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成立的公司位於市中心火耀大廈,這裡的樓盤寸金寸土,若沒有雄厚的資金也無法在這裡盤下一層。今天的開宴儀式邀請了不少嘉賓,特別是聽說董事長都要駕臨,他們更是打起了十二分心思。
開業儀式選擇了大廈四樓的會場,這裡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準備最後事宜,唯有站在場中央正結束指揮的女子表情透着隱隱的不愉快。
當然了,她實在不覺得有哪裡值得高興。
她是從別的分公司調派來新公司的發展事業部總監,這名稱聽着高大上,其實也就是個做活動的部門。她姓徐,一般稱呼爲徐總,徐姐,公司的年會、交流展、洽談會等等的策劃案都需要通過她審批,每次準備這些活動大大小小的事宜都能讓人精神崩潰,現在她又要崩潰一次了!
一場交流會要準備的項目繁多,可以說最沒技術含量的就是準備各項用具和產品,其中包括必備的新鮮花卉,這個只是點綴作用的。
但看看這家[唐風],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她也算記住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店了!居然是在開幕儀式前一小時纔到,晚了整整兩個小時,這到底是什麼糟糕的敬業精神?知不知道他們都通宵在這裡準備!遲到就算了,居然是從冷凍箱裡拿出來完全沒盛開的花束!
看看這場面上在擺弄的花盆、花瓶、花籃、桌面上、地上的……居然全部是花苞緊閉的,這擺給誰看?誰要看沒開出來的花?
還有沒有職業操守了,啊?
徐總的眼睛都要盯出火來了,在和這家花店的負責人羅店長協商後,對方居然完全沒聽從安排的意思,只說這方案是通過嚴氏上層的許可的。
這唬誰呢,這麼點小事情誰那麼閒會給他們通過?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過來應付應付了!
太不負責任了,她簡直要把那羅經理盯出個洞來。
以後、堅決不再和他們合作!
將這話原封不動給了這位羅店長,這男人一臉無奈應聲。
羅叔這也是硬着頭皮的,他一切聽從boss的話,boss指哪裡他們就進攻哪裡,事實上[唐風]所有員工也都熬了通宵了。
但嚴氏規矩大,就是個分公司都沒把他們當人看,誰叫他們這座小廟居然不知什麼原因攀上了這棵大樹。理所當然的,他們提的所有提議都被否決,只能送最新鮮擺好造型的花,其餘不是他們能干涉的。
黎語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他們的規格下供應需要數量的花,但是卻在花上面做了文章。
這文章,自然是要保密的,就是這徐總也是被矇在鼓裡的,若是說出來,黎語知道沒人會同意。
而這樣的機會,誰知道有沒有下次了,他的性格就是抓住每一個機會。
徐總又看了看手錶,纔不耐煩轟走點頭哈腰的羅叔。如果不是因爲時間實在緊迫,她真的想將這批成事不足的給扔到外面去,再換上以前慣用的花店,可現在哪裡還有時間。
到底是小作坊出來的,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若是之前那些合作的連鎖公司早早的都會妥善辦好,又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紕漏。
她只知道當初讓她聯繫這家花店是上頭的意思,也不知具體是哪個總,要這麼捧這麼家看着就晦氣的小店。現在好了,害慘了他們所有人,若是今天出了洋相,不僅是這家新公司沒臉,就是嚴氏總部都會成爲業界笑話,所有辦事不利的都吃不完兜子走,嚴氏的制度嚴苛向來是業界出名的,出任何小差錯都是不允許的。
工作了那麼多年,卻被這樣一羣連正規公司都不是的店徹底給耍了,怎麼能不反感?她現在簡直怨恨死那個下達命令有眼無珠的上司了,今天聽說要來一個大人物,瞬間覺得生無可戀了。
餘光看到那邊正在將花放到花架上,擺弄造型的少年……這還未成年吧!
這花店居然窮到要僱傭未成年,這樣年紀的孩子懂什麼叫插花藝術嗎?插什麼插!
“喂,那邊那個穿白體恤的,你來過!”她纖指指向不遠處的那少年,看着他手臂上勻稱的肌肉,以及並不瘦弱的身材。
少年疑惑的轉頭,到是乖巧的走了過來。
其實不止是他,包括花店的其他來的男人,若這裡的人有需要都會被抓壯丁。
黎語當然看得出來,這裡的人不太看得起他們這些外來小人物。
嘴上沒說什麼,但眼神好像昭示着他們能進來都是開了外掛的,雖然黎語心底也承認,他的確開了個掛。
至於那些眼神和態度,司空見慣,除了習慣就是適應,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您喊我?”連自己都要被徵用了,也不知道羅叔他們幾個人能不能辦好。
“別管這些花了,去幫忙準備後臺設備,搬下東西。”神態有些倨傲的命令,但凡是做策劃這個行業的,大多是這樣,因爲會出現在現場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他們不管是總監還是普通員工都要應付突發狀況,當然也不排除把工作中帶來的怒火和不滿發泄到他人身上。
“但還有花沒放……”少年解釋。
“但什麼但,再擺也丟人現眼,還不快去幫忙!”本來就已經忙的人手不夠了還不如物盡其用,又狠狠瞪了瞪這個[唐風]的小打雜。
黎語:丟人現眼!這個是他苦思冥想的創意,報備給七爺過的,哪裡丟人現眼了?
羅叔剛要說什麼,卻被自家boss一個眼神制止。
得,他還是弄完自己的工作吧。
黎語默默吞下對方的輕視,點了點頭,前世早就學會了,出門在外無論有理沒理都不要狡辯,官大一級壓死人,隨便得罪人的結果就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倒一下黴,甚至事後連爲什麼倒黴都不知道。
他跑出外面幫其他工作人員拿工具箱,原本白色的t恤也浸溼了汗,就和普通搬運工差不多。
搬到第八趟的時候,就看到四樓電梯處一人被前呼後擁走了出來。
實在不是他想看,因爲大家都在看。
剛纔也有幾波小高/潮,也都是一些遞上邀請函,在雜誌版面有知名度的人,一個個招待員將他們引了進去。
這次的似乎格外隆重一些,甚至能看到明顯不是招待的人將此人簇擁着。
黎語的臉上還掛着汗珠,喘着粗氣。也就擡眼瞟了一眼,當看到是誰,心虛的垂下頭。
卻不想就在他錯開目光的時候,一道平淡的視線掃了下他的方向。
等那羣談笑風生的人走了後,黎語才用手臂抹了一把汗,膝蓋提了提箱子,沉默的將東西搬到後臺。
放下箱子,剛轉身,就被悄聲無息站在後面的人嚇了一跳。
“嚴助,你怎麼在這裡?”
嚴八: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那您呢,怎麼當起搬運工了。”嚴八看着面前不修邊幅的黎語……到是有點驚訝,看似纖細的人力氣這麼大。
要是年紀再大點,也是相當有男人味的硬漢啊。
“嗌,鍛鍊身體。”黎語沒想過打什麼小報告,又不是小孩子了。
“您隨我去換一套衣服吧。”順便休息下,這纔是重點,剛纔七爺看自己的眼睛都要結凍了。
天地良心,又不是他讓黎少去做苦力的。
“不用了,我今天就是來當背景板的。”去換衣服就要錯過他精心安排的畫面了。
拗不過黎語,嚴八也只能點點頭,兩人出來的時候,剪彩儀式已經開始,舞臺上已經沾滿了一排人準備剪下彩帶,他搜索着花店的人,大家都在嚴陣以待。
和羅叔交換了一個眼神,黎語也有些緊張,他不由的望向七爺的方向,那人只是安然坐在位置輕輕點頭,似乎在傾聽身邊人說話。
黎語收回視線。
看着臺上剪刀,倒數,3,2,……1
在那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轉向周圍的花,目光緩緩變爲驚訝,口中連連驚歎,剛纔緊閉的花瓣周圍噴出白色熱氣,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徐徐綻開,嬌豔欲滴,晶瑩的水珠落在花瓣上,迎來的是芬芳的香氣,心曠神怡。
白色的熱氣流混合空調的冷氣,撲倒臉上給人冰火相沖的錯覺,視線望去又是一股股水霧漂浮,整個會場頓時猶如夢幻仙境一般。
瞬間綻放的花朵就像被施展了魔法一樣,任誰都知道這次開幕儀式能給人多深刻的印象。
“天哪,魔術!”
“太神奇了!”
“好美~~”
“不愧是嚴氏旗下,就連個開業典禮都要這麼別出心裁,都是人才!”
“也不知道要花多少代價,財大氣粗。”
不明真相的人,都以爲這樣需要花很多錢,其實黎語也只是利用了物理原理,簡單點說就是毫無技術含量的熱脹冷縮?只需要把花放在冰凍櫃裡,遇熱後它自然會慢慢展開,又吩咐人採集花香,自制花露,在冷凍前放入花朵中,當這些花綻放時自然而然會飄散出來,香氣怡人。
雖然方法簡單,參考的也是他國插花節上用過的方法,但是真正要控制它們的時間非常難。
自從得到嚴氏給的機會後,他們不知道失敗了多少試驗品,想想就是連羅叔都要說黎語敗家了,但功夫不負有心人,員工們日也不休的嘗試,總算掌握了時間和控制的氣流量。
就連臺上的主持人都被這一幕給震撼了,好半響才找回聲音,才繼續打圓場主持下去,說的好像他們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一樣。
七爺事先知道被知會過,但真正看到時也爲之一怔。本來只是一場小小的剪彩儀式,小孩兒想捯飭就捯飭,若出了什麼事大不了給他擦屁股。
那樣一個原本要被抵押出去的花店在他看來,黎語已經做了相當好了。
只是沒想到,爲了能給人一個深刻印象,這個孩子能花下血本這般精心安排,這背後需要花多少精力只是想想也知道。
而黎語自己也只想說,他提供方法,但真正在拼搏的都是那羣員工。
這工資花的,不冤。
看來之前發出的開業邀請卡,反倒要給[唐風]做宣傳了,這孩子到是會佔便宜,順杆爬的到很順溜。
有商業頭腦並且善於把握機會,到是小看他了。
七爺尋找了一圈,在角落裡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對上小孩亮晶晶望向這裡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那眼神分明在要表揚:七爺,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本來以爲成熟穩重,這會兒又像個孩子。
雖然只有七爺掃過來的隨意一瞥,稍縱即逝,但黎語卻很開心,每一次成功對他來說都是激勵他前進的動力。
事後的結果不是他能控制的,只要他努力去做,並且將想法展現出來就已經是成功。
但如果能得到七爺的肯定,對他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
他不知道有什麼不一樣,大概是這個男人太無所不能,若七爺認可他就覺得有那麼點自信了。
剛纔還覺得這次回去後需要向上級彙報錯誤的徐總立在原地,她忽然想起這家[唐風]曾經遞交上來的策劃案,但全部被她打回去了,所以他們才用這樣的方式來讓自己出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心裡有些不爽,但聽到其他人誇讚的都是嚴氏,偶爾纔有問起是什麼公司承辦的,心裡天秤也傾斜了。
她是當局者迷了,人們首先看到的當然是嚴氏的雄厚財力,這是讓人能放心與它合作的基石,也是爲奧聯打出了名聲,其次纔是花卉供應商,可以說並沒有喧賓奪主,但卻雙贏了。
他們有一場特殊的開業典禮,而這花店也得到了想要的名氣,她現在到真的有點想見見這花店的幕後老闆,是怎麼個老奸巨猾?
想到剛纔對他們那樣的態度,徐總感覺特別的難爲情,也特別的丟臉,這時候不想看到他們,站在那兒也不去後臺看那羣高興瘋了的[唐風]員工。
一小時後,這場開業儀式圓滿結束,賓客陸陸續續離開,所有工作人員也開始收拾會場,徐總在指揮現場的時候卻看到她剛纔呼來喝去的打雜小弟居然走向那位大人那兒。
那位大人坐在木椅上,正在聽她上司——副總說着什麼。
木椅後站着的人到是熟悉的,她也接觸過幾次,此人名叫嚴八,是秘書長。
只是她從來沒見過這位有跟在幾位老總身後的時候,總之就是難覓蹤影。
副總向來都是八面玲瓏的,但現在她卻從他臉上看到了嚴謹和恭敬,雖然並不明顯,但作爲她上司還能不瞭解這人的秉性。
這會兒她也想起來了,那位大人是剛纔董事長和幾位總裁副總簇擁着從電梯裡出來的,好像以前在董事會她遠遠的看過,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位大人很有可能是她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那小孩瘋了嗎,剛剛升起來一絲無地自容就被打得煙消雲散,想讓人把這個髒兮兮臭烘烘的小鬼拎出去,以爲什麼人都是他這樣的人可以接近的?知不知道尊卑有別!
但她居然看到,那位大人擺手阻止副總繼續報告,副總目不斜視停止說話。
然後對那個剛準備離開的少年招了下手。
徐總瞪大了眼睛,就是身邊員工問了她什麼都沒聽到,打雜小弟是什麼人?她剛纔到底使喚了誰?
這人是從[唐風]那兒來的,看到的時候也是當普通的工人,甚至還未成年。
如果真的有什麼依仗,他完全可以不做那些搬運的活,但當時分明就很順從的去搬貨物了。
就算再難以相信,她都不得不信之前的打雜小弟真的認識那位大人。
夜路走多了就會遇到鬼,她這是使喚人使喚習慣了,踢到板釘了。
她心中無比恐慌,越想越覺得剛纔的自己好像,不,是肯定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黎語剛和[唐風]的工作人員在後臺狂歡,並且答應讓他們今天出去大吃一餐慶祝下。
高興的過來找七爺,才發現他正在辦正事,黎語就想悄悄溜走,但前腳還沒離開已經被七爺發現了。
他有點不好意思,對着那位正在報告的中年男子抱歉的笑了下。
男子示意沒關係,微鞠躬後離開。
“七爺,打擾你了。”黎語小聲嚅囁。
“知道打擾還這麼莽莽撞撞的過來?”七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錯了。”黎語知道七爺非常不喜歡沒規矩的人,所以端端正正的坐在位置上,雖然心底還是怕,但和七爺的感情與日俱增,現在也會稍稍有點小性格,這個模樣的他更像前世十幾歲時他應有的模樣,也只有面對這個人他纔會這般釋放出來。
他拿起旁邊的茶壺就倒在空的茶杯裡,雙手穩穩一端低下頭遞給七爺,不敢看男人的表情,“七爺~請喝茶。”
七爺面無表情的看了眼這杯茶,遲遲沒有接過去。
這孩子現在哪裡還有剛見面那會兒拘謹,雖然依舊很有禮貌,但卻能感覺到親近。不過這纔有這個年紀的活潑,原本那模樣太過早熟了。
什麼年紀就該什麼樣,提前去過了,等到年紀到了又該怎麼去過?
人生永遠不能快進鍵。
只有他身後的嚴八看的心驚肉跳的,七爺從不碰公共場所的東西,這是習慣,誰知道這些東西有沒問題。
但好像,之前就有破例過了?
這規矩破着……破着,好像也習慣了?
黎少知不知道,七爺從來沒對誰這麼縱容過,說出去能讓多少人羨慕嫉妒的將他弄死。
只見那小孩兒不再像平時那般穩重文雅,在七爺面前完全變了個人似得,聲音透着小心翼翼又有點可憐巴巴的,好像生怕七爺不接過去一樣,“賠罪用的。”
“一杯茶就了事了?”七爺的聲音分不出喜怒。
用的還是他嚴氏的茶,好意思!
看着少年用那個帶着小漩渦的發頂對着自己,腦中浮現出這孩子坐在自己腿上索吻的畫面,無波的眼中似攪起一股黑色漩渦,深不見底。
七爺慢條斯理接過這杯茶,在黎語的目光中抿了一口。
“借花獻佛嘛~”黎語在七爺面前也鍛煉出了一點粘人技巧,臉皮都厚了。
面對這個男人,任誰都會矮一截。
“佛?我很老?”
黎語心一驚,不明白這話和老有什麼關係,怎麼忽然就惹到了七爺,感覺七爺的視線格外鋒利,冷颼颼的。
“您看起來就像我哥哥,發誓!”兩指朝天,黎語說的斬釘截鐵,反正也是大實話。
也不知道這毫無技術含量的奉承話哪裡特別了,七爺只是嗯了一聲並未追究,目光移到黎語的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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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個很好用。”黎語結巴道,忽然想到順叔給自己的時候,七爺並不在場,他也是最近才發現手上這隻並不是所謂的最新款,而是沒發售過的絕品,後面的鍍金看上去都跟真的似得。七爺該不會以爲是他偷的吧,忙澄清,“是順叔給我用的,我待會就還回去?”
嚴八也看了眼,嗯?這個不是最近研發的絕版嗎,和新上市的那款外觀很像,但性能更好,外觀唯一的差別是背部純金鍍的,純手工製作,這個手機整個世界一共就兩隻,一白一黑。
他記得對這些電子產品並不在意的七爺,最近私人手機換了這款絕版黑。
而白色那隻,不就是黎少手上握着的嗎。
看着一臉天高雲淡的七爺,心猛的一突。
細思恐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