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被製造出來的每一塊碎片雖然軌跡紛亂,但都遵循着力學的規則。在空氣中做着每一次的旋轉翻滾都受着自身形狀的細微影響,或是劃出弧形的路線,或是做着不規則的翻轉。
它們飛濺向幾乎所有的方向,所以自然不乏有相當部分快速地劃過或擊中了王濤的後背、腿部和胳膊上,給他造成了或刺、或砸、或割的很多細小傷害。
這些傷害並不曾帶有任何的情緒,但在受創者的感覺中卻如同是無數的小鞭子在抽打他一樣。實實在在的每一次疼痛都彷佛是冷酷的催促,在叫他快點、快點、再快點!
通過逐漸靠近的彈着點聲響,以及越來越疼的細碎打擊感,王濤都能察覺到形勢竟然突然發生了不利的變化。致死的危機一直都因快速鞭笞着一切的彈道而存在着,但是當彈着點快速地接近後就變得格外嚴峻了。
還算輕鬆的局勢怎麼會在不到兩秒之內就突然惡化起來了呢?但是無數飛來的子彈是不會告訴這個逃亡者原因的。
它們熾熱的身軀在離開槍膛後就一直不斷地同空氣做着對抗,只是在不斷的射擊中逐漸縮短着同目標之間的距離,用自己的質量和速度對着擋路的一切做着徹底的批判。
王濤覺得這一切都如同是命運在對自己做着嘲笑,從大樓到垃圾,從光線到空氣突然就變得險惡了起來。
他還注意到了第三臺機器的動作。
那正在快速移動的身影因戶外強烈的光線而在窗戶上投下了黯淡的黑色斑塊,但在不同折射率材質的層層玻璃中卻出現瞭如同幻影一般的變化。
透過層層疊疊的辦公室隔斷和內外的大小窗戶,影子就在移動中不定地跳躍了起來。彷佛是出現了大小不同、速度不同、數量不定的大羣獵食的鯊魚。
這些黯淡的斑塊們跳躍着、閃爍着在一起向着王濤奔逃的前方快速移動,並且還在快接近預定位置時減緩了速度,並進行着沉默而穩定的轉向。
“這是個會咬人的狗!”驚覺自己前路被封的王濤一下子就恨上了這個抄路堵自己的混蛋。
雖然在情況緊急的時刻說不出什麼專業的名詞來,而且交叉火力這種東西也是距離生活非常遙遠的。但是他看過許多阿美瑞咖拍的科幻大片啊,要是沒個射擊內容的怎麼帶得起氣氛來?被兩面夾擊了還能有好麼?
所以王濤憑着看片無數的經驗就察覺到了不妙,感覺自己已經陷入了極度的危險之中!他本能地預感到大限將至的絕望,彷佛能看到自己即將被兩條熾熱的彈道交叉鞭笞,最終被抽打得粉身碎骨的慘象!
“不……”嘴脣在狂奔中虛虛地張開,還有些略略地前撅,被從脣尖緩緩送出的氣息柔和地溼潤着他發乾的嘴脣。
王濤幾乎是在用最後的氣息輕輕地噴出了這個誠心誠意的字眼,而一切卻彷佛是陷入了高速攝像機的慢鏡頭之中。
他的目光在這千鈞一髮的緊急時刻中竟出現了不該有的跑神,除了能看到無數漂浮的灰塵在空氣中緩慢移動、交叉變向的混亂軌跡之外,也能看到一些越過了自己,繼續向着前方飛濺而去的各式碎片。
他甚至還注意到了在某處碎裂的窗口外,那快速掠過的機器陳舊塗裝,以及其機身上某處的一道長長劃痕。
然而身負過失傷人罪的地球保安王濤辜負了這奇異的感覺,處在其中的他不僅來不及去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在碎物飛射的逃竄中也來不及去思考自己若是回身,能否從密集的彈道中鑽出一條生路來,或者去思考一下這個奇妙的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在呵氣如牛的唾沫四濺中腦子幾乎只是在空轉,一點也顧不上去想明白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只是將充滿胸腔的絕望和對生命的留戀攢在了一起,然後倉促地就將這些對求生毫無幫助的感情一起呼出了脣間。
“咚!嘩啦啦……”
然而就在此時窗外突然一暗,同時傳來了一聲因大力撞擊而發出的巨響,以及一個重物將樓板都給撞擊得震顫的抖動。期間還帶着細長鋼纜在反覆被扽直後又鬆開的怪異聲音,那抽打在大樓外牆上的動靜彷佛是把超大的吉他壞掉了。
顧不上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那三條快要舔到自己後背的機槍射擊總算是不知緣由地突然停止了。只餘沒有來得及落下的碎片還在空中飛舞,以及腳下還在持續着的輕微震動感。
“茲嘎!”再接着就是一陣刺耳酸牙的尖銳金屬摩擦之聲。
“誒!?”覺得威脅暫時解除的王濤不敢置信地出聲叫道。
但還來不及去深究到底發生了什麼,比如爲何那兩臺一直對自己狂掃的“終結者”突然停火,不再對着自己射擊了。還有那一陣酸牙的巨大響動到底是出了什麼幺蛾子,他就在帶着慣性的前衝中發現:新的威脅又跑到了面前。
那臺向着自己奔逃前方而來的機器就要到位了,而且正在快速地進行減速!
剛剛領教了被子彈攆着跑的王濤絕望地看着正前方的這個殺戮者,他用腳也能想象得到這玩意在穩住身形後會做出些啥動作來。剛在自己能憑着橫向的移動,他能夠給自己爭取到幾秒的偷生,但是在這個方向上自己卻是沒有任何速度的。
再來一場狂風暴雨的話,他只能是被打成渾身是孔的破袋子!
他瞅着正將武器調整向自己這邊的機器就發憷,於是顧不得以後續如何就做出了躲避動作,一個縱身便向着右邊撲躍而去。
在落地後的跌爬中他雖然發現果然是躲過了各種槍械的瞄準,但是這點小閃避只能躲得過一時。只見止住了減速勢頭的懸浮車再次轟鳴着引擎加速,似是要調整着車頭再次瞄準自己。
爬在地上的王濤此時目光此時已是沒了飛車的身形,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再次對準了自己的數根槍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