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桑姨忍不住上前提醒,他纔想到,要帶她去睡了。
沐染注意到他髮梢微溼,問:“外面下雨了?”
剛剛她回來時候明明還沒下的。
“有點起霧。”
他回過神,道。
沐染不大信,早春的霧氣一般都不會特別濃重,Y市又不是有霧霾的地方,他這樣分明是在外面站了很久的樣子,纔會如此。
不過她也沒問,他到底去了哪兒。
上樓去後楚君揚纔看到她敞開的電腦,很明顯小東西回來吃過晚飯後又工作了一會,他有些不高興,卻也只碰了碰她的小臉,沉聲警告:“以後少碰電腦。”
沐染愣住。
在他懷裡失笑,甜美的笑容璀璨又調皮:“那麼要緊啊?其實科學證明電腦手機的輻射很小的,根本沒什麼關係,我纔剛剛查出來幾天?肯定還要再繼續工作很久的……”
小東西握着他一根手指,嘲笑他似的。
他也大約察覺到自己的過分維護了,勾脣,也禁不住笑了笑。
那一笑,翩若驚鴻,叫沐染都看的有些呆。
“你在哪裡站了那麼久,站得霧氣把頭髮都打溼了?楚君揚你要是接受不了,我給你時間去接受啊,但我自己可就沒辦法了,一日三餐把我折騰成那樣,想忽略都不行。再說孩子這種事,不確定的,我同學也曾經四個多月去檢查,結果發現畸形不好,也不會要的……”
“你閉嘴……”輕撫着她的小臉,他想都沒想,冷聲寒冽地吐出幾個字呵止住了她,也不怕把她嚇到,“這樣的事是可能會發生,但你不許說,也不許揣着這種可能揣摩我的想法,我有跟你說,我緊張無措是因爲在考慮要或者不要?”
沐染果然沒有被他嚇到,水眸清清亮亮,晶瑩剔透的,抿嘴笑,輕輕拉着他說:“那你在緊張什麼?告訴我啊。”
這樣的笑容,綻放得如花一般,直接讓楚君揚心跳跳漏了幾拍。
撫着她的頭髮,與她額頭相抵,胸口那股深埋着的快要爆開的情緒險些失控。
“我怎麼會遇到這麼好的你?”
低啞的嗓音,輕喃出了這一句。
懷裡的小東西,神情微愣,眼神也一下子飄渺起來。
“你不許離開我,沐染,”他垂眸親她的額頭,一字一句說得清晰,“不能給我了我這麼好的東西之後又走開。”
外面果真霧氣濃重,都模糊了窗子上的光。
這就是今晚他跟那個不得不見的朋友聊了許久之後,得出的唯一感受和結論。
楚君揚在心裡是對命運的這場賜予,受寵若驚的。
他怕失去,她知道。
小手輕輕拽住他的領結,往下拉,直接印上他的脣,啞聲道:“囉嗦,囉嗦死了,楚君揚你以前不這樣的……可這樣,也是叫人……喜歡死了……”
懷裡的人兒扭來扭去,他渾身的火熱就被這簡單的幾句撩起來,擁住她,抱起來朝着大牀走去。
沐染極盡可能地點火,反正知道他不能怎樣,就是要囂張。
他的眸色愈發凝重欲滴。
暗潮瘋狂涌動之間,沉沉將她壓住,道:“我的確是不能怎樣,可你真覺得我什麼都不能做?我要是不好受,你,今晚也別想好過了……”
……
孕婦嗜睡。
沐染鬧騰到一半就受不住了,咯咯笑着求饒,求饒不管用就拱進他懷裡撒嬌。渾身有一點汗津津的,她不想洗,說這樣睡着舒服。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小聲說,其實她小時候連這樣跟母親撒過嬌都沒有,小時候就覺得,母親不大喜歡她,她不知道自己生父,也不知生父如果知道她的存在,會不會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寵愛她那麼一下。
說完就睡着。
楚君揚還醒着。
凝視着她嬌憨的睡顏,不知聯想到了什麼,沉聲開口:“要他們的寵愛做什麼?哪裡有那麼重要,有我在,就再沒你以前那種人生了。”
事情,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突然發生的。
彷彿隱匿在黑暗中的勢力驟然爆發出來,瞄準了當下形勢大好的一切,迎面給了沉痛的一擊!!
先是海關那邊的消息。
整個海防那邊的專員統統出動,因爲查處的大量違禁品差不多是整個海關能夠查處一年的總數量!
連上面都驚動了,差不多是連夜分配了人下來查。
海關調查組凌晨時突襲楚氏這邊徹夜守管的倉庫,跟攜帶違禁品的這些進行對比,卻發現倉管這邊因爲玩忽職守,整個第一期的貨品因天氣狀況損失大半。
最最精密的檢測儀暴露在一夜的霧氣之下,靈敏度嚴重受損,貶值進七成!
楚君揚在接到這些消息,凌晨悄然出門,往公司這邊趕的時候,臉色冷沉似冰,雖然震驚,但多年對處理事件有高度敏銳度的他,只覺得對方是在開一個根本不可能的玩笑。
對。
不可能。
從美國進口到內地的貨,怕出事就往往怕在海關上,偏偏海關查出違禁品,還大量?
精密儀器的保管是他的屬下和邱若彤那邊在負責。
讓霧氣毀了真空包裝的貨品,是在開玩笑?
楚君揚的感覺,並不像那些人一樣,第一時間先爆粗口,再罵自己的員工是不是吃乾飯的,這種低級但毀滅性的錯誤都會犯;
他只覺得那隻不過是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背上突然被“砰!”得一聲巨響開出的冷槍傷到了!!
傷口的爆破力太大,幾乎是在背上轟出了一個血洞來。
不會是員工的錯。
也不會是美方那邊的問題。
是有人下手。
怪不得最近眼皮跳得那樣厲害,那些無緣無故襲來的危險感那麼重,原來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黎明的倉管門前,停着一堆海關的檢測員,整個倉管部門的人都在那邊,嚇得臉色都白了。隱隱約約露出一絲白的天色,跟大型倉庫門前的白熾燈燈光融合在一起,有一絲詭秘的幽冷味道。
除了楚君揚趕到了,此刻那個爲首的海關專員旁邊站的,還有另一個人。
身影頎長,挺拔,臉色微白卻神情鎮定幽然,那是楚君逸。
“怎麼回事?”
真正的正主兒來了,一記低沉冷冽的嗓音就破開了僵局,吸引過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海關專員見了楚君揚的第一反應是被那股冷冽肅殺但沉穩篤定的氣場所嚇到的,張嘴卻都忘了說話,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我們正在調查,楚先生,您第二批寄到海關的那些貨出了問題,裡面有……”
“那第一批毀掉的貨你們也看了,跟現在被扣在海關的那些有關係麼?可是一樣?”
這樣鎮定淡然的冰冷口吻,讓海關那邊的人也嚇得心驚膽寒。
“那倒是沒什麼關係……可是在您的第二批貨裡,確實是查到了違禁品……”
“我知道。”
他冷冷勾脣。
接着頭頂那盞大亮的白熾燈投下來的光輝,他慢步踱了兩步,走到倉庫門前,沉聲開口:“別的人在這裡的原因我大概都能猜出來,可是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這話,他是問原本不該此刻出現在這裡的楚君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