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元君憤怒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你聽我解釋,席元君,康家二老都住院了,我真的不能走。”我拼命洗清自己留下的嫌疑。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莫心怡,回還是不會?”他語氣如冰,刺得我心尖疼。
“我——我明天回。對不起,席元君,你體諒——”
我話未說完,他那邊就已掛斷。
乾脆回去再解釋吧,我安慰自己。
不知何時,康成已經站在了我身側。
“你回吧,我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得來。”他看出了我的艱難處境。
“沒事兒,今晚說什麼我也不會離開醫院。”我苦笑。
晚上,我負責上半夜,康成負責下半夜。
一夜下來,康爸爸和康媽媽總算無恙。
醫院通過關係已經聯繫好了一個護工,下午護工一到,我才離開醫院。
我又困又乏,給席元君打電話他沒接,我獨自打車回到席家。
東廂房的臥室裡,席元君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已經沒有了。
席媽媽說他一早就回部隊了。
他連電話都不給我打,就把我撂在他爹媽這裡,我只覺得脊樑骨直竄冷風。
我打他手機,他不接。
他一定生我氣了!
我想着如何當面給他解釋清楚。
一不做二不休,我搭車去“鐵鷹”所在的部隊找他。
很快就見到了一身軍裝的他。
他臉上再也沒有昔日的柔情,雙目如刀刺在我身上。
“席元君,我來給你道歉。”我主動開口,聲音滿滿愧疚。
他冷笑,“我昨天怎麼說的,不許陪夜!你怎麼答應的?又是怎麼做的?”他雙拳緊攥,很生氣。
“對不起。”我第一次斂起自己的小性子,再度向他道歉。
“莫心怡,我要你告訴我,還去不去醫院?”他瞪着我,面無表情。
我這人最不善於說謊,心裡想什麼嘴裡就會說什麼。
康家老兩口都在醫院,我能不去嗎?
我安靜望着他,他輕咬薄脣,“我在你心裡還是不如康家的人?”
“康媽媽和康爸爸都住院了,我在醫院服侍他們純粹就是盡一個養女的孝心。他們在我心裡的地位怎麼能和你比?”
“既然你想對他們盡孝心,當初爲什麼要還他們撫養費!既然還了撫養費,你和康家的關係早就應該一刀兩斷。”他滿是嘲諷,“莫心怡,怕是你的潛意識裡還在想着康成!只是你沒意識到而已。我倒感激這件事,讓我看到了你內心的真正想法。”
“你胡說!”我萬分委屈。
“還不承認?你一趟趟去醫院不就是想替康成分憂嗎?”他的話如同一把匕首狠狠豁開我的心臟。
心中的痛對我來說已經麻木。
“席元君你簡直不可理喻!”我牙齒咬的咯咯響。
我回到家發現他不在,就來找他,還低三下四給他道歉,他都看不到嗎?
“莫心怡,我席元君就是這麼決絕的人,你選我,就與康家斷絕一切關係,否則——”
“怎樣?”我對上他怒火朝天的雙眸。
“當真要我說出那句話麼?”他語氣極盡哀傷,望定我。
我腰桿挺得筆直,因爲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是他太較真,太小心眼!
“但凡你與康家人有一絲來往,我們就斷絕一切關係!”
他的話如同一個炸彈,把我炸得體無完膚。
如果康家二老都身強體健,我可以爽快答應席元君的要求。但是現在,他們住在醫院,在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如果與他們劃清界限,那麼我還算個人麼?
忽然,我覺得席元君真是不講道理。
“隨你好了。”我轉身。
沒人知道那一刻,我淚如雨下。
我以爲他會追來,但是沒有。
我提着自己的行李離開康家,再度回到醫院。
我堅信總有一天,席元君能理解我。
康成和他父母看到我把行李箱搬來醫院,已經明白我和席元君發生了什麼不愉快。
“我替你去道歉。”康成拿出手機,“告訴我他的號碼?”
我搖頭。
席元君現在連我的道歉都不想聽,康成的任何行爲都無異於火上澆油。
時間一長,或許他就想通了。
我安慰自己。
學校放了假,我也沒地方去,就在醫院住下。有時候會回康家給他們做點吃的,拿些東西。
不知不覺我的寒假馬上就結束了。
席元君竟然一次也沒聯繫過我,當然,出於自己的矜持,我也沒聯繫他。
我和他的關係忽然就這麼不冷不熱下去。
康爸爸和康媽媽先後出了院。
以往的寒暑假,我都會提前租套房子,以備學校封閉寢室自己無處可去。今年寒假因爲住在席元君那裡,沒有租房子,如今竟然落得要露宿街頭的境地。
康家人看出了我的困境,執意要我搬回康家。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我同意了。
畢竟還有幾天就要開學,開學後我繼續住寢室就行。
從我點頭那刻,就把康成高興壞了。
臨近開學,我要給那幾個藝考生輔導,回到康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九點。
所以說,我雖然搬進了康家,但是與他們相處的時間依舊屈指可數。
明天就要開學,晚上我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心怡,無論什麼時候這裡都是你的家。你無處可去的時候,就回家好不好?”康媽媽一再叮囑我。
我點頭。
其實明天一開學,只要沒有非來不可的理由,我是不準備再登康家大門的。
這十多天,席元君好像在我世界裡消失了一般。
他對我這種忽冷忽熱的做法,已經徹底傷透了我的心。
我還以爲他給我鬧個兩三天的小別扭,就會來找我講和,但是他沒有。
還有半年我就畢業,這兩年我也存了將近十萬塊,京城的房子買不起,但憑藉着我原有的演出資源,租賃一套像樣的單人居室在京城生活還是綽綽有餘。
康成的心意我一直都懂,但是就算沒有了席元君,我也不想接納康成。
說白了,我一直把康成當做自己的兄長。
我洗過澡正準備熄燈睡覺,手機就響了。
竟然是席元君!
我心跳加速,沒有絲毫猶豫就劃開手機。
“心心,想我了沒?”
在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我身體所有的細胞都沸騰起來。
他好像喝醉了。
我咬住下脣,忍住搖搖欲墜的眼淚。
“哈哈哈,這些天你跟他在一起過得很開心吧?”他笑聲刺耳,“我早就說你心裡有他,你還嘴硬!哈哈哈,心心——”他語氣苦澀萬分,“跟他做的時候快活,還是跟我的時候快活?”
“無恥!”我狠狠掐斷電話。
一夜難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簡單扒了幾口飯就準備去學校報到。
康成執意送我,一番推辭,我的行李箱還是被他放到了車上。
他很是興奮,一上車就遞給我兩張知名經紀人的名片。
“只要提我的名字,他們多少都會賣你個面子,以後你再也不用爲沒有演出而發愁了。”
“謝謝。”我由衷而言。
對於像我這種胸無大志的藝術畢業生來說,每個月能接到幾場演出,就不會餓死。
每個圈子都有它獨特的規則,鋼琴圈子也不例外。
有了過硬的經紀人推薦,不光演出多,賺到的錢也多。
“心怡,你馬上就要畢業,別把自己逼太緊。錢雖然要賺,但是更要注意身體,別把自己累壞了。”他深深看我一眼,“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指導你的畢業論文。”
我高興壞了,鋼琴專業的畢業論文是我們學校及格率最低的,當年康成可是建校以來爲數不多拿到九十五分以上的畢業生。
有他指導,我就真的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哥,上學期老師說,一開學我們就要着手準備畢業論文。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怕是真的要請教你。”我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我隨時待命。”他像個小孩子般興奮,“一定二十四小時爲你開機。”
到了學校,我跟康成揮手道別。
剛把自己的行李安頓好,席元君的電話就打過來。
一想到昨晚他說的那些渾話,我就渾身輕顫。
但是我潛意識裡還有那麼一個希望,他跟我道歉,然後我們和好如初。
一打開手機就聽到他喪心病狂的吼聲,“莫心怡你給我聽着,你情人在我手裡,想要他活命的話,就趕緊來‘桃源居’!”
什麼情人?
他又發哪門子瘋!
我剛準備掛斷電話,他又吼起來,“如果半個小時內看不到你,我就毀了他的雙手!讓他一輩子弾不成鋼琴!”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他說的是康成!
這都哪跟哪呀,他竟然吃上這莫名其妙的飛醋了!
我慌里慌張來到城中心的“桃源居”。
這裡是我和席元君以前住過的地方。
推開守衛森嚴的大門,我就看到了被綁住雙手堵住嘴巴的康成。
“哥——”我驚呼。
康成咿咿呀呀,說的什麼我根本聽不清楚。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席元君爲什麼要這麼做?
有韻律的軍用皮鞋聲響起,黑着臉的席元君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