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市經濟頻道的資訊報道，每逢八卦的時候就恨不得全天候滾動播出，以震撼人的神經，此刻天沉沉地壓下來，房間裡沒開燈，兩人站在亮閃閃的壁掛式電視機前，一個身姿挺拔，一個柔弱清美，對立而站。
沐染眼眶微微紅了，又愣愣地看了一遍那新聞，極力眨眨眼，緩迴心神。
“這新聞”
她指了指電視，問：“就是你處理這件事最終的解決辦法？假的？”
他眸光深邃淡然，凝視着她，緩聲道：“真的。”
沐染神情微微一震，瞬間臉色就一邊看着他一邊清晰可見地蒼白下去，還在維持着嗓音的平穩：“這麼說你是真的要跟邱若彤結婚，藉着她懷孕的傳聞，讓邱家出資幫你們起死回生？那她懷孕的事情總是假的吧？難不成，還是真的？”
最後幾個字，因強忍酸澀而問得氣若游絲。
她自己也沒有底氣。
因爲。
如果一段邱若彤的懷孕都是真的的話，那麼這段時間的楚君揚，會可怕成什麼樣子？他們之間相處的那麼長的一段時光，都……會可怕成什麼樣？
他點點頭，沉聲迴應了她的質疑：“懷孕那件事是假的，你知道，但外界不知道。”
“那楚家呢？別人不瞭解你楚君逸瞭解。他也不會相信邱若彤真懷孕了的。”
他鼻息裡淡淡哼出聲。
“他知道了也沒關係，既然決定了走這一步就必定做了足夠的防護措施叫任何人都察覺不出來，邱家那邊也都不例外。”
他對這件事，勢在必得。
沐染閉嘴，沒有再吭聲。
那清純美麗的影子，站在亮熒熒的屏幕前，惹得他目光從她身上移不開，他啞聲道：“所以現在只有你知道這件事，你要是想講出去給任何人知道的話，都可以，你也想像楚君逸那樣，站到我的對立面去嗎？”
沐染突然笑出來。
她輕聲問他：“你怎麼會覺得我要那麼做？楚君逸對你那樣是因爲恨你，怎麼，難道你也覺得我應該因爲這件事情而恨你嗎？”
她的眼眶，紅了一片。
他凝視着她，繼續開口：“是該恨。這種情緒不需要別人來告訴我，也不需要做幾番猜測，我知道，你恨。”
站在對面的人兒，輕輕發起抖來。
兩人都不說話，這樣沉默的氛圍差點讓她窒息。
“說點兒什麼吧！”纖弱純美的女孩兒笑道，眼底隱隱有淚，“比如我爲什麼恨，比如我現在看到這些了，你該告訴我你該怎麼辦，包括之前跟我說過的那些話……都要怎麼辦了吧？總不能讓我一直站在這裡，叫我自己決定還要不要繼續留下來吧？”
最後的那幾個字，說得時候，她眼眶紅得充滿了猩紅的血，盯着他，像是一隻被自己的刺刺了滿身的刺蝟。
楚君揚抿脣，朝她走近了一步，她便後退，兩人互盯着相望，繼續這般對峙。
“你的確是不用自己決定。”
“你得留下來，沐染。”
“就像我說過的，不管怎樣，不管發生什麼事，你不許離開。”
原來原來，他說過的話，還算數啊！！
沐染擡起手指來，指着他，在指他的時候劇烈發抖，都指不準，顫聲說：“就這一句算數嗎？還是你決定的就這一句算數？其他的呢？說好的愛我呢？娶我呢？說好的希望要我生的孩子呢？說好的再不讓我在別人的眼光下受辱呢？”
說好的，一輩子呢？
“這些都不算了？”她問，“你的話我應該選擇性的相信，全信了就是蠢貨，是嗎？”
她的心此刻是劇痛的，情緒是崩潰的，都在爆發的邊緣。
他抿脣凝視着她，開口道：“你知道我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爲了給我母親復仇，不讓復仇這件事這輩子沒翻盤的餘地，我要在你和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罷了，而我選擇你不讓我放棄的後者，你不理解？覺得不該？”
“我不知道什麼該不該！”沐染情緒終於崩潰了，在原地踱步，站不穩，搖頭，盯着他，道，“我只知道你對不起我，你放棄我了，你傷害到我了，這樣我跟你說過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不能跟你在一起還談什麼你做的決定對還是不對？哪怕你有一天可以在天堂裡無愧於心的面對你母親了，記得那是你踩着我的心換來的！你那時跟她再怎麼坦然相對靈魂團聚，我痛成那樣都不會那對我來說是想要的畫面，不會！！”
她的崩潰，讓他心口大震，有強烈的情愫在猛烈地衝撞着他的心扉，面上卻依舊那樣鎮定。
“哼……”他直接冷笑出聲，對着她，不解地低啞問道，“你的意思是，不原諒是麼？沐染，你對人的標準還真是因人而異，我選擇放棄你的原因自認爲，還算是對得上良心，是正當的藉口，連當初楚君逸那樣迫於無奈的爛藉口都能被你原諒，而我，你卻不原諒？”
沐染幾乎要大笑出聲！
滾燙的眼淚，卻比笑容更先綻開，在她眼裡洪水一般地衝破了堤壩轟然涌出，淌了滿臉。
“我是原諒他了，幾乎都沒有真的怎麼恨過，因爲我還不夠愛他！！可是楚君揚，你要真有你曾經說得那麼愛我，讓我給你這樣同等的一刀，你纔會知道有多痛！！什麼理解，什麼理智，邱若彤做得到理解理智是嗎？那你去找她吧，可我不原諒，我這輩子都對你不原諒！！”
說完，她已經淚流滿面地痛哭出聲，衝上前，猛地推開了他健碩身影的阻擋，哭着跑出去了！！
他一向站得穩如泰山的身姿，竟被真的推得晃了兩晃，臉色蒼白如紙，扶住了電視。
後面門口處有桑姨驚慌失措的叫聲。
“染染……染染！！”
“染染你幹什麼去……你別跑……站住啊，孩子，別走……”
可無論桑姨在後面怎麼心痛的呼喊，卻終是沒能阻止住沐染的腳步。
房間裡的男人，臉色幾番大動之後恢復了正常。
他太能忍，也終究沒人能懂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連情緒都琢磨不透，剛剛沐染的那一番表現，他沒有任何的不滿意，相反，她句句都罵在他心上，罵得那樣對，那樣令人感覺到溫暖。
只是他的心口，也是痛的。
他的痛來自於對她的心疼，來自於自己已經超乎了人類承受力的隱忍，但，卻是必經的過程。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啊！！”桑姨也哭得滿臉都是淚，進來就揪着他的領口，一下下地狠狠錘他，“染染那孩子容易嗎？就爲了這個事你們就要決裂成這樣嗎？不是你答應我會好的，不會出什麼變故的？是你答應過的啊！她現在一個人跑出去……她還懷着孩子吶……”
楚君揚臉色冷沉，扶住桑姨的腰，抓住了她枯老的手腕。
他想說一句“是我的不對”，仔細斟酌了一下還是死死嚥下沒說出口，只沉聲道：“你也注意一些，這決定是早就已經做了，婚前協議都已經簽了，再沒什麼變故，不要以爲你在這裡照顧了她那麼長時間，就有那個資格教訓我了。她沒事，我說過不許她離開她就根本離不開，人我已經派人跟着了，你，不想讓我覺得心煩的話，也就不要再鬧。”
桑姨以爲自己聽錯了。
她哭得傷心，滿腦子都是裴清伊如果還活着的話不知會拎着他的腦袋怎麼罵他，突然聽到這麼疏離人心的話，不可思議地擡頭看着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