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時間又過去一會,青生剔皮去肉更往深處,顧疏白疼的有些撐不住,薄脣裡溢出輕聲。
因疼痛消去了他身體大部分的力量,這一聲很輕,但,足以知道有多痛苦。
不過,這間屋子裡,彼時,沒有誰比誰更好過的。
季子默甚至恨不得手起刀落結果了自己,還不用受這樣的痛苦,看着顧疏白這樣決絕的棄她。
其餘人,一邊心疼季子默,一邊也爲顧疏白疼着。
到底是何苦,何苦要這樣子。
兩個人明明相愛,最後卻落得這樣不得善終的結果。
……
時間往前轉啊轉,轉眼間,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
顧疏白身下的牀褥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痕跡,一片鮮紅,觸目驚心。
青生亦是,那一雙手,他的那一雙手沾滿了顧疏白的血,鮮紅。
但,已經完成。
隨着青生將手中的器具放到一邊。
消除紋身的整個程序完成。
接下來只剩包紮。
這比消除紋身要輕鬆很多,青生神經沒有繃的那樣的緊,稍微放鬆一些,但動作依舊是小心翼翼的。
約莫五分鐘,青生爲顧疏白將傷口包好。
而這……算是全部完成,纔算是全部完成,總算全部完成。
青生視線從顧疏白傷口移開,對向顧疏白,略有疲憊的開口:“好了,全部完成。”
其實,大家有眼睛,都能夠看得到,可,怎麼說呢,還是要青生來個確認,這纔算是真正的結局。
而隨着青生這一句落下來,結局的其實並不止顧疏白消除紋身這一件事情,還包括着……包括着顧疏白與季子默的關係。
這一下,是真正的結束,兩清了。
其實,又哪裡有什麼兩清,如果真的要算一筆賬,他們大概不會兩清,但都是過去的了,何必去追根溯源。就算清了,隨着顧疏白將他身上的這一紋身消掉,就算清了。
無論中間有什麼,誰虧欠了誰。
這裡是最初,消了最初的,中間那些就不再重要了。
是真的,就這樣了。
季子默發現自己心裡並沒有什麼樣的感覺,痛或者愉悅,亦或者別的、其他,都沒有,明明上一秒鐘,還難過的不得了,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切割她的心,像是青生不是剔顧疏白的皮,去他的肉,而是剔她的皮,去她的肉。
這一秒鐘,奇異的,什麼感覺都沒有。
仿若痛到麻木,仿若心被掏空。
可,腦子裡面也是一片空空蕩蕩的,想要說什麼,想要做什麼,都不知道,整個人像是隻剩下一具空殼子了,除卻還知道下意識的去呼和吸,別的,都不知道了。
“默默……”
消除紋身其實並不是多痛的事情,現在科學這麼發達,要消一個紋身,做到無痛是挺簡單的,前提是,是在別的地方紋的,在青生他們這兒的不行,因青生他們家的藥水是祖傳,特殊研製的,要消除要用特別的方法,畢竟一開始是說消不了的,是說一生不除的,這一生還沒過完,你就要消去,自是要受一些苦頭。
受一些苦頭還是說的輕的,實際,嘗過的,有小死一回的感覺。
當然,到目前爲止,真正嘗過的,還只有顧疏白。
因太痛,顧疏白緩了很久的神。
而在緩過來神的第一瞬間,他開口喊季子默。
季子默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望着顧疏白,等待着他說話,也是感覺他有話說的。
是,顧疏白確實有話說。
但,只是很短的一句,不過也是很長的一句,因就那麼短短的幾個字,斬斷了他和季子默所有的曾經。
顧疏白說的是:“季子默,我們的從前,無論恩愛與否,無論怨恨與否,全部一筆勾銷,從此兩清,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一筆勾銷,從此兩清,再無瓜葛,再無瓜葛。
顧疏白話落下來的時候,季子默當即身子從軟塌上面滑了下去,跌倒在地上。
容易他們還沒有從顧疏白那決絕的話裡面回過來神,就見到季子默這樣,全部是心往下沉了一沉,而對季子默這樣反應過來,立馬的朝着她走過去,到她的身邊,要扶着她起來。
卻,她們不過才朝着她邁着步子走過去幾步,那邊她的聲音就傳來。
“別過來。”
非常尖銳的一聲。
也是非常悲痛的一聲,她的聲音是完完全全的啞的,就像是有人拿着刀將她的喉管給切開,聲音破碎。
可也有着莫名的震撼力。
容易她們不敢往前靠過去。
而季子默在喊完那一聲之後,緩緩的要站起來身子,縱使是很艱難……可她還是站了起來,藉由旁邊軟塌的力量,她很慢很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站起來之後,通紅雙眸直視顧疏白,緊接着一字一頓的說:
“一筆勾銷,從此兩清,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好,好,好。”
“就按你說的,顧疏白,從前一筆勾銷,從此兩清,你我再無瓜葛。”
說這一句幾乎用去了季子默全部的力量,但,至少是說完了。
說完之後,她深深的凝視了顧疏白一眼,轉身,踉踉蹌蹌的往外面走,雖然腳步踉蹌,她背脊卻是挺得筆直,像是在和顧疏白說,從此之後,她沒有他,她也會過得很好,過得很好。
“默默……”
季子默經過容易他們身邊的時候,容易和喜兒喊了她一聲。
季子默由此也頓了一下腳步,也說了一句話,她偏着頭,對着容易和喜兒道:“不要跟來,不要送我,就讓我自己走。”從顧疏白的生命裡走出去,從圍困她多年的感情裡走出去,從此之後,再無所牽絆,再不因他有所牽絆。
容易他們聞言,明白過來,在季子默再邁開步子往外面走的時候,他們沒有跟上去,儘管是那麼的擔心她,怕她出事,但她們知道她的堅持。
一步,一步,季子默走出去。
一步,一步,季子默走不見。
是,終於的,她的背影消失在這間房,消失在顧疏白的眼前,消失,消失不見,再不會回頭,再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