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貓勻速跑在道路上。
“那明早見。”黎語擦了下汗,一板一眼朝着身邊一樣輕喘的少年說道,少年每一個擺動都帶着力度的美感,跑了好幾公里但除了喘息稍稍重了些以外還是一如既往的。
“好,待會要回學校拿成績單?”裴琛狀似無意間的一問,語氣中多了些真實的擔心。
平日裡他帶着親和力,但那股距離感卻如影隨形,沒有較大的情緒波動,似乎是天生的涵養。看似平易近人但好像只是一種屈尊降貴。好似所有表情和話語都經過精密計算,不差分毫。也只有在面對黎語時纔像這個年齡的男孩。
這樣的溫和與黎語後天修煉而成的卻是截然不同,這往往是一種矜持中的驕傲,是一種拒絕的信號,只會讓人尊敬仰慕,卻生不出能靠近的心思。
裴琛是昨天拿到成績單,到了傍晚就趕回a市,迫不及待來見快三個月沒見的好友。
當然這種事情,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是啊。”黎語有些緊張,在裴琛身邊他已經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自然。
“嗯。”黎語眼神閃了閃。
大約是發現好友心不在焉,想到中考時,黎語掛了好幾天鹽水,“第二志願填了哪裡?”
“沒填。”黎語心不住往下沉,他男神是什麼意思?
是說讓他做好去第二志願的打算?
爲了和男神進一個學校,他沒給自己任何退路,只填了一所學校。不眠不休的讀書做考卷,要的是改變命運軌跡。
“別多想。”
“我知道。”黎語自認自然的笑了笑,和男神打了招呼才向着自己小區跑回去,身後跟着那隻改名叫木頭(番外提及)的貓。
目送黎語身影離開在拐角處,裴琛才收回目光。
臉上安慰的笑意早消失無影,面無表情的模樣給人無形的氣壓。
非博英高中不可,是因爲什麼
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舅舅,我是裴琛。”
“…………小…………琛?舅舅在,舅舅在!”電話那頭似乎受寵若驚,自從小妹十年前將裴琛虐待得不成人形後,裴琛已經幾乎和他們莫家形同陌路,別說喊舅舅,莫家都沒有再回去過。
他永遠都忘不掉,當看到才四歲不到的裴琛安靜蜷縮在角落時的心酸和震驚,瘦得猶如枯柴,好像下一刻就會死了一樣脆弱,身上遍佈傷痕,安靜的睜着眼,這個孩子已經不會哭不會說話,當他伸手想要抱住裴琛的時候,這孩子只是劇烈的顫抖,沒有哭喊和掙扎,卻是猶如痙攣般恐怖,全身都在排斥外人接近。
他抱着頭,死死咬住下脣,滿是鮮血也不自知,蜷縮在哪裡。
裴琛幾乎被養廢了,當年受了小妹影響,幾乎莫家每個人都把這個孩子當做長子的器官容器,既然這孩子只是容器那麼他也不敢投入感情,投入了感情會難過傷心,但也因此等他知道已經晚了,裴琛排斥任何人靠近。
直到出了那場車禍,小妹的長子徹底死亡,莫家第三代只剩裴琛一個獨苗,莫家已經來不及挽回了。
莫霖記得從醫院接裴琛回家後,家裡的護家犬朝着他吼了幾聲,到了第二天,那狗就失蹤了。
沒多久被發現被碾死在馬路上,甚至因爲擠壓連內臟都血淋淋的露在外頭,當時的裴琛只是詭異的笑了下,“這次再也不會叫了。”
當時一個才六歲的孩子,居然可以這麼平靜和了然,不禁讓他毛骨悚然。
若一次是巧合,那麼三次四次呢,所有曾經欺負過裴琛的僕人都接二連三遭到不同程度的意外。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適應這個世界。
等到被裴元接去裴家時,裴琛幾乎斷絕了和莫家的聯繫。
十幾年了,這居然是第一通裴琛打給自己的電話,怎麼能不讓莫霖狂喜,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我要知道一個人的中考成績,我只知道他的名字。”
“沒問題!”也許是覺得自己回答的太快了,難得裴琛會打電話給自己,又補了一句以顯示穩重,“是叫什麼?”
莫霖與教育部有些關係,第一時間就查看了裴琛的成績,當然結果也毫無疑問,外甥要是考不上就沒人能考上了。
“黎語,a市實驗五中的學生。”
好像有點耳熟,莫霖沒有馬上回答,只說了稍後就會告訴裴琛,需要時間去查詢。
等等,黎語!他終於想起來爲什麼耳熟了。
黎語進了屋子,將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小心翼翼拿下,冷漠的神情徹底放鬆下來,忍不住拿起來嗅了嗅。
這毛巾剛纔跑了一半,裴琛給他的。
將毛巾曬在窗外,等幹了就收起來保存。
每一樣裴琛碰過的東西,只要有機會黎語都會收集起來,這些都是他的寶物。
從沒徹底脫離粉絲範疇的黎語,還保持着這樣癡漢的行爲,並毫不引以爲恥。
認識到現在已整整一年,爲了方便在a市學習,裴琛在黎語家附近租了個房子,現在中考結束,裴琛時不時的邀約讓兩人的相處不再像之前停留在客氣的階段。
但也僅僅是比以前稍稍好了那麼點,黎語依舊錶裡不一,而裴琛採取的就是真心換真心,自認爲多少融化了黎語這塊堅冰,成效顯著,至少在曼珊幾人眼中,裴琛總算不像熱臉貼冷屁股了。
至於真相是什麼,這並不重要。
黎語不笨,也許剛開始沒察覺,但相處久了就發現偶像對自己是不是太熱情太主動了點?在受寵若驚後他就冷靜下來了,如果這份熱情能夠維持的更久一點呢?那要他付出什麼都是願意的。
也許是本能,在裴琛身上,他把握着分寸,不冒進卻也不退縮,小心翼翼的維持平衡。
太過在意到對這個人魔怔,用了全副精力去維持這份得來不易的友情,讓自己在裴琛心裡是特別的。
曾經仰望的人,如今接觸了後,卻忍不住產生了一種越發貪婪的奢望,想要更深的接觸,想要偶像的關注,這醜陋的心裡他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一輩子都不會給裴琛知道。
大抵人都會這樣,如果一個人離自己過於遙遠,會尊敬,而當那人近在咫尺,反而會多出些有的沒的東西,人心不足蛇吞象,人性罷了。
他走進浴室洗了個澡。
出來時,來到鏡子前面,凝視許久,他已經很久沒有真正這樣審視過自己。
這一年來,每天都把努力當做必修課程,他這樣沒有足夠天賦的人,就要付出更多,無論是學習還是娛樂圈。
這是現在的他,不再是以前的胖子,甚至看着算是優秀的,無論是氣質還是外表。
每天洗澡前會在全身鏡看自己的身材審視自己,時刻警醒。
重生後這依舊是他的常態,他的目標是熒幕完美身材,那麼必然要比呈現的模樣更瘦一點。害怕回到曾經胖子的體重,前世失敗過太多次讓他對“反彈”兩個字格外敏感,管住自己的嘴,堅持鍛鍊,只要有時間一天花在運動上甚至可以多到十幾個小時。
在16:9的屏幕裡,所有人和物呈現在人們眼前都會被拉寬。別說是一線二線的,就是十八線開外的也是個個節食,這並非玩笑而是現實,情況不分男女。
現在他還在發育期,當然不敢那麼狠,可也是在保證營養的前提下儘可能少吃,垃圾食品更是一點都不碰。
自從三三失蹤後,他甚至沒了可以傾訴的朋友,只能逼着自己不停向前看。
這一年來,徹底沒了三三的消息,無論喊多少遍都沒有那個熟悉的聲音迴應他。
那相遇就像一場夢,但他始終沒忘記三三說過的話,無論它在不在,都不能放棄目標。
這個臥室是一年前改造過的,四面鑲嵌着鏡子,無論是練舞還是表演,都能清晰的看清鏡子裡的自己。
按照曾經在系統裡學到的理論知識,他私底下除了學習外大量練習,加上上輩子十來年的琢磨和學習,自我評價是能夠跑普通龍套的程度了。
龍套大致分爲幾種類型,第一種就是當做背景布那般的,這不需要多好的演技,如果運氣好可能每天都能進新的劇組;第二種是有些演技的,甚至可能有一些對白,比如某某小弟,某某職員,某某士兵等角色。這樣的在行業裡已經有一定知名度和人脈,甚至可能有經紀人,可以定時接到一些這樣的角色;第三種是特邀臨演,這類是最高級別,一般是在這行混了十幾甚至幾十年,演技爐火純青,因爲長相、機遇、運氣等等原因不爲人所知,也許一些觀衆能記住他們的樣子卻喊不出名字,邀請他們演的一般也是戲份比較重的一些小配角,這些配角有時候甚至比主演演技出色的多,但很多時候連演員表裡都沒他們的名字。
現在黎語給自己的定位是第二種,有些演技但並不多少特別,但他的優勢是年紀,這個年紀的龍套能漏下一些不錯的角色。
這是他重生後想過的很多途徑中的一種,在音樂平臺上已經前後發佈了十五首歌,卻一直不溫不火着。
這十五首中除了第一首是三三提供的外,另外都是他在這一年裡嘗試着自己曲譜填詞,對其中幾首他還是挺有信心的,可惜結果依舊差不多。
說沒絲毫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想想前世一個紅得發紫的音樂鬼才,從8歲作曲填詞爲無數歌手做幕後策劃,到32歲才一炮而紅,誰知道此人在28年裡寫了何止千首曲子,是都不好聽嗎?那是不可能的,但在這個網絡的時代,石沉大海再正常不過。
默默無聞的時候即便再有才華,也要有發現的眼睛、有火爆人氣平臺支撐。
而且,他的歌也沒足夠好到讓人驚爲天人。
他不急,就是想急也沒資本。
當然若是他願意借用前世那些傳唱大江南北讓人中毒的歌,他也許可以迅速崛起。
但每個人都有底線,他寧願默默無聞也不想去盜取他人的成果。
在這一年裡,除了提前學習高中的知識和準備各門考試,所有時間都用來充實自己和規劃未來。
兩週前,電影《感染者》公開招募臨時演員,當時在準備中考他有前世的記憶即便知道也不可能去面試。這部電影一開始並不被看好,首先聽說曾一度投資斷鏈,其次演員幾乎都是新人,導演也是剛畢業曾在國外當做助理導演回國沒多久的華人,並且它很低調,除了招募的信息掛在官網一個月外,幾乎沒其他高調的信息。
但在一年後的暑假期上映時,它創造票房奇蹟,是它開創了喪屍類題材的先河,也正是因爲它將華夏電影推向了世界,即便只是一道曙光,但卻給從未在國際上露臉的華夏電影大大爭了一口氣。
它得到了威尼斯電影節的外語片提名,雖然沒有獲獎但對國內娛樂事業卻是一大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