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血的真實

新月遙遙掛於東南枝,青藍幽輝暈出微冷的光。萬籟寂靜,人類的燈火將歇。無聲的夜裡開始迴盪不屬於人類的聲音。

幽火,古調,遠古的靈魂即將遠遊……

燈火通明的書庫裡,雙胞胎少女小心翼翼展開古老的族譜,輕輕吹開微黃書卷上的灰塵,找尋當初歷史的真實。

“咳咳!”真夜楪扇了扇灰塵,“嗆死我了!”

真夜濛食指在族譜上快速滑動,迫切尋找那兩位少年的名字——真夜軒、真夜千。“……找到了!”

“哪兒哪兒!”真夜楪連忙湊過頭。

百年前那代的家譜上,端正漂亮的小楷用寥寥數語記錄了兩個人悲傷又短暫的一生……

“真夜軒,真夜千。真夜家族魔血繼承者,1歲時,由母親陪同送至月瑟鎮,隔絕撫養。五歲時,兩人被選作祭典活祭,施以火型。同日,不明人物襲擊,月瑟毀滅。真夜千下落不明。真夜軒……”真夜楪無意識地念出聲。

“當場死亡?!”

……

對於子陽斯玥來說,真夜千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給與他溫暖的‘家人’。雖無血緣關係,但他們之間的羈絆勝過血濃於水。他也一直覺得,張開羽翼之後的千影哥,是九天之上一個可望不可即,雪白、純粹、聖潔的天使,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存在……

但……並不是現在這樣的!

黑色那般暗沉的顏色並不適合他!

“千影哥……”子陽斯玥仰頭看着天空中顫抖的兩位少年,眉心緊鎖。

銀光一閃,遇變回自己的本體——九尾銀狐,輕盈落在子陽斯玥身邊。晃悠着自己毛茸茸的九尾,冰藍的獸瞳透過混沌空氣傲慢的斜視某個方向。

廣場上早已是一片廢墟,人類哭喊殺戮的聲音不斷迴響。空氣過於血腥污濁,黑色曼陀羅花早已被摧殘破敗。

耳邊,充斥着各色混亂的聲音——風雨呼嘯聲、花葉摩挲聲、人類求救聲、刀劍碰撞聲、低沉號角聲、周邊人的心聲……

[該死的!居然敢控制我!]

[千影哥哥……]

[嘖!傷口好疼。]

[這號角好難聽,要怎麼毀掉呀?]

[殺!殺!殺!]

[那個女人該死。]

[主人。]

[影,你個笨蛋,快醒過來!]

[……救……]

那是!子陽斯玥睜開眼睛,眸子緊緊盯着空中的黑翼少年。

身邊一直沉默的冰藍色少年突然動了。他身形一閃,一手擋住千旋的刀,一手握住千影的劍。冰藍色的鱗片覆蓋在他纖細的手臂上,若隱若現,刀槍不入,不知名的威壓將兩人壓得動彈不得。

“主人在呼救,這裡吾來解決。你去島上,那有仇人。”祗冷冷道。

“……照顧好影。”明明是再也不能簡單的四個字,語氣卻複雜的如同萬千線團糾纏在一起,纏繞不斷又苦澀沉重。

說完,千旋一閃而逝,金色踏火獅子亦隨他而去。

高空中,千影看着千旋離去的身影,無神的雙目微微波動了一下。他低頭,掃視地面半圈,然後,俯身衝向仰頭對他微笑的銀髮少年。

……

子陽斯玥怔怔看着衝向他的千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輕笑。他緩緩張開手臂,給了他一個平日裡的溫暖擁抱。

千影哥,現在的你肯定很痛苦吧……

利刃刺進血肉的聲音格外刺耳,骨肉被斬斷的痛着實痛徹心扉。溫熱的血噴灑了一地,恍若海底一簇簇鮮豔的紅珊瑚。

溫熱的血滴順着臉頰滑落,麻木冰冷的神情慢慢破碎,千影低下頭,喉嚨裡嗚咽出意義不明的悲鳴。如夢初醒。

我……

“唔……”冷汗佈滿額頭,子陽斯玥盡力揚起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千影哥,我沒事,小傷,而已。”

千影半跪着,手無措的按着斯玥的傷口,“對不起……”血溢出指縫,留下斑駁血跡。千影無助的看着自己沾滿血腥雙手,大腦一片空白。

他又傷到人了,又是自己親近的人……

斯玥刷白張臉,努力集中注意力看着千影的眼睛,藏青色的眸子溢出點點青光,餘光瞟到某人一眼,輕輕頷首。

千影哥,我現在要對你進行催眠……你好好的睡一覺,再次醒來時,一切都會變好的。要記住,你沒有所謂的罪惡。

所以,請快回到我們身邊吧。

“額……”睏意陣陣襲來,千影眸子緩緩闔上,身體直直朝斯玥倒去。

“痛痛痛!祗,你快點!”斯玥被壓的臉都扭曲了。

“閉嘴。”祗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扶過千影,輕輕擁住他,垂眸不語。

斯玥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的血腥島嶼,手按住傷口大口喘氣,傷處青光流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不消片刻,完好如初。

千影哥,請拋棄罪惡,願你找回自己;千旋哥,請注意安全,願你手刃仇人。

……

就在千旋即將踏上島的那一刻,三道身影氣勢凌然的擋在了他的面前。分別是被他打得半死不殘的Island,妖嬈得自以爲是的Greed,以及剛被祗虐的死去活來的Dnna。

三人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一陣青色颶風颳得無影無蹤。

見此,千旋挑眉,眸光冷淡掃了眼下方,毫不猶豫的登上島嶼。

……

“咳咳!”灰塵四散,三人狼狽不堪的趴在地上,不住咳嗽。

彼時,頭頂傳來鍾離清苑戲謔又腹黑的聲音。“呵呵,還挺狼狽的麼~菲歐娜的各位大人喲~”

Greed憤憤擡頭,雙拳緊握,“鍾!離!清!苑!”

“唉~~這麼大聲說話幹嘛呀?”鍾離清苑笑眯眯的,“別這麼兇的看我,你的對手可不是我,是我家親愛的小玄喲!祝你完的開心~”

……

風過雲煙,吹散殘垣上的喧譁。無辜的羣衆,終於疏散完畢。空曠破敗的廣場上,少年們與菲歐娜的人們依舊在廝殺。

Island身形扭曲的趴在地上,嘔出一大攤血,“不愧是死神和Night大哥……強得還真不像樣呢!”

唐凌辰腳神情冷淡的揮了揮手中的鐮刀,問,“認識。”

唐安辰神情同樣冷淡,“曾經的部下。”

唐凌辰冷冷的回了一聲,手中鐮刀劈下,一時血花四濺,黑霧瀰漫,風過無痕。地上的黑斗篷‘男子’早已灰飛煙滅。致此,Island——死亡。

……

12道青色颶風旋轉撕裂着空間,飽受摧殘的曼陀羅花田上,四處散落着五彩絲線。少女捂住手臂跌坐在地,面露不甘,臉上的紅痕滲出血珠,爲她白皙容顏添了萬分妖嬈。

“端木瑤同學,認輸吧。” 司空玄鉞持刀說道,完美的容貌,神情溫和。

“我呸!假惺惺的!”Greed笑的不屑,“不愧是無心無情的詛咒之子,對我這樣的女孩子也毫不手軟!活該,你遭受詛咒!”

滾蛋,戴斯家族的懂什麼!在菲歐娜,認輸就等於死啊!她還不想死,她還有……

“……這樣啊。”司空玄鉞微微皺眉,隨後又溫和的笑了,“我確實在某些時候笑的很假,謝謝你的直言。”

“罪。”他輕聲呼喚。

高空中盤旋的黑藍烏鴉應聲而下,輕輕落在少年的手臂上,一雙滴溜溜血眸,波光瀲灩,如同地獄血池。

“交給你了。”

“瞭解!”罪應了一聲,張翅俯衝,黑羽鋒利,泛着血光。

……

血噴涌而出,少女像精緻的洋娃娃般無力倒在血泊之中。烏鴉站在少女頭頂,側頭梳理自己的毛髮。

司空玄鉞收起黑巽刀,微低着頭,神情憂傷。這是他傷的第149個人,無論動手與否,都是他的罪……

在她昏迷的前一刻司空玄鉞曾問她,爲什麼要加入菲歐娜家族?當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不好嗎?

端木瑤只是笑的哀傷,誰知道呢?我只是想讓自己家族崛起,我以爲……

……

啪啪啪!

遇側趴在地上,九條毛茸茸的狐尾輕輕掃在子陽斯玥身上,時不時甩一甩,舉着爪子,拍地上的蛇玩。它看了眼安靜擁着千影的祗,又回首躺在地上呈挺屍狀的子陽斯玥,從鼻間哼出一口冷氣,百般嫌棄,“你弱爆了。”

它的契約者怎麼就這麼弱!

“是是~我弱爆了,被千影哥傷了不說,還要你來保護……”子陽斯玥有氣無力的拖長聲音應道,他費力的側首看向遠方的混亂,視線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鍾離學長那邊,怎麼樣了?”

“就那樣唄。”遇無所謂的道,繼續拍蛇。

……

白羽輕盈落在滑膩冰冷的蛇池內,身形狼狽的白裙女子仰天笑的張揚刺耳。冷風凌亂了她沾了污水的銀色長髮,蛇爭先恐後攀上她白皙的手臂,蛇信吐露,發出不斷的嘶嘶聲。配上那自負勾脣的絕色容顏,恍若希臘神話中的蛇女——美杜莎。

鍾離清苑站在不遠處看着,血紅色的眸子淡淡飄過一絲嫌惡。

他討厭女人,尤其虐殺性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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