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大營大帳之外，人頭攢動，鼓聲隆隆號角低沉。左忠義端坐帥案之前身邊站滿了滿營將官。江北大營統領鄧子越坐在一旁斜着眼睛看着左忠義。就在剛剛他還和左忠義發生過爭執。他已經接到崔靜的消息說崔雲波正在趕來要他儘量拖延時間。
誰知道左忠義卻是執意要將那些江南官員處死，而且立即執行。誰都清楚他這麼做不合規矩，按照朝廷曆法這些官員只要應該經過審訊然後才能處決何況其中還有一位二品大員江蘇巡撫陳凱。
對於軍方胡亂捉拿江南官員的惡行兩江總督徐茂才曾多次來江北大營交涉並且上書朝廷希望能夠停止這種罪行。可惜大統領王寶一直在山東剿匪不在營中，而代理統領左忠義只是粗暴的回答說他只是執行王將軍的將令。若是總督大人有其他意見可以請兵部下令或是請聖旨，在沒有見到兵部指令之前作爲軍人他要無條件的執行王將軍的將領。
對於左忠義的粗暴迴應徐茂才只能怒氣衝衝的回去同時八百里加急請求你聖上下旨。鄧子越對此也是沒有一點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四十二名江南官員被綁縛到大帳之外。
看着帳前五花大綁的四十幾人一個個垂頭喪氣嘴裡被塞着棉布。站在左忠義身後的林瞳暗自嘆息，之前還作威作福身居要職的官員此時那裡還有半分的架勢。看正中間那個頭髮斑白的老者渾身顫抖兩腿之間竟然淋漓一片。
林瞳搖頭輕嘆“江蘇巡撫，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竟然如此的不堪實在是讓人替他汗顏。崔靜這選人的水平也確實太差了些。做奸臣當逆黨怎麼也應該是些個有些風骨的纔是，就這樣的軟骨頭要想成事那不簡直是天方夜譚嗎？”
林瞳正在想着左忠義突然站起身來手中拿着厚厚的一疊罪證看着下邊高聲說道：“本將手中的這些便是你們親口交代的罪證，就看你們的所作所爲百死莫贖，我是軍人講究的是直來直去，話不多說了你們死了你們的家人不會受到牽連若是等着朝廷定罪按照你們的罪行恐怕諸位都是個抄家滅族。”
說完左忠義高聲說道：“爲官一任造福一方，諸位做了什麼你們自己清楚。安息上路吧。”說完他高聲喊道：“斬！”
早已準備好的軍中刀斧手長刀一揮一陣刀斧如肉的聲音過後隨着一陣悶哼四十二個頭顱滾落一旁。無頭的屍體在地上兀自掙扎着抽搐着，好一陣後才歸於平靜鮮血將身前的草地染的嫣紅一片。
看着眼前的死屍左忠義微微一笑扭回頭對身邊的一位將軍說道：“齊將軍。”
齊昊乃是來自滄州大營的一位四品參將，聽到左忠義叫他趕緊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道：“參見左將軍！”
左忠義上前一步伸手將他扶起微微一笑道：“我與諸位兄弟相識時日不長但是深知諸位都是真正的軍人，希望諸位日後能夠保持這份軍人的尊嚴。左某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恐怕也是該和諸位兄弟分手的時候了。這些罪證便交給齊將軍保管，等大統領回來轉交於他。”
齊昊虎目含淚哽咽道：“左將軍大恩齊某帶諸位兄弟謝過了！”說着竟是雙膝跪地恭敬的磕了三個頭。在他身後所有將官泉幣起身恭敬叩頭只有鄧子越和林瞳二人靜靜地看着。
等衆人叩頭完畢左忠義伸手將齊昊扶起然後衝衆人高聲說道：“衆位兄弟請起，你們的禮我老左受了以後大家莫要以此事爲念，安心爲國效命爲朝廷盡忠！”說着眼中也是淚光盈盈。
齊昊看着左忠義搖着頭道：“兄弟，你本不用如此的……”說完竟然是泣不成聲。
左忠義自然是明白他說的是不用將這些官員處死，將他們交給朝廷處置或許他可以留下性命。左忠義看着大家哈哈大笑一聲道：“你我都是軍人，軍人是不講究那些陰謀詭計的。現在朝中奸臣當道把持朝政，我們這些軍人邊關將士爲國爲民奮勇殺敵可是換回來的大好河山卻被這些貪官揮霍的不成樣子。”
左忠義擡頭看着遠方的揚州城大聲道：“千里江南國之糧倉，可是現在成什麼樣子了？這些人若是不殺如何對得起江南百姓，如何對得起邊關死去的那些將士，我老左是個粗人我只知道若將他們交給朝廷他們得不到應有的報應，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來解決算了。只是可惜我不能死在戰場上，不能和我的同袍兄弟死在一起。”
左忠義看着遠方的天空眼前出現金戈鐵馬縱橫沙場，他虎目含淚輕聲唱道：“微微祁連山，烽火長城邊……”
齊昊哽咽着嗓音跟隨喝道：“將軍統兵出轅門，蒼蒼戈壁灘，四處無人煙，三軍將士戍邊關。茫茫天地間，手執青鋒劍，敵酋若敢犯我關，百萬男兒豪情萬千。”
一個個將官加入進來聲音越來越大，外圍的士兵也跟着高聲唱起十個、一百個、一千一萬等到最後整個江北大營幾萬將士同時高聲大唱。這是一首軍中傳唱千年的歌曲，無人知道是何人所作，也沒人知道來自那一年那一代，但是卻是所有軍人都會唱的。
鄧子越呆呆看着面前這些軍人他們臉露悲慼之色滿是壯烈之情，他也是軍人也曾上過戰場當年也是一腔豪情爲國殺敵，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西陲邊關，又手持大槍立馬茫茫戈壁之畔。他竟然情不自禁地高聲唱起來：“食敵肉，飲敵血。不求封侯拜相只願馬革裹屍還。”
歌聲止住四周悲聲一片，整個大營都在哭泣包括鄧子越，爲了那些金戈鐵馬的日子，爲了那個慷慨赴死的將軍。爲了軍中豪情也爲了……到底爲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這一刻就是想哭不是因爲痛而是委屈。
林瞳靜立當場眼中滿是淚水，他還是不懂軍人，這一刻他的心被深深地震顫了，震撼了。看着這些平時滿嘴髒話的大老粗們他的心堵得慌。
左忠義突然高聲斷喝道：“哭什麼？都他媽挺直了胸膛。我們是軍人鐵骨錚錚的軍人，軍人的眼中沒有淚水只有血水，死對我軍人來說算不得什麼只要我們死得值死的有價值那就當慷慨赴義。我老左一條命能夠換回千千萬萬的性命，值。若是我的兄弟當爲我高興纔是。”
鄧子越緩緩走上前來深深衝左忠義躬身施禮說道：“將軍高義鄧某佩服你纔是真正的軍人，將軍放心我這就聯合所有兄弟聯名上書兵部保你一命，真正的軍人是不應該死在陰謀之中的。”說完鄧子越看着在場所有將官高聲道：“我鄧子越是崔太師的內侄，但是我也是個軍人，我有意上書朝廷保左兄弟一命，諸位若是有心便和我一同上書。”
衆人一聽轟然叫好，齊昊更是高聲喊道：“多謝鄧將軍我等願意用所有軍功換左將軍一命，即便是以命抵命齊昊也絕不皺眉。”
鄧子越點點頭道：“那跟我來吧。”說完大踏步向營帳之內走去。
場間空空曠曠除了那四十二個死屍便只有一臉驚訝的左忠義和滿臉笑容的林瞳。左忠義扭頭看着林瞳呆呆說道：“這，這，這……”這了半天確實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林瞳微微一笑道：“這什麼這，這就是好事，有了鄧子越上書成算就更多了，我想用不了兩天江南百姓的請願書也該傳上來了。你做好準備被流放吧。”說完哈哈大笑一聲走進左忠義的營帳嘴裡還不住的叨唸着“這他媽軍人還真是一羣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