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蟬鳴陣陣,儼然已經盛夏。
冷飲店裡,安然與蔣依依聊得正起勁。
“你們玩的哪一齣?這邊剛拍到南宮晚跟小網紅的曖昧照,那邊你又上了南宮大少的賊船。昨天我們媒體都收到了南宮集團的喜帖。”蔣依依甩給安然一張做工考究的大紅請帖。
安然攤開,大紅喜帖上用鎏金正楷書着:南宮晚安然一堂締約,良緣永結。
她越看越樂,“還像那麼回事。”
“恭喜,馬上就成爲豪門闊太了。以後可想着幫襯姐姐我一下。”
“只是個結婚儀式而已,我還是過我原來的小日子。”
“姐們兒,快看誰來了。”蔣依依眼尖,悄聲喊。
安然擡頭正對上蘇韻鬆。
今天的蘇韻鬆穿了件墨綠色香雲紗連衣裙,脖子上掛着串水極好的祖母綠項鍊。
“阿姨。”她忙起身。
“嗯。”蘇韻鬆不冷不熱,轉身對身後的年輕女子極其溫柔,“熙熙,想喝什麼?”
邱熙園。
安然一愣。
“鬆姨,我喝加冰檸檬水。”邱熙園聲音溫柔,極爲乖巧。
“生理期不許加冰,來杯常溫的就行。”蘇韻鬆更是貼心。
邱熙園對着安然頷首一笑。
安然索性回到自己座位上。
“怎麼回事?你婆婆不喜歡你。”蔣依依看出了端倪。
安然不語,心裡卻跟開了鍋似的。
丫的蘇韻鬆什麼意思,當着自己這個準兒媳的面,她跟邱熙園這麼親熱,到底想告訴自己什麼?
安然坐着無味,拍了拍蔣依依肩膀,“走了。”
她硬着頭皮走到蘇韻鬆面前,“阿姨,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
蘇韻鬆眼皮都不擡一下,連個輕微的“嗯”都沒說出來。
“阿姨人好,很多事不想明說,某些人還是不要得意忘形的好。”邱熙園陰陽怪氣。
“安然。”蘇韻鬆終於開口,“我兒媳婦的人選不是你。”
安然好像被打了一巴掌,僵在原地。
“是你娶媳婦還是你兒子娶媳婦啊?有本事就管住你那精蟲上腦的兒子,別讓他纏着安然,你們以爲那豪門是人人想進的?追安然的優質男人多了去,都不比你家南宮晚差!”蔣依依看不下去,對這兩個衣着華貴的女人開火。
“進豪門就是她這號灰姑娘的夢。別說做正房了,二房三房都求之不得呢!”邱熙園嘴巴更惡毒。
“譁!”滿滿一杯檸檬水被安然澆到她臉上。
“你——”邱熙園忙拿出紙巾,氣得奔了衛生間。
“看到了吧,這就是素養。你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調教,舉止粗俗。熙熙就不同了,從小在藝術氛圍濃烈的家庭長大,很多東西你無法比擬。她比你更適合我們南宮家。”蘇韻鬆板着臉。
“你們有錢就了不起嗎?集團剛公佈南宮晚和安然的婚訊,你就來拆臺,大媽,我都看你不起。”蔣依依又狠狠嗆蘇韻鬆。
“那是老爺子一廂情願,與我無關。”
安然抓住還要據理力爭的蔣依依,道,“阿姨的教導我會銘記在心。”
兩人走出冷飲店。
“小然。”蔣依依很少這樣稱呼她,“我已經可以預測出你嫁過去的慘狀。你這個婆婆太厲害。”
“我已經愛上南宮晚了,就算一條道全黑,也要摸着走下去。”
只要他愛她,就夠了。
安然也沒心情吃晚飯,胡亂扒拉幾口就蜷在臥室裡等南宮晚。
南宮晚還在加班。
手機響起。
一陌生號碼很執着,安然不接,就一直打。
她乾脆劃開手機。
“是我。”傳來左燮邪魅的獨特嗓音,“我只說幾句話,拜託你聽完再掛。”
安然不語。
他又準備出什麼幺蛾子?
“獨守空房呢?”
“胡說。延之在洗澡。”她沒好氣回他。
“如果你的延之在洗澡,算我沒說。如果你的延之不在你身邊,請馬上到茉莉餐廳A區。”左燮很果斷地掐了電話。
安然心跳加速,左燮不像在騙她。
她穿上衣服,下樓。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她打了輛出租。
茉莉餐廳地處市西側,是個蠻有格調的海派餐廳。
一下車,安然就透過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看到了南宮晚。
南宮晚,蘇韻鬆,還有邱熙園。
三人說說笑笑,很開心。
安然呆呆望着這一幕,心麻木地已經沒有感覺。
她哆嗦着拿出手機,撥打他的號碼。
她屏住呼吸,睜大眼睛望着玻璃窗內的南宮晚。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已優雅地拿起左側的手機。
“你在哪裡?”她拼命咬住下脣。
“加班呢,一個小時就回去。”他從容慵懶的嗓音沒有任何起伏。
“很忙?”她抑制住自己快要崩潰的情緒。
“嗯。”
“那好,再見。”淚模糊了她的雙眼,她試了好幾次終於邁開沉重的雙腿。
蘇韻鬆不喜歡她無所謂,只要有南宮晚的愛,她就可以頑強地與他們抗爭,可現在他都對她說謊了,她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說與邱熙園斷了關係,都是假的!
她就是個傻子!
一步一步,她走在寂寥的街頭。
她回御園快速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看了又看那枚他用來求婚的戒指,還是決定與蘇韻鬆給的手鐲都留在這裡,畢竟這些都不屬於她。
抽屜裡兩個紅本子分外刺眼。
“領了證你就是我南宮晚的正牌老婆。”
“我收着,離婚的事這輩子想都別想。”
這些還言猶在耳,可他的心已經變了。
她拿起屬於自己的那個結婚證放到行李箱,頭也不回走出御園。
在出租車上她第一個撥通韋絕的電話。
她有種直覺,T市只有韋絕可以幫她擺脫南宮晚。
“韋叔,請你幫我離開T市。”
“好。我在丹苑等你。”韋絕問都沒問就應下。
安然又撥通胡臺長電話,“胡臺長,從明天開始我就辭職了,替我跟臺裡的同事說聲抱歉,我不能與他們風雨同舟了。”
“安然,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多發廣告提成啊——”
安然的淚水打溼手機屏幕。
可愛的同事們,別了。
她不準備給蔣依依打電話,就她那火爆的性子,她還沒逃出T市,就人盡皆知了。
她給蔣依依編了條短信:
依依:
當你看到這條短信時,我已經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別找我,因爲我是鐵了心讓你找不到。十年好姐們,希望你能儘快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記住啊,找男人別找帥的,越帥越渣,對你好就夠了。暫時再見了,保重。歸期未定。永遠愛你的安然。
她保存好,等她離開那一刻再發過去。
韋絕的別墅,丹苑。
“韋叔,我想徹底擺脫南宮晚,我要離開這裡。”安然泣不成聲。
“理由?”韋絕盯着她清澈的眸子,一陣心酸。
“失戀。”
“你想去哪裡?”
“美國華盛頓州。”
“在那裡你能落得住腳?”
“能。”她一臉堅決,“去年我在京城學習遇到了華盛頓州ZCN電視臺的大股東美籍華人百里無心,她曾力邀我加盟他們,我當時拒絕了。剛纔我已跟她聯繫,她給了我地址讓我過去。”
“丫頭,你的賭注很大。”韋絕憂心忡忡。
“韋叔,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給我弄個其他身份,安然的名字我不能再用了。”她知道,要想不被南宮晚找到,她只有改名換姓,她一開始就認定了只有韋絕可以幫她。
韋絕思慮重重,一臉凝重,“當真不悔?”
“不悔。”她十分乾脆。
“好,兆義和兆天親自去辦這件事。”韋絕吩咐身邊最可靠的兩個義子。
“韋叔,我有幾萬塊前的存摺,麻煩你給我兌換成美元。”她取出自己這幾年的家底。
“好。如果你執意離開,你的手機不能再用了。”韋絕提醒她。
她現在用的手機還是被左燮摔壞,他親自給她挑的。
她撫摸良久,喃喃道,“我再打最後一個電話。”
“爲防萬一,兆薄——”
一個男子迅速取出個黑色小匣子,調試一番道,“我已經屏蔽掉了可以追尋的信號,安小姐可以了,但通話必須控制在一分鐘之內。”
安然右手顫抖,先給蔣依依把那條短信傳過去,然後又撥出那個熟悉到骨子裡的號碼。
“安安,你在哪兒?”他急切的聲音響起。
這一刻,她好貪戀他的嗓音。
她打起精神,“對不起南宮晚,我要離開這裡了,你保重。”
“你說什麼!離開?誰給了你離開的權利?你是我老婆,我哪兒也不許你去!”
“你跟邱熙園是很好的一對兒,忘了我吧。”
“你是不是看到我和她一起吃飯了,我給你解釋安安,你先回來,回來——”
安然手機忽然斷了信號。
她哭得一塌糊塗。
“離開T市,最早也要明天。你先上樓休息,養好精神。”韋絕雙目滿是憐惜,卻又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安然怎麼爬上樓的都不知道,她只記得自己用了好長時間,韋絕家的樓梯太長太長。
她鎖好門,靜立窗前。
外面是T市的繁華夜景。
她望着御園那個方向,心中滴血般疼痛。
別了,帶給她快樂的御園。
別了,最愛的人。
別了,好姐們蔣依依。
別了,屬於安然的一切。
所有難忘的,從明天起,她就一無所有,她要在那個未知的國度裡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