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溼陰僻的地牢內,烈如歌坐在墊了錦色精緻刺繡的蒲團上。其實,在烈如歌看來,這個牢房環境極好,四周都被清掃乾淨,蛇蟲鼠蟻都不見,旁側還設置了一桌一椅與一張乾淨且有帷帳的貴妃榻,榻上的佈置是宮內主子才能用的規格。
顯然,這些都是司徒明命人疾速佈置好的。
不過,這次的牢獄之災,她還是沒能避過。但這一番奇特的感受,又是尋常人難以經歷的。一句話,既來之,則安之。
夜深人靜,地牢內唯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連鬧騰的犯人都已經疲倦的入睡。烈如歌仰躺在精緻華貴的貴妃榻上,兩手交疊如頭下,一頭青絲無扎無束,如瀑布般的流瀉蜿蜒在芙蓉花枕頭與錦被上,甜美靜謐的睡顏在微弱的月光下尤爲的柔白清靈,活脫脫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外之仙。
突然,烈如歌緊閉的雙眸睜開,眉梢單挑起,側身,手肘託着腮幫,擡頭望房內高牆上唯一窗戶看去。
只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歪歪扭扭地搖動着,接着兩隻天真無邪的大眼睛露出,在牢房內滴溜溜地遊走一圈,視線最後落在貴妃榻上的烈如歌身上。
“媽咪,聽說你入獄,怕你餓着,我特意給你帶了好吃的。”樂樂軟糯的聲音如一泓清澈純淨的山泉,緩緩的流入心尖,能淨化所有的庸雜和罪惡。
樂樂費力地把一個五層食盒提到窗戶上給烈如歌看看,接着糾結地看着只能放進一層食盒的小窗戶啊,柔白的腮幫子鼓鼓掌起。小腦袋往下縮回,接着又冒出來,對着烈如歌道,“媽咪,你等等哈,這裡的設計太不人道,我換一個方法給你帶進去。”
話落,小腦袋和食盒一併不見了。
烈如歌黛眉揚起,脣跡淺淺上翹,顯然心情不錯。
片刻之後,一縷燭火朝着黑暗的內室愈來愈近,把一路都照的通明。
“媽咪~”牢房外,樂樂提着食盒,對着牢房內的烈如歌打招呼,而她身後是一襲白衣的鳳清塵。鳳清塵大手在枷鎖上旋轉一圈,枷鎖頓時分成兩瓣掉落在地。
樂樂歡脫的推開門跑進去,兩條小腿在半途中堪堪停下,提着食盒擱在桌面上,老老實實地把食盒中的飯菜熱湯給端出來,才轉身撲入烈如歌的懷中。
毛茸茸的小腦袋仰着,樂樂軟糯可愛的深情道,“媽咪,我在第一時刻得知你被外公與曾祖母給拋棄後,就立刻收拾好咱們的東西,和綠蘿姐姐搬到我們的府上。媽咪,樂樂永遠都和你在都一陣線,不管貧窮,還是富貴。”
烈如歌擡手摸摸胸前的小腦袋,單手輕鬆抱起,同時擡頭看向已經在椅子上坐好的鳳清塵,嘴角輕抽搐,額際的青筋在鼓鼓涌動。
“鳳清塵,你可以尊重一下這個牢房的主人我嗎?你坐着的是房內唯一一張椅子,你害不害臊啊,不知情地還以爲是你坐牢。”烈如歌咬牙切齒地道。
鳳清塵神色無波浪地看去一眼,徑自拿起玉箸子食用,夾着的第一道菜還是烈如歌最愛的烤雞。
頓時,烈如歌不淡定了,立刻拔動纖細的雙腿走到桌前,在戒指中拿出大小高度不一的兩章椅子,拿起玉箸子,便疾速地用膳。
一吃,烈如歌頓時對着鳳清塵毫不吝惜地翹起大拇指,嘖嘖稱讚道,“塵啊,我最愛的還是你啊,瞧瞧,這般俊美如仙的美男子,又有一手好廚藝,出得廳堂,下的廚房,見得了家長,還能用顏值秒殺制服一干情敵。”
見狀,樂樂仰着小腦袋認真地點頭如搗蒜的贊同,不過也沒有忘記司徒拓這個親爹,還記得給自家爹爹說些好話,“媽咪,聽說爹爹也會做菜哦。”
烈如歌一聽,頓時豪放的哈哈大笑,眼淚都溢出。
鳳清塵皺眉,伸手一招,嫺熟地把災禍邊緣的受難者樂樂抱入懷中。大手微動,在烈如歌周圍設下一個透明的屏障,隔絕她的魔魅般的笑聲。
“清塵叔叔,樂樂有說錯話嗎?”樂樂兩隻天真無邪的大眼睛苦惱地盯着烈如歌已經進入瘋狂模式,粉嫩的兩片櫻脣癟着,可憐兮兮的。
鳳清塵大手摸摸樂樂的發頂,淡聲道,“沒有,是你媽咪幻想力太過強大。你晚膳沒吃,小孩子要按時吃飯才能快高長大。”
在面對樂樂的時候,鳳清塵的耐性明顯比其他人都好,說的話也多。
樂樂點頭,夾了鳳清塵愛吃地放在他的玉碗中,鈴鐺般地笑道,“清塵叔叔,你也多吃,晚膳你一直在忙着給媽咪張羅,辛苦你了。”
鳳請塵擡手又摸摸樂樂的腦袋,兩人一大一小地安靜用膳,簡陋的地牢內,無言而溫馨。
果然,烈如歌笑了一會兒,便停下來。青蔥指尖一點,烈如歌退破屏障,兩指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鳳清塵與樂樂。
“塵啊,當初和我顛龍倒鳳地人是你纔對吧,我老覺得你和樂樂纔是親父女。”烈如歌百無禁忌地道,惹的鳳清塵兩手就捂住樂樂的耳朵,平靜幽深的雙目略顯不悅地看向烈如歌。
烈如歌聳聳肩頭,她不過是實話實說,再說又何必那麼的苦板恪守,名門內的大家閨秀從小就知道的成人教育,可是開放到令她這個現代人都瞠目結舌的。
但是,這個烈如歌是不會說出來,不然鳳清塵定然會生氣。實際上,烈如歌心裡清楚的很,只是太過好奇。
在樂樂出生後,她身子大虧損,連連暈迷了半個月才醒來。然而在她醒來,她就見到樂樂這個巴掌大的小丫頭,眼睛還沒有看清楚人,便已經懂得熟識辨認,除她之外,只要鳳清塵抱她纔會咯咯的咧着無牙的嘴巴笑的開懷。
而且,樂樂從小到大,都很依賴和信任鳳清塵,兩人無話不談,當然烈如歌認爲之前被樂樂欺騙一事,鳳清塵在其中出謀策劃的,貢獻了不少精力。同時,鳳清塵身患有異症,卻對樂樂不敏感。
分明沒有血緣紐帶,卻勝過親人。
烈如歌是慶幸的,她總是擔心自己倘若出了意外,樂樂就會成爲孤兒,會受欺負。但只要鳳清塵在,哪怕自己死了,她都無條件相信樂樂
過好。
紅脣輕揚,笑靨滿面。
然而,這一切都落入角落處一雙深邃鋒利的鳳目。
司徒拓在聽聞烈如歌入獄後,並無所動,在秦十二不屈不撓的打磨和及時訊息地彙報,在提及鳳清塵去劫獄後,案桌後面的九皇爺終於有所變化。
接着,一主一僕便在寒風獵獵中趕來。無疑,憑着司徒拓暗帝的身份,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地牢,探視任何一人。可是,在他們來到後,從門口把守的獄牢一路到裡面的,全部都被放倒在地上,是被下了特級迷藥,哪怕此刻地震,他們都沒有知覺。
然而,重頭戲還在後頭。
當他們走到關押烈如歌的牢房,四目所見的就是一副一家三口溫馨用膳的場面。頓時,秦十二立刻擡頭看向司徒拓,只見那張俊美如鑄的峻臉一變不變,但周圍泛起的寒氣愈加凌厲。
秦十二一見,面上不驚不喜,但內心是狂喜。尊主,屬下能不能認爲你是在吃醋呢?那接下來,是不是尊主威風凜凜地出場,一舉把二小姐與小郡主帶走,留下那個白衣情敵眼巴巴可憐地看着呢……
顯然,秦十二想得太多。
司徒拓收斂起身上的霸凜之氣,轉身大闊步離開,墨色的披風沒有一絲的留戀,也絕無回頭之意。
秦十二見狀,雙目瞪大,但還是收斂起腳步和氣息,略有恨鐵不成鋼地垂首喪氣地跟了出去。
這般大好機會,秦十二真真認爲司徒拓不應錯過。
秦十二後腳一走,烈如歌薄如蟬翼的眼睫毛顫動了一下,繼續吃着美味佳餚,只是認爲司徒拓派來秦十二來看看她的狀況,僅僅是看,而不動手,不插手,不開口。
既然如此,人他已經見到,烈如歌也懶得去理會。
“媽咪,小狐狸智商比小姨還要高,我能爲他上訴,不做寵物嗎?”外面人事,與牢房內的溫馨無關,樂樂想起此事,很積極地替小狐狸平反。
烈如歌把最後一塊油光滑亮的雞腿給嚼完,開口回道,“樂樂,要是我的寵物比起小姨還要低智商,他還有資格配做我的寵物嗎?還有,你媽咪一旦決定的事情,絕無被上訴成功的例子。”
“寵物也是極好的,吃穿用度都不愁,還有內界的空間給他修煉,知足常樂。回頭,你給他上上教育課,撥正一下思想。”
樂樂似懂非懂地聽着,很是認真地舉手,保證絕對完成這個磨人的艱鉅任務。
此刻,在內界的小狐狸豎起兩隻尖尖小耳朵聽到這個噩耗,已經哭暈。
轉眼天際就露出一方白亮,鳳清塵抱着呼吸均勻的樂樂,低聲問道,“你走不走?你沒做過,何必要受禁於此。你出去,把暗中那人揪出來,繩之以法,大卸八塊,才比較像你。”
烈如歌扭動着筋骨,看着大敞開的牢門,脣角冷然勾起,美眸幽魅妖治,“鳳清塵,正是因爲我沒有做過,才需要留下。我要是走了,他們豈不會拿我大做文章。反正我的名聲都這樣,也不差這一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