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個人他可以給自己的失誤找着藉口,但是身爲族長是不能允許他這樣輕鬆的,必須還得爲失陷在敵陣之後的子弟們做些什麼。
於是他咬了咬牙就作出了決定。
先是將家中幾個手持刀劍的壯年族人扯在身邊,意圖發起一次短促的突擊。既然對面的這些人在刀劍下討不了好,還屢屢用衆多的棍棒逞兇,那就讓他們瞧瞧當刀劍聚集起之後的力量吧!
可他的想法雖然是好的,可是這個動作得首先是讓這些人撤出戰鬥,然後才能集結起來。而這種陣前撤人的行動只適用於心智沉穩的百戰軍隊,訓練有素的士兵們不會因爲一時的變化而驚慌失措,只會默默地接過戰友的崗位繼續戰鬥。
他想當然地認爲自己的後輩們也能撐住戰線,卻是忘了來此的族人中就只有八把銳利的刀劍,真要子侄輩們頂事就只會吃虧的。
更何況他所率領的這些人要比業餘還業餘,他們連民兵都不是,只是一些受過常規軍訓的普通人。
出城驅趕野獸便是他們所經歷過的唯一場面,在心態上還未脫離平民的範疇,此次突擊中也忘記了列陣對敵,在組織上更是散亂一片。所以在見到持劍的長輩們後退後立刻就慌了神,身上也不免就多捱了幾棍。
被拋棄的恐懼和身上的疼痛衝擊着心志,一下子就奪走了部分人繼續戰鬥的意志,反造成了己方少年郎們的再次崩潰。如此的臨敵變陣就立刻扯了犢子,竟是帶動着其他心驚的夥伴們再次放棄了抵抗。
先是一個人抱頭後退,接着就有更多人放棄了戰位向後退卻,之前他們苦苦支撐的戰線就一下子崩潰成了泡沫。就連正集結起來準備做突擊的幾個持劍者也爲之膽寒,只能憑着最後的理智且戰且退,就是堅決不分散。
這讓剛剛跑過來的家丁們傻了眼,便也順勢就向着後方退卻。反正援兵就要到了,有什麼事就讓他們頂着就是,自己一上工領糧的跟好家主就成。
“噢——!”
眼見得將來犯者擊潰的船工腳伕們高興地歡呼了起來,卻是並沒有緊接着就發起追擊。他們反而是互相靠攏在了一起,然後結成了更爲緊密的棍陣。
他們並非是仁慈地要放對方一馬,只消看看被拖到陣型後面的幾個倒黴蛋就知道了。這幾個來犯者被湊不上前的苦工們撿了便宜,對於第一個衝擊過來的混小子更是做出了重點照顧。
人道主義什麼的沒聽說過,有怨報怨纔是正經的。落在後面的苦工撇了棍棒就使出拳腳,拳拳到肉的感覺更爲舒爽。他們將這幾個倒地的傢伙都收拾得鼻青臉腫爬不起來,親媽來了都得認一會才行。
最前方的勝利者們雖然是擊潰了當面之敵,但仍然是在未做言語溝通的情況下聚在了一起,甚至連鯉都握緊了棍棒。能讓他們作出如此緊張的舉動必定不簡單,因爲從對面街口再次涌出來了一羣人。
這羣人看似是一波,但實際上是由兩家組成的。反正大家穿的衣服也說不出什麼款式,走在一起便被當做一家了。可是他們的人數和武器卻是實打實的,從數量上一下子就壓倒了鯉及他的夥伴們,就連刀劍很充裕,要比先前被擊潰的這一撥人更多許多。
潰散的那個小家族也因此重新定住了腳步,背靠着援兵就互相扶持地喘着粗氣。
有時候能停下來喘口氣也是得有依仗的,這口氣就是靠着從八把劍變成了二十多把劍的變化才添了底氣,才能讓這些潰敗之人可以順暢地吐納。
有了如此武裝打底便能暢意許多,不光是可以隨意呼吸歇息,還可以當面罵街做嘲笑。可以說他們只要在城中不是碰上了城兵,簡直都可以橫着走了。
鯉這幫人的身體素質雖然不錯,可是在平時也缺乏營養,所以在消耗了相當力量後也有些頭暈眼花,只能深感可惜地放棄了追擊。
他們這些人只知道不可以將獵物趕到絕境,不然就會被反咬一口。卻他們是不知道人是複雜多變的,稍有不同的狀況便會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
雖然也會有被逼到絕境的人背水一戰的說法,可但凡是有個求生的口子便是生路,可以故意驅趕着潰兵向那道口子衝擊。借對方的人力去衝擊敵方陣勢便如同多了許多援兵,而對方砍與不砍都會出現軍心動搖。
如此便有瓦解敵方全軍陣勢的可能,這一方法就叫倒卷珠簾,可是許多用兵大家屢試不爽的手段。
鯉他們並不瞭解這一點,所以就眼睜睜地錯過了一個擺脫困境的機會。兩撥人就在這街口之處對峙了起來,誰也不願意後退一步。
鯉他們堅守原地是因爲正堵在街口附近,而看對方援兵顯然要比己方多得多。若是後退就會露出相當大的接觸面,對方也可能會做出包抄夾擊之舉,這對人數相對較少的他們顯然不利。
幾家大戶拿眼一掃附近的狀況也能看出其中名堂,而且自己都拉來這麼多人和兵刃了,誰還好意思在這些只有棍子的窮鬼們面前後退?說出去了會被所有人笑話的吧?
只是他們都見到衝在最前的那一家敗退回來了,聽聲音似乎還撂下了不少小的在對面?後至的幾個家主雖然憋着笑想說活該,但還是忍住了幸災樂禍地當面笑出來的衝動。
增援者都是知道打前鋒的這一家雖然傲慢莽撞,可也是帶着幾把兵刃的。能被打成這樣也許是由於無能,可也同時能說明對面還算是有相當的戰力,不然當初也不會找上他們。
這就使得各家家主都約束住了自家丁壯,轉而帶着援兵們作出了謹慎的防禦姿態。
兩邊都因各自的原因不想立刻動手,但是嘴上卻都沒閒着對罵了起來。甭看兩邊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環境都不一樣,可是罵出口的污言穢語卻是高度地重合,並且在套路上都極其相似。
可見這些所謂“國人”、“野人”的分別只是居住地和身份上的不同,同種族和語言並沒有多少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