟氣到整個手都哆嗦到停不下來,想起上回她親自去南京的時候還見過那個女生,那女生潑辣了點,的確也威脅過你們最好待我好一點,否則我出去告你強姦!!徐璟當時受氣忍着,以爲她就是說說而已,不會真那麼做的。
可沒想到……
大概事情就是這樣,醜事被不知什麼人挖出來曝光之後,那個高校的女生也是害怕丟臉,怕父母怪罪怕學校開除,才趕緊擺明了自己受害者的身份,而至於收的那些錢麼……就更好說了!就說他們是爲了掩飾事情不被曝光而給她的封口費!!否則,怎麼至於給二十萬那麼多!
徐璟幾乎是徹底崩潰了。
她幾乎是聲淚俱下地求那個長官,她們如今人都不在南京,沐朔一個人在那兒,什麼力都使不上,什麼關係都疏不通,找人都不知道找誰,可該怎麼辦啊!
……
桌上的電話,響得幾乎能把整個辦公室的聲浪全都壓下去。
好幾遍,不停不停地在打。
沐染從正開着會的會議室裡出來,迎着周圍所有人異樣的目光緊急跑過去。
接起來之前,她在心裡醞釀過無數種情形。
徐璟再怎麼罵她,諷刺她,看不起她,她這一次都不會再像上次說些自暴自棄的話,她也不想那樣的傷害還有第二次。不會了。
“媽。”她輕聲柔柔地叫她。
徐璟在那邊哭的斷了氣,說:“你快回來……沐染……你快點回來,你弟弟出事了……”
……
沐染其實,已經習慣了每次這樣被她心急火燎地叫回去,給沐朔收拾爛攤子。
事情也怪,不管每一次她做的心理準備有多足,能想象到的結果有多噁心糟糕,現實都要比她想的更糟糕一些。
瞬間擊垮她的防線和理智。
踏進家門之後,聽完母親斷斷續續的哭訴,那纖小的女孩兒手中的包無力地從手心裡滑落下來,愣愣地看向母親,眼眶微紅,臉色已經徹底慘白下來了。
她也不相信。
不相信事情發展到了這麼糟糕的地步。
兩個人頭頂上的天都要塌了一樣。
那一年父親因賭博入獄的時候沐染還小,但已經懂事了,母親帶着兩個丁點兒大的孩子給人哭着下跪的場景,歷歷在目。
纖小的女孩兒極力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讓理智戰勝悲痛回到腦子裡,想了好一會,啞聲說,“媽你不要急,不急。幫我把號碼撥回去,我來問……”
徐璟卻不肯聽她的:“你能有什麼好辦法?這都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再不解決就來不及了!!我們訂票,去南京,坐最快的一班車,我們現在就去……”
“我說您先不要慌。”
沐染一個字一個字地輕聲說出來,哪怕嗓音也細小發顫,但還是穩的,伸出手:“手機給我,把電話找出來……”
徐璟崩潰到徹底沒了主意,模糊着淚眼翻開手機給了她。
纖小的女孩兒低下頭,將號碼輸到自己的手機裡面,撥打過去。
不多一會。接了。
依舊是那個男人接的電話。
“您好,”她輕聲開口,身側小小的拳頭緊握着,維持着嗓音的柔軟平穩,“我是沐朔的姐姐。”
那頭一愣。
“嗯,你好。”
“你們分軍區那麼大,一定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事,或者類似的事情也有過吧?但這種事情,一般在告訴家屬之前先要做的是控制流言傳播開來,尤其在部隊裡發生這樣的事,知道消息的人要最先封鎖,怎麼樣都不會鬧到讓女方的所有親屬朋友都知道,現在就請來律師要告我們。所以我能問一下嗎,”她握着話筒的小手沁出了汗,小聲啞啞地問,“這件事是沐朔的錯,我們不否認,我們可以承擔可到底是誰揭發他的?”
“我問這個……”纖小的女孩兒說到這裡微微哽咽,忍了一下,“沒有要什麼報復的意思……只是我媽媽跟我,在他當兵這件事情上費過很多心思,我媽媽很看重他……我們願意承擔所有的責罰,但是希望他還能繼續留在部隊,千萬不要在他檔案上寫這麼一筆……長官,他真的會被毀掉的……”
“所以你們能告訴我嗎?到底是誰,要對我們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