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該說些什麼。
勸導？
男人彼時的樣子，那臉上的認真，堅定之色，很清楚的在告訴他們，沒用，無論他們要說些什麼，怎麼說，都沒有用，他已經是下定了決心，只要他們鬆口，給他做配型，而結果是匹配，他就會求死，獻出他的心臟，用來救那個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這到底是愛到什麼樣的一個地步？竟是願意爲了那人而付出生命？
不理解，很多人，或者說除了當事人之外的人都不能夠理解，生命是多麼寶貴的東西，人一生只有一次，而愛情，在人的一生中，其實可以擁有很多次，無數次，是，在諸多人眼中，除卻生命不能失去，別的其實沒那麼重要，沒有什麼的意義能大過生命的。
可愛過的人，如向北陽一般刻骨銘心，用生命愛過的能懂。
有些愛情和生命一般，一生只可一次。
這其實是很多人所期盼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這個世界有那麼多人，相愛的情侶，相愛一天，一月，一年，甚至十年都容易，能相愛以及相守一輩子的太難，那甚至可以被稱之爲奇蹟。
所以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所有人心中期盼的，可也只能夠作爲一個美麗而虛幻的夢一般存在着，沒有太多人會真的去相信，去覺得自己的另外一半會愛自己一生，自己亦會愛他一生，就算愛，能爲對方付出自己生命的也太小几率。
可此刻，向北陽正在將這世人眼中美麗虛幻的夢變成現實。
這讓人驚愕，震撼，感動，亦或者還有憐惜，憤怒，覺得他愚不可及。
種種的情緒都浮上來，浮上旁人的心頭。
但最終又都是嚥下去。
到底是與他們都無關的事情。
到底是別人的事情，他做出了決定，他自己承擔後果，旁觀者，頂多給個意見，而不被接納，也沒其他法子。
……
向北陽最終去做了配型，沒有人能阻止到他，除非躺在病牀上的那個女人，然後又是等待，等待配型結果，也還等着出去找心臟源的人傳回來消息。
後者，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甚至於，向北陽已經不寄希望於那方，而前者是能知道的，這中間空去的時間不會有太久，因他的吩咐，頂多幾個小時之內就能出來結果。
而檢查完，向北陽就到了季子默的病房，等待着，等待着配型的結果，或者說陪伴着她，又或者說，他找一個陪伴的。
“默默。”
他進去，腳步，呼吸都放得很輕，明明是想把那病牀上躺着的昏睡中的人兒給弄醒過來，可又害怕驚擾她，不去想她的病，只覺着她不過是在休息，那麼就是不能驚擾的，擾了她的睡眠，她會兇他。
只是又忍不住的想要喊喊她，喊喊她的名字，不知道爲什麼，向北陽總有一種感覺，她大概是有救了，是，在數小時前，他腦海裡忽而劃過自己去做配型，看能不能將自己的心臟換給她這個辦法時，他就有一種很好的預感，他能救她了。
而如此，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的話，他能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大概就不多了，可能就這幾個小時吧，等待結果出來的這幾個小時。
那麼他再喊她，喊她名字的機會，也跟着是沒多少了，就想多喊幾聲，不知道昏睡中的她會不會有所感覺，能聽到他喊她，能不能把他喊她的聲音給記住了，這一輩子都不忘記，不忘記曾有一個人愛她如生命，高過於生命。
私心裡，這樣的希望，但想想，又不如此希望，希望她忘記他，不要記得他，那樣，她或許能夠更開心，畢竟他爲她付出了生命，她倘若記得他，愧疚，自責或許要被愛要多，這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要她的愧疚。
他能記住她嗎？
人死後，到底還會不會有意識？
倘若有，他此刻這樣一直喊着她的名，會不會更加深，加深她這個人存在於他的意識裡。
比起死亡，其實更加畏懼於忘記她。
倘若能夠更深的記住她，那麼天堂地獄，不怕了。
而如果忘了她？
倘若是忘了她，那也沒有什麼了，前塵往事都忘卻了，也就開始新的生活了，在天堂地獄，亦或者下一生。
臉上徒然一片溼熱，向北陽擡手往臉上碰了碰，竟是落了淚。
呵！
哭？
他竟是會哭？
向北陽忍不住拉開脣角笑了笑，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哭，鐵血男兒，該是流血不流淚的。
但，一想到從此之後，再不能陪着，伴在這女人身邊，她身前，再無他爲她遮風擋雨，便是感覺心口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的痛，便是感覺有什麼在挖他的心，要將他的心給挖空。
真怕，真怕她受委屈，在沒有他之後，她會受委屈。
爲什麼不能再等一等，等小心肝兒長大，那時，他也就可以放心的走了，如果小心肝長大成人了，他離開倒是沒什麼，他就能保護她了。
上天殘忍。
不，也不算是殘忍了。
至少她能得救了不是嗎？
會的，她一定能得救的。
站在病牀邊，深深凝望着季子默沉睡着的容顏，向北陽心中情緒翻江倒海般。
最後又都散了。
時間不多了，他不能全部給浪費在沒用的想裡。
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他伸手，緩緩地貼上季子默的臉，從額頭，眉毛，眼睛，鼻子，臉頰，脣……一寸一寸的輕輕的不帶一絲情谷欠，只有無限憐愛與不捨的撫過，沒有一絲遺漏的撫過，牢牢記住，要將她，將她牢牢的給記住，縱使她已經在他的心裡，融入了他的骨血。
……
時間慢慢的流淌而過，說是慢慢，實際不過轉眼，便是到了深夜。
也於是病房的門，被敲響。
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了病房裡面的安靜，溫馨，也打斷了孤寂，死靜。
“進來。”
向北陽身子僵了僵之後，對外面喊道，第一次喊，發聲，沒發出來，仿若有什麼哽在他的喉嚨裡，直到嘗試了好幾回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