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壓抑的沉默。
說再多的話也不如拳頭好使。
誰狠誰就有主動權。
靈堂裡裡外外的人都噤了聲。
路惜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掃過全場。
這種沉默代表了對他接替北冥結衣的默認。
郎白行的屍首已經被人扔到了院子裡。
跟隨郎白行而來的下屬見此情景,如鳥獸散。
安然捂着嘴巴跟着南宮晚走出北冥家老宅。
到了車上,安然還在乾嘔,就是沒有吐出任何東西。
“我媳婦兒剛懷孕那會兒跟小嫂子一個樣。”席元君安慰一臉緊張的南宮晚,“孩子大些這種症狀就不治而愈了。”
“我是被剛纔的血腥場面刺激到了。”安然解釋,“路惜那人可真狠。”
“也只有他能坐穩北冥結衣的位子。”南宮晚給她順着胸口,“別想那些骯髒的場面,想點美好開心的。”
“來到這裡,每天耳聞目睹的都是血腥和暴力,我都懷疑我會不會生下一個智商不健全的孩子。”安然的手放到自己小腹上。
“胡說!”南宮晚直接否定,“這個小東西現在也就跟個小米粒一般大,大腦還沒長開呢,談什麼智商!媳婦兒,你是杞人憂天。”
“回到T市,我要多看一些美好的東西,忘掉這裡的一切。”安然倚在南宮晚身側,“這輩子我是再也不會來F國了。”
“小嫂子,乾脆跟我一起進京得了,泱泱京城,古樸厚重,民風淳樸,最適合你們女人養胎了。怕就怕你捨不得我哥哥。”副駕駛上的席元君對後車座依偎在一起的兩口子不滿地搖頭,“你們就當着我孤家寡人的面秀恩愛吧!”
“京城什麼都好,唯獨空氣不行。我纔不讓我媳婦兒和孩子去呢。”南宮晚一口回絕席元君的盛情。
“你們想去我還沒時間招呼呢,我媳婦兒一個月就該生了。”席元君翻出手機裡莫心怡的照片,看了又看,那個癡纏勁兒真是銷魂。
“席少,等心怡生孩子時,我一定去看她和你們的寶寶。”安然想着一定要見見莫心怡,但回到T市,南宮晚肯定會很忙,去京城席家定在一個月之後好了,到時候莫心怡也生了,她和延之要送份大禮。
“一言爲定哈,小嫂子。”席元君笑着轉身望定安然,“到時候你們可不準找藉口不去。我哥都多少年沒進我席家的大門了,我家老爺子前幾天還一個勁兒說想我哥了呢。”
“我也想席叔了。”南宮晚道,“這些年盡瞎忙,連小時候最親近的長輩都忽略了,太不應該了。”
三人回到南宮晚的房子,簡單吃過午餐就等着路惜那邊的消息。
只要北冥結衣一下葬,他們就走。
韋絕已經帶着他的人押着南宮芸珊先行回了T市。
安然把一些簡單的衣物裝進行李箱,安靜地看着南宮晚和席元君下圍棋。
下午三點,日光不再強烈。
南宮晚手機一響。
路惜。
北冥結衣已經下葬。
席元君扔掉手中的白子,“走嘍。”
南宮晚,安然,席元君和哲聖莊真一行五人趕往機場。
安然的腳步像鳥兒一樣輕快,總算可以離開這個讓人頭痛的地方了!
到了機場,哲聖和莊真忙着去托運行李,他們三人就在候機室等待安檢。
“哎呦呦,哥,嫂子,北冥大小姐來了。”席元君眼尖,忙起身給北冥蜜雪讓座。
北冥蜜雪整個人病懨懨的,雙眼腫得像核桃,沒有一絲生機。
既然彼此是生死大敵,安然也懶得跟她寒暄。
如果沒有猜錯,她這趟是爲延之而來。
“夜哥哥,你真的要離開這裡?”她嗓音嘶啞已經變了音。
“是的。”南宮晚面無表情。不看她。
“你還會回來嗎?”蜜雪小臉揚起,凝望着距她咫尺之遙的男人,心被扯得生疼。
她愛了兩年的男人,從此就要走出她的視線,天各一方了。
“有生之年,我不會再踏上這片土地。”南宮晚語氣決然。
“你回到中國,會不會想起我?”她小臉掛着兩行淚珠,“夜哥哥,我要聽你的真心話!”
“不會。”南宮晚牽起安然的手,“我生命裡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女人,就是她。”
北冥蜜雪捂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往後退着。
“丫頭,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男人還不好找嗎?我看你們羅伊的男人都挺不錯,彪悍,威武,挺適合你的。你就收收心找個男人安穩過日子吧!”席元君勸道。
“如果你心裡沒我,怎麼會給我留下那麼多錢?”北冥蜜雪雙手緊抓南宮晚的衣衫,“你心裡是有我的啊,夜哥哥!帶我走吧,我可以不計較殺父之仇,無論你給不給我名分,我都要跟你走!”
安然的心好像被什麼紮了一下,輕咬下脣雙目直瞪南宮晚。
“我只是可憐你,別無其他。”南宮晚甩開她的手。
“夜哥哥,你就忍心把我扔在這裡?”她依舊不依不饒。
“你的家就在這裡,恕我無能爲力。你和我之間有着血海深仇,我們連朋友都無法做。”南宮晚神色冷冽,避開她。
她停止哭泣,深望南宮晚,“既然你不要我的愛,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就恨你!”
南宮晚舒心一笑,“這就對了。”
他根本就給不了她任何東西,與其讓她心存幻想,不如讓她直面現實。
“我會和你不死不休的,南宮晚。”北冥蜜雪擦掉臉上的淚水,恨恨轉身而去。
她在南宮晚面前連最起碼的自尊都拋卻了,又換來了什麼呢!
既然無法愛,那就恨吧。
她終其一生也要爲死去的父親討個說法!
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
反正她有的是時間。
望着北冥蜜雪消失的背影,安然狠狠捶了下南宮晚。
“哈哈,小嫂子吃醋了!”席元君最先發現安然滿滿的醋意。
“哪有,你嫂子吃誰的醋也不會吃那丫頭的!那純粹就是個心智發育不健全的孩子。”南宮晚順手去捏安然的臉。
安然冷哼一聲避開。
“剛纔的她那麼楚楚可憐,說什麼不計較殺父之仇,不計較名分,你怎麼就不發發慈悲把她帶回T市?”
安然心裡還是酸味滿滿。
“真醋上了?”南宮晚雙臂一攬,把她擁入懷中。
“哪有!”她偷瞄了他一眼,正好與他灼熱的目光碰到一起。
“她說她的,難道我回答的還不夠絕情?”南宮晚的雙臂越來越緊,“安安你一發火,我就特緊張。乾脆回家以後你給我身上釘個木牌,上面寫上‘安然專屬’?”
“纔不要!誰喜歡誰拿走,我纔不稀罕!”安然故意回他,卻又忍不住笑起來。
南宮晚笑呵呵把她抱起來,“我這輩子誰都不要,只要你,我倆孩子他娘!”
“你們繼續,就當我不存在或者被外星人抓走了。”席元君看了一場醋海翻波,故意說了一句,提醒他們別當着自己的面太親密。
安然不好意思甩掉南宮晚的手。
“好啦,不生氣了。”南宮晚捏了捏她的臉頰。
安然的小脾氣終於消了。
她原本不該使性子的,因爲延之對北冥蜜雪一點男女之念都沒有,可剛纔看到北冥蜜雪那麼主動,她心裡都有些嫉妒了。
好在她的延之對北冥蜜雪很絕情,否則她心裡更不好受。
剛纔給延之鬧騰那一陣子,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懂事了?
“小嫂子不要想不開,你是孕婦,情緒波動大,哥哥會原諒你的。”丫的席元君哪壺不開提哪壺。
安然沒好氣朝席元君翻了個大白眼。
“先生,路惜來給您送行。”剛託運完行李的哲聖來稟報。
莊真已經引着路惜朝這邊而來。
“我來遲了,今兒事情太多,分身乏術。”路惜笑着解釋。
“謝謝你親自來送我。”南宮晚拍了下路惜的肩膀,“以後的路全靠你自己來走,小心使得萬年船。”
“謝謝。”路惜朝他雙手合十。
安然知道,這是F國對待友人最隆重的禮節了。
“以後如果有用得着我路惜的地方,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南宮晚替他打下江山,他是由衷地感激。
再度見面不知何年何月,他只想親自送南宮晚一程,聊表心意。
“保重。”南宮晚的手與他緊緊握在一起。
“該安檢了,先生。”哲聖提醒他們。
“一路順風。”路惜揮手。
南宮晚牽着安然的手與席元君一同走向安檢處。
“都說路惜是個悶葫蘆,看來也會說句人話啊!”席元君回味着剛纔路惜的熱情。
“我在北冥結衣身邊呆了二十五天,路惜說的話加起來都沒剛纔那一刻多。”安然笑道,“他是真的感激你們,你們給了他夢寐以求的權力,權力對男人來說應該是永遠的春藥。”
“胡說,你纔是我的春藥。”南宮晚在她腰際捏了一把。
“不對,我家心怡纔是我的春藥。”席元君也搖頭。
一行五人順利安檢,很快就坐上回中國的飛機。
安然倚在南宮晚懷中,唏噓萬分。
一場大磨難終於結束,她和延之要開始幸福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