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慧和郝有富不敢耽擱,趁着夜色前往劉開文的住處。
兩人來到了一片平房區,這裡的房子多而雜,再加上住戶們自己搭建的屋子,使得中間的小路非常狹窄,期間道道交錯相通,猶如走進了一個大型迷宮。
“附134號,是這裡!”趙一慧確認了門牌號碼,擡手輕輕敲門。
此時的劉開文還沒睡着,聽到敲門聲,估摸着是郝有富他們。走出房間時,他特意看了看隔壁王叔的房間,門縫裡沒有燈光透出。王叔的生活作息很規律,不看電視,不聽收音機,每晚八點關燈就寢。
打開門,門外果然是他們。
“老劉!”
“進來說!”
劉開文帶着二人走進房間,關上房門,這才問道:“你叔說了些什麼?”
“我叔不在家”,郝有富拿出那個紙卷,對他說道:“我在老宅裡找到這個。”
劉開文一看,皺眉深思。
郝有富見他不說話,有些着急:“你看出什麼了?”
劉開文把紙卷放在桌上,拿出紙筆,開始分析道:“我們按時間線推理,六八年我生母所在的地質隊去瓦屋山一帶考察,發現了那座墓葬;其後的施工隊因多方面的原因,沒有完成原本計劃的任務;六九年,閔老和你叔被他們綁架去了那裡,然後他倆從裡面帶出了某些東西,並通過閔老信任的人,上交給了國家;那個集團勢力龐大,怎麼可能連閔老和你叔的後續行蹤都沒打探到呢?”
郝有富聽了這個分析,忙不迭地點頭道:“不錯,來之前小趙和我說了這些事情,我總覺得有哪裡被忽略了。怎麼消息會那麼閉塞呢?”
“除非他們必須隱藏起來,斷掉一切對外的聯繫”,趙一慧思忖着,“直到八年前,潛伏在國內的消息點纔開始恢復聯繫,向高層傳出了我外公和郝叔未死的信息。”
劉開文在紙上寫下三字,銀鉤鐵畫,力透紙背。
“三〇三?”郝有富不解地問道。
“直覺告訴我,期間的轉折點就是這個‘三〇三’。那羣人肯定會不留餘力地去打探秘密所在之處,一旦確認,便會採取行動。他們的舉動肯定引起了相關方面的注意,對他們採取了反制措施,逼得他們倉皇逃離國內,並對國內殘存的消息網下達了潛伏的命令,因此直到八年前他們纔得到閔老和郝叔的消息”,劉開文說到此,輕嘆一聲,“閔老通過這一局,保存下了最核心的秘密。”
“你是說閔老上交的秘密就存在‘三〇三’那個地方?”郝有富想通了,隨即稱讚道:“老薑真辣啊!”
“三〇三所,名字聽起來像研究機構。當時在國內有很多的秘密機構,不對外公開任何信息,我們根本查不到所在地址。”趙一慧蹙眉說着,像這些研究單位都屬於保密單位,就算有檔案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遂想到另外兩個地方,“會不會在‘八大監’或洋房那裡藏有線索?我們先從這兩個地方查起。”
嘭!
房門外傳來沉悶的響聲。劉開文迅速起身,拉開房門。王叔站在門外,一隻手電筒掉在他的腳邊。
劉開文詫異道:“王叔?”
往日甚少有表情的王叔,此刻陰沉着臉,看向他們幾人,沉聲問道:“你們究竟是些什麼人?”
三人俱是一愣。
趙一慧連忙解釋道:“叔叔,我們在做一份課題報告,是學校安排的,我們的報告主要是研究咱江市的民俗歷史文化,所以我們纔會收集這方面的素材。”
郝有富隨聲附和着:“對!我們都是正經的好學生。”
王叔銳利地看向劉開文:“原本以爲你是個乖的,沒想到內裡藏奸,水深得很!”
劉開文連忙解釋道:“王叔,您誤會我們了。”
“誤會?”王叔撿起地上的手電筒,扯着嘴角,陰沉沉地乾笑兩聲:“哼哼!‘八大監’還能敷衍說你們搞研究,‘三〇三’就不是你們能知道、該研究的了。”
“您知道‘三〇三’?”劉開文一聽此言,震驚地脫口而出。
“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知道的不要打探”,王叔深深地看了他們幾眼,丟下一句話後,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明天從這裡搬起走。錢,我一分不少退給你!”
郝有富被這一幕給整懵了:“咋了?翻臉太快了吧?這是趕我們走嗎?”
“他肯定知道‘三〇三’的秘密。”趙一慧在一旁輕聲說道。
“他在害怕!當年的‘三〇三’發生了什麼事?”
郝有富看着劉開文一攤手:“怎麼辦?老頭直接趕人了。”
三人進屋後,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臉爲難。
“對了,那個墨鏡男是怎麼回事?”郝有富突然想起了,小聲問道:“照片給我瞧瞧!”
劉開文把兩張殘片遞給了郝有富,並從抽屜裡拿出那副古董墨鏡。
郝有富狐疑地看着墨鏡,拿起來擺弄了一番,“這是個開門的老物件,合金的。你們看這鎏金,還有這鏡片,肯定是定製的,而且是舶來貨。前清那會兒還沒法做出光學鏡片。他到底活了多久?”
劉開文嘆道:“目前我們得出的結論是六十歲左右。”
“按照吳爲所說,再結合我們剛纔的分析,他不應該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閔老那裡啊?他不知道東西已經上交了嗎?”郝有富放下墨鏡,專注地看起照片。
劉開文也疑惑不解:“難道以前他和那股勢力不是一夥的,或者那時因爲某些原因,他和那股勢力失去了聯繫?”
“你媽會不會是那個集團的人?”郝有富說着,看向劉開文的眼神裡多了一絲道不明的意味。
三人趴在圓桌上對付了一宿,一大早就被敲門聲驚醒。郝有富迷迷糊糊地起身開門,一見門外的王叔,嚇得一激愣,立馬挺直身板:“王叔好!王叔,您吃了嗎?”
趙一慧揉揉眼,也看向王叔。
王叔並不理睬郝有富,只盯着劉開文道:“一會兒搬走。”
“王叔,你讓我搬走,我一時半會兒住哪兒?”劉開文走到門邊,對他說着:“您得給我點時間,讓我找找房子吧?”
“和我耍心眼?”王叔目光巡過他們三人,大喝出聲:“現在就給我搬出去!”
劉開文一見老頭真動氣了,看來拖延這招行不通,只能兵行險招,賭一把了。
“王叔,我可以馬上搬出去,保證不會連累你,但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三〇三’在哪裡?事關緊急,這關係到我這位朋友叔叔的性命。”
郝有富睜大眼看向劉開文,沒想到他真說了。
王叔帶着審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郝有富,像要把他看穿一樣。
郝有富無奈地說道:“我叔失蹤了,只留下一個紙條。”
趙一慧連忙把紙卷交給王叔,三個人老實地站在王叔面前。
王叔展開紙卷,看了兩眼,大拇指在紙條上擦過,嘲笑道:“就這麼一個八爺貨,你也拿來懵我!”
郝有富一聽愣了,感情這位是行家啊,怎麼他們沒看出來呢。他湊近老頭:“假的?不像啊!你看這紙色墨色,還有這衝線方向多自然啦,不像是做舊的。”
“哼!”老頭高傲地哼了一聲,鄙視地看着郝有富,教訓道:“你說的經驗是看宣帛用的,像這種便籤紙不一定用得上。這是仿的十幾年前的成色,那時候的專用便籤紙比一般紙張的漿厚,放到現在會生脆,衝線會自然拉絲起毛。你看這衝線,邊緣稍顯平滑。這紙是老紙,墨是老墨,缺的是時間,開染不夠,墨是浮的。”
郝有富唸叨道:“不是我叔留的,那是誰放的?我叔到底去哪兒了,家都被人抄了?”
王叔摩挲着紙張上的某處,擡眼看向他們:“綿縣通陽鎮,大山坳子裡。”
劉開文驚喜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改主意了。
郝有富呆呆地問:“叔,那我們還搬嗎?”
王叔沉默了幾秒:“等你們活着回來再說!”
看着老頭離開的背影,趙一慧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活着回來?什麼意思?”
“那裡很危險!”
“那我們去不去?”郝有富在一旁問道。
劉開文堅決地說道:“去!不去就什麼都不知道,況且去的人不止我們。”
郝有富摩挲着青鬍渣,心裡盤算着,對二人說道:“我們得帶些防身的裝備,不能像上次那樣手無寸鐵。虧得最後吳爲捨得扔那炸彈,不然我們全成魚食了。”
劉開文也同意這話:“吳爲肯定是有高層的命令,不過在那裡面的確不適合用烈性炸彈,弄不好山體塌陷,把我們全活埋了。況且,那些高層也捨不得破壞裡面的東西,連專門研製的手電筒都不是強光照明。”
郝有富拍了拍大腿,遺憾道:“吳爲這小子也不知道在哪裡,不然讓他順點那種炸彈給我們多好!”
趙一慧打斷他的思念,語氣一板一眼:“誰去買?買些什麼?”
郝有富剛想說話,便見老頭又轉回來了,手裡還提着一個滿是塵土的大皮箱。
他用眼神示意另外兩人別說話,等着老頭走過來。
老頭把他們那點小把戲看在眼裡,直接把手裡的箱子扔在他們腳邊。
劉開文蹲下身,拉開皮箱拉鍊,翻開箱蓋。三人差點被裡面的物件閃花眼。
郝有富拿起一把短刀,在手裡顛了顛,抽開刀鞘,只見利刃寒光閃閃,吞了口口水,看向老頭,語氣中帶上了崇拜:“康巴藏刀,有些年頭了。”見老頭不語,又拿起另一把短刀:“英吉沙,鹿角刀柄,鹿皮刀鞘,竟然還有阿昌刀……王叔,您祖上是賣刀的?”
王叔指着皮箱道:“用完還給我。”
說完,老頭又走了。
趙一慧清點了一下皮箱裡的東西,短刀、繩索、飛虎爪樣樣俱全。
此時她反而皺眉問道:“王叔爲何要如此幫我們?”
從一開始的極力撇清到現在的熱情相助,這樣的轉變太突然了。劉開文心裡也在想這個問題,剛纔爲了套出地址,他才說出郝叔失蹤的事,其中也半真半假。王叔是從什麼時候轉變的呢?是那張紙條嗎?可他一眼就看出那張紙條是假的。
“管他呢!”郝有富現在心急他叔的安危,巴不得趕緊去綿縣,“這下省事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劉開文把那些問題拋在了腦後,對二人說道:“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