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要再殺了我師父嗎?!”提維擡頭,滿臉都是淚水,嘶聲喊道:“難道就讓這痛苦再轉移一次嗎?!”
提維的話,讓歐陽莫渾身一震!不僅是他,連庫克塞都愣了。
在一場不分對錯,只有立場不同的戰爭中,除了能夠給人帶來殺戮的快感之外,留下的,就是無盡的痛苦了。失去戰友的痛苦,失去兄弟的痛苦,失去教官的痛苦,甚至失去敵人的痛苦……同類之間互相征伐,死亡無數,這樣的情況在自然界中也只有在人類身上能看得到。但爲了生存,爲了信念,大家只有把這痛苦深深的埋藏於心底,讓敵人的鮮血來沖刷自己的殺氣。提維的一句話,瞬間把兩個人心底深深埋藏的痛苦全都喚醒了。
歐陽莫拿着狙擊步槍的手輕輕的抖了一下。
“提維,跟了我這麼長時間,連最基本的守則都不知道嗎?!”庫克塞忽然生氣的大喊了起來:“怎麼能向敵人求情?!敵人是用來廝殺的,不是用來求饒的!提維,你給我站起來!”
“不,師父,你就讓我求求他吧!”提維緊緊的抱着歐陽莫的大腿,哭喊道:“只要他能放了你,要我怎麼樣都行,死也無所謂……求求你,放了我師父……”
歐陽莫原本堅定的眼神開始抖動。
“提維!你給我站起來!不要跟敵人求饒,那是沒用的!提維,你現在就趕緊給我滾蛋!”庫克塞的眼淚也開始掉了下來,他拼命的剋制也沒能忍耐的住,哽咽着大聲喊道。
歐陽莫的心開始抖動。他從面前的這個叫做“提維”的少年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歐陽莫忽然間想到了好多,想到了自己剛剛入伍的時候,那種青澀。以及跟他一樣年紀的那些戰友和兄弟們。蕭如玉,金河豹,陳歌……可惜,他們都已經離去的太長太長的時間了。
提維的眼淚嘩嘩的流,卻好像一點一點的流進了歐陽莫的心裡,讓他的胸膛一陣酸楚的溼潤。在這個黯淡的夜晚,往事好像螢火蟲一樣慢慢的飄散了出來,被風一吹,又輕輕的在眼前散了。歐陽莫忽然覺得一股悲傷好像河流一樣,慢慢的掠過自己的心田。
殺了庫克塞,歐陽莫只要扣動一下扳機就可以。但殺了以後呢?殺了以後,這個世界上只會徒增一個痛苦的人。歐陽莫相信,如果殺了庫克塞,提維的所承受的痛苦,並不比自己少。
難道?歐陽莫輕輕的低下了頭,看了一眼還在哭泣的提維。歐陽莫的心中一個念頭忽然跳動了一下……把這個少年也殺掉?
庫克塞看不清歐陽莫的表情,但他卻能看到歐陽莫的動作。從歐陽莫低下頭的那一下,庫克塞就判斷出來了歐陽莫忽然冒出來的想法。他不再猶豫了,大聲喊道:“狼人,我殺了你教官!我把命賠給你!我只希望我死了之後,你放過提維,不要再傷害他!你已經答應過的,一定要說到做到!”
庫克塞說完這些,一咬牙,看樣子就要把腳從反步兵地雷上擡起來。提維立刻慌了,大喊了一聲:“師父!”歐陽莫也是一驚,下意識的喊道:“先別動!”
聽到歐陽莫的這一聲大喝,提維和庫克塞都忽然間愣住了。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難道看着殺了自己教官的仇人被地雷炸的粉身碎骨還不過癮,非要親手解決掉才能消心頭之恨不成?
“我……”歐陽莫指着拿槍指着庫克塞,嘴脣顫抖了一下,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懊惱的擡起腳使勁跺了一下地,吼道:“我草!該死!”
庫克塞和提維都愣住了,不知道他們這個已經佔盡上風的對手爲什麼忽然間這麼的沮喪和憤怒,好像神經突變一樣。歐陽莫狠狠的跺了幾下地面,拿起槍重新對準了庫克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着牙說道:“好!好!我可以讓你們不死!你們誰都不用死!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聽到這句話,提維立刻大喜過望,呆在了原地。而庫克塞卻沒有反應的那麼激烈,他冷冷的問道:“什麼條件?”
“你,你徒弟,還有你手下的這些被催眠的機甲士兵,全部加入我的隊伍!跟我一起殲滅沈浪!”歐陽莫咬着牙說道。他此時的臉上一片猙獰,湊着熒光看上去就好像一隻真的狼人一般。剛纔做的思想鬥爭太過於激烈,讓他現在也無法輕易的釋懷。
庫克塞沉默了。沉默了好幾秒鐘才低聲問道:“難道你們中國軍人不看重「忠誠」這個詞語嗎?”
“你還能找出來世界上有哪個國家的軍隊比中國軍隊還要忠誠的嗎?我們對國家的忠誠是如同鋼鐵澆鑄一般的!”歐陽莫沉聲說道:“難道你在沈浪的手下,甘做他的鷹犬,也能算作是忠誠嗎?!”
“你們本來是加西亞共和國的守衛隊,你們需要保證忠誠的對象是加西亞共和國!但這個國家卻因爲區區的一箱子美元就把你們全盤給賣了出去!難道你們不覺得可悲哀嗎?同爲軍人,連我都爲你們感到恥辱!”不等庫克塞說什麼,歐陽莫接着說道:“在骯髒的美元金錢交易下,你們保家衛國的軍隊卻成了雙方交易買賣的貨物!對於爲了金錢,將你們拱手送出的加西亞共和國,請問你們還有什麼臉面去保持你們的忠誠?!”
庫克塞繼續保持了沉默,他的臉色除了難看,還有一絲尷尬。歐陽莫得勢不饒人,繼續說道:“沈浪什麼人,只是一箇中國的叛徒而已!我就是接受了國家的命令,特來誅殺他的!他勾結傭兵,殺我同胞,攜珍寶以私逃,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他害怕被我們追殺,所以才從加西亞共和國手裡把你們買了過來。他就是一個口善心狠,投機取巧的小人而已!此人心腸比蛇蠍還要狠毒!把世界上所有的一流傭兵隊伍用金錢聚在一起,竟然是爲了把這些人全部殺光!理由竟然是這些人對它造成了潛在的威脅?!就這樣的一個敗類,難道你要對他忠誠不成?!”
面對歐陽莫連珠炮似的問,庫克塞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根本回答不出來任何一個問題。幸虧晚上無光,只有地上一根小小的冷光棒,歐陽莫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否則庫克塞真是要尷尬而死了。
“一個被國家拋棄,成爲了一個敗類私人武裝的軍人,還有什麼忠誠可言?”歐陽莫的語氣忽然放緩了好多,看着跪在地上的提維,沉聲說道:“你現在所擁有的,也是最重要的,便是你跟這個少年之間的這份師徒之情了。”歐陽莫說着,重新把槍舉了起來,對準了庫克塞的腦袋說道:“當然,選擇權在你手裡。你可以答應我,以後我們就是並肩戰鬥的兄弟。你也可以選擇拒絕,那麼我先殺了你。至於你的徒弟,他要死要活,就看我心情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