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串？”他將文件換了個手，淡淡問道。
“那串小的，上面有昆蟲琥珀的那個，”沐染拎着手裡的包，喪氣地看了一眼四周，“我就是找不着，昨晚回來的時候我放到二樓桌上的，問了桑姨，桑姨也說沒看到。”
她這才着急。
“會不會是記錯了放的位置？”他嗓音幽幽的，卻並不像着急的樣子。
沐染卻心急：“我根本不會……”
這男人，居然這樣……
“楚君揚，”她再也不避開自己心裡的猜忌和疑惑了，問，“你有沒有拿？”
記憶裡，沐染從不會這樣大膽地跟他說話。
可這說法的方式，他喜歡。
“我麼？”
“你忙不忙？”沐染有質疑不敢問，有火氣但沒膽量發，抓着包帶的手隱隱出汗，“不耽誤你重要事情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找一下？”
剛剛打電話的時候她就有些猶豫，但心還在想，電話就居然已經撥出去了，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來尷尬和疑惑的機會都沒有了。
“急什麼？我幫你看一下。”他薄脣貼在手機上，低啞的嗓音說出來，讓人都能看得到那副魅惑而驚心動魄的場景。
長指，在另一側的口袋裡勾了勾，那一串小巧的鑰匙，就勾在了他手上。
真不巧。
“有。”
“早上匆忙，看來我是不小心拿錯了。兩個人住在一起東西混用着，總會是難免的。”
怎麼會是難免的？
冬日的早晨急出一身汗，沐染小臉白白的，盡力拂去腦子裡那些不合實際但卻極有可能的猜想，說：“那串鑰匙我公司每天都要用，現在還有不到一個小時，我要怎麼才能拿到？”
他當真想了想。
“明啓跟這邊的路不在一條線上，先過來拿，再想怎麼去？”
到他這裡，總會有辦法再走的。
反正鑰匙，她是肯定要用。
沐染心急如焚。
想了想，慢慢鎮定下來，點點頭接受了他的方案：“好。”
下樓的時候，沐染那微微匆忙的樣子，也嚇到了桑姨。
“你怎麼也這樣早？”桑姨覺得早走的楚君揚情緒就跟之前不一樣，現在沐染下來，像有點心事似的，臉色也有一點不大對勁。
但，好歹不是壞的那種。
沐染心頭隱隱騰起一絲預感，有些恍惚，也想不大清楚“有一點事。”
隔着不過幾米的距離，Adrian在身邊蹙緊眉分析着這次會議上絲毫不樂觀的拼殺現狀，楚君逸的注意力，卻在整個會議結束後，落在了正在打電話的楚君揚身上。
幾米遠的地方，男人健碩挺拔的身影冷肅地站着，一手的手指輕輕釦着文件，打電話時候那深邃專注的神情，打破了這些年楚君逸對他的所有認知。
那眼神。
深邃。縱容。疼寵入心。
像是與電話裡的那個人熟識百年的樣子，隱隱約約能聽到幾句對話，關係親近到讓人覺得震驚詫異，楚君逸想要回神，仔細聽Adrian的聲音，注意力卻還是頻頻被那打電話的聲音吸引了過去。
莫名的。不可抗拒的。
也有一股淡淡的未知的恐懼感從心底升騰起來，楚君逸不知是爲什麼。
Adrian冷肅地站着，眼神冷冷望了一眼那邊正在打電話的楚君揚，回到文件上，緩聲冷冽道：“這樣下去楚太太那邊的項目早晚會被剔除乾淨……楚氏全盤跨國跨省，連海峽兩岸的業務都有，而經過上一次談判後，美國方面的市場就幾乎佔據了整個楚氏運營率的25%，那是歸在楚總名下的……二少您應該注意，等楚氏旁系親屬那邊的分支都被砍掉後，很快他就該對您和楚夫人的管轄區下手了……”
“會議時你也在場，”楚君逸迴轉過眸子，極力讓注意力從那邊的電話聲中收回來，清雋幽然的眸看了Adrian一眼，低啞的嗓音打斷他，“你聽到的每一個項目的剔除都有幾乎絕對性的理由，所以是我不夠努力，還是大哥的那些理由不夠充分？”
Adrian的眉心瞬間蹙得死緊。
“我只是在闡述事實……”
“事實是什麼？”
楚君逸也想要討論這個問題，這是他經過整個會議後，最想不通的那一部分。
“事實是以楚氏的根基想要做什麼都可以賺錢，我也曾以爲我母親叫我接管楚氏，是從楚氏的整體利益出發的，卻現在怎麼覺得，好像只是爲了那幾個人賺錢而已？”
楚君逸淡淡笑着，禁不住問了這樣的一句。
Adrian盯着他，解釋了一句：“楚夫人的意思大概是，要先有了掌舵的機會，才也有權利決定企業怎麼發展。”
“是麼？”
“那爲什麼不去直接問問現在掌舵的人呢？他是想要自己坐穩那個位置，還是真的爲了楚氏好？”
這也是，楚君逸心裡一直以來的疑問。
這些年楚氏的發展迅猛到令人難以想象，他被迫與楚君揚站在敵對的位置上久了，就那麼容易忘了問他一句爲什麼，是爲什麼非要你死我活，彼此拼殺到血濺當場？
眼前這個精瘦的男人挑眉，冷冽的眼神裡藏着深邃不解的意味，在他看來，楚君揚是站在風口浪尖慣了的人，承受着風險的利刃，也承受着這利刃背後帶來的巨大利潤與回報，野心就是這麼來的，男人擁有過的東西，就從不能容忍失去。
可楚君逸，從不這樣想。
小的時候楚傲天給他的感覺就很複雜，說親近，不親近，甚至不知他爲什麼從小對自己那麼偏寵相加，但他承認楚傲天是威風的，是在商場上叱吒風雲運籌帷幄的，所以有時會指着他問楚君揚，問他想不想要以後也像父親那樣？
那樣的話，他必然，會待他比父親更親近許多。
十幾歲的楚君揚，臉上寫滿與年齡不符的成熟，只問他一句，你可知那些威風都是什麼換來的？
許多年了，他是依舊還不懂。
起身，他索性直白地，當着整個樓層所有人的面，直接朝他走了過去。
楚君揚掛掉了電話。
那一絲暖意還在，他站在原地，指腹輕輕摩挲着掌心裡那黑下去的屏幕。
有人走了過來。
帶起的一串低氣壓的感覺襲來，讓他隱約知道了是誰，周圍人走動的聲音都不一樣了，明顯也是察覺了這裡此刻嚴肅的氛圍。
楚君逸靠過來的時候，無意的一眼，卻當真看到了楚君揚屏幕黑下去之前的那一幕，上面輕描淡寫的“寶貝”兩個字，讓他看的幾乎渾身震在原地，心頭有震驚無限地炸開來，他俊臉白了白，看了一眼楚君揚。
以他對他的認知，從不敢想，楚君揚的生命裡也會出現那樣的一個人。
“在跟女朋友打電話？”楚君逸走近，淡淡地猜測了一句，因爲極度的好奇，這是他能猜到的最有可能的可能了。
楚君揚的臉色從剛剛的溫柔慢慢變回冷冽，思索了一下，將手機牢牢地攥回掌心，道：“不算。”
是麼？
楚君逸淺笑了一下，啞聲道：“看你剛剛那樣的神情，我還以爲算的！”
“比那近很多，”他沉聲解釋，道，“太模糊太不明確的關係，我都不大喜歡。”
比那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