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整了整有些散亂的龍袍,揹着手,圍着被按跪於地仍氣哼哼的任紫玉轉了幾圈,那評估的眼神,讓垂首而立的兩位皇子都不由心中一緊,心中猜測,父皇究竟會怎麼處置紫玉呢?這次的刺殺雖然沒能傷到父皇,可明顯這次比任何一次都搞得狼狽,在臣子面前丟了臉,任誰都會惱羞成怒吧,希望不會被凌遲。
捏住任紫玉蒼白的下巴,皺眉道:“長相很一般嘛?怎麼會把朕的兩個兒子都迷倒了呢?”對於葉玄的疑惑,兩位皇子殿下嗤之以鼻,你是帝王耶,後宮佳麗無數,當然看不上這樣的氣質美人了。
“恩,仔細看看還是有些姿色的,不然……”撇着嘴,葉玄笑得一臉欠扁。
“父皇,兒臣求您,饒過紫玉吧,他只是被仇恨矇蔽了心靈,兒臣可以……”
“住口。”葉玄回身,冷冽的眼神打斷葉暻倫語無倫次的求情,“他這是行刺,行刺懂不懂,看看他的眼神,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你們以爲憑藉那可笑的感情,就可以讓這樣一個把恨深入到靈魂的人放棄嗎?你太讓朕失望了,朕也不會讓如此仇恨自己的人存活於世。”一甩袖子,葉玄放開捏住任紫玉的手指,只是那嫩白的下巴已然留下兩塊拇指大的紫痕。
“可是,父皇打算怎麼處置紫玉呢?要處斬嗎?”旁邊響起葉暻寒有些膽怯的聲音,父皇發起脾氣來還是那麼嚇人。
“哼!怎麼處置?人好像是你帶進來的吧,你有資格過問嗎?我的好兒子。”葉玄氣哼哼地諷刺道,兒子把刺客帶來刺殺老子,這是否太過滑稽了。
葉暻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兒臣真的不知紫玉進宮懷的竟然是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若是知道,一定會加以阻攔,請父皇相信兒臣的心。”
“起來吧,諒你也不敢。”葉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任紫玉只是低着頭,眼中滿是絕望,自己真的很沒用,從跟着葉暻倫到現在,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自以爲是,現如今總算明白,這麼多年的生活,那些是真那些是假,恐怕自己還分不清吧。
自己果然不適合囧囧,當初怎麼就選擇了這樣一條路呢?真是被花言巧語矇蔽了心靈。
幾人都怔怔地望着葉玄,等待着任紫玉的處理結果,刺殺的罪名最輕也要斬首,重了是要凌遲的,這次看陛下的意思,死是一定的了,就看怎麼個死法。
“你是不是希望自己死,朕偏偏不讓你如願,朕要你看着朕是如何爭霸天下的,朕將活得比任何人都好,那樣,你會越加痛苦吧?朕就是要讓仇恨朕的人活得比死更加痛苦。”葉玄完全釋放了自己的氣勢,霸氣中帶着滿滿自信,二位皇子也第一次感受到埋藏在父皇內心的龐大野心,不由紛紛跪倒在地,臣服在那帝王的磅礴氣場中,內心狂跳不已,在這一刻,似乎所有的兒女私情,都顯得無關緊要了。
葉玄滿意地點點頭,乾淨地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緩緩道:“任紫玉就先押往天牢,不可虧待,但要嚴加看管。”身體上的折磨那趕得上心靈的折磨來得有技術含量,朕就是要讓你心裡崩潰,直至身體崩潰,到完全放棄仇恨,臣服於朕。
葉暻倫和葉暻寒都鬆了口氣,不管父皇出於什麼考慮,但紫玉的命總是保住了,這就好,命在什麼都好說,命要是沒了,說什麼都晚了。
這時,天色已經到了午夜十分,黑濛濛的烏雲佈滿天穹,沒有半分光亮,高大的宮牆在這樣的夜色中顯得更加厚重、壓抑。
幾個黑色重弩軍手持火把,在大紅色燈籠的映照下,壓着任紫玉向天牢方向走去,對於手中壓着的犯人,幾人心思很複雜,畢竟相濡以沫的兄弟被他獨自殺死十個,十個呀,在別人看來雖然不多,但培養起來是怎樣的艱難,他們可是親身體驗過的,可是,仇人就在眼前,他們卻不能報仇,他們培養之初就是以服從陛下的命令爲天職,這就是培養的前提,必須服從陛下的命令,否則,身手再好,也是不合格的黑色重弩軍。
任紫玉如行屍走肉般被拖着,報仇無望,自己連死的權利都沒有,這是怎樣悲涼的結局!
幽靜的小徑上只留下一串沉重的腳步聲,光禿禿的樹枝在夜裡倒影着奇形怪狀的影子,斑駁陸離,幾個晃動的身影,摻雜在一起,一些都顯得詭異沉悶。
“嗖”,一個破空之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伴隨着一聲慘叫,黑色重弩軍其中之一倒在血泊中,其他幾人反應也及其迅速,腳步移動,一個小的包圍全快形成,把任紫玉圍在其中,他們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作爲黑色重弩軍,對機括類都很有研究,但從剛纔的破空聲和那具屍體上的血洞可以肯定地判斷出,這種暗器他們從未見過,這麼大殺傷力的器械甚至聞所未聞,否則,早已被收入皇室,豈能流入民間。
儘管幾人都警惕地盯着四周可能藏人的地方,但同伴仍一個個地倒下,一聲聲地慘叫在夜空中迴響,似乎預示着下一個倒下的人就是你。
眨眼間,只剩三人的黑色重弩軍,果斷地拉着已經恢復清醒的任紫玉向旁邊的假山靠去,這樣,需要防守的方向起碼少了一個,而且有個石山遮擋,七上八下的心安全許多,射來的東西也看得更加清晰。
任紫玉也警惕地盯着四周,心裡猜測着,會是誰來救自己呢?看樣子,只有清音了,想到清音,心神不由又提了起來,那孩子在無人接應的情況下,真的能夠闖進皇宮嗎?自己果然是累贅,不但刺殺失敗,還害得清音冒險來救,真是太不應該了。
但顯然現在不是懊惱後悔的時候,任紫玉雖然被俘,卻是因爲脫力,本身沒受什麼傷,這一段時間,體力已然恢復了不少,只是身後綁縛的繩子有些礙事,否則,僅剩的三個重弩軍,在無防備之下,很容易被他解決。
靠着身後的石山,任紫玉悄悄運起剛剛恢復的一點內力,來回摩擦着,希望能在三人發現之前,弄斷繩索,可綁着重犯的繩索會是那麼輕易被磨斷的嗎?答案是否定的,所以任紫玉累得滿頭大汗,繩索依然堅韌如初。
“隊長,怎麼辦?”其中一人聲音有些不穩,自從靠在這裡之後,那個破空聲未再響起,但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再堅持一下,相信御林軍已經聽到了聲響,會快速趕過來的,到時候我們就安全了。”皇宮天牢設的位置比較偏僻,巡邏的人也稀少很多,再向前走半里路的樣子,巡邏士兵就多了起來,但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確實荒涼無人煙,看來此人對皇宮的地形和日常設置很熟悉嘛!
沒等這二人的談話結束,頭上忽然響起一聲冷笑,緊接着,“唰”的一聲,人影飄落,下墜的雙腳正踩在其中兩人的頭上,那下墜的速度,加上本身出腳的速度,頓時,“撲哧,撲哧”兩聲,兩個剛纔還在交談的人,腦袋瓜立刻破了,腦漿冰裂,濺了任紫玉一身,等看清身上的物甚,任紫玉臉色一白,彎腰哇哇地嘔吐起來。
等好不容易控制住那噁心的情緒,擡起頭,僅剩的一個黑色重弩軍也已經倒在了地下,從頭至尾,號稱重弩無敵的黑色重弩軍連出弩的機會都沒有,這是怎樣的詭異手法。
“清音,你來了!”任紫玉愧疚地一笑,任由面無表情的清音解kai手上的繩子。
“我不來,你還好得了嗎?走吧!”說完,拉上任紫玉青紫的手,向遠處飛奔而去,那口氣跟平常下了班要回家一般輕鬆寫意,只是看到滿地的屍體,任紫玉再也笑不出來。
遠處的燈火快速晃動着,如蛟龍般盤曲而來,腳步聲更是雜亂無序,那聲聲的慘叫聲,驚動了皇宮中無數人,剛纔因爲刺殺事件結束而放鬆的神經,又提了起來,看來今晚的皇宮是禍事連連,睡覺是別想了,只希望別殃及自身。
一片狼藉的御書房,父子三人神色一怔,眼中佈滿驚疑之色,難道還有刺殺,看起來不像啊。
“來人。”
“陛下。”一個侍衛忙跑過來。
“去看看外面究竟發生了何事,速來回報。”冷峻的面龐格外嚇人。
“是。”侍衛急匆匆走了。
不大一會兒,消息傳來:“陛下,不好了,刺客任紫玉被人劫走,押送的黑色重弩軍全部陣亡。”
“什麼?”葉玄一瞪眼,氣沖沖地往外就走,剛剛的一切計劃都被攪亂了,誰這麼大膽子,膽敢夜入皇宮救人,而且在黑色重弩軍的眼皮地下。
“父皇”
“父皇”
二位殿下也吃驚非小,看着父皇的背影,神色複雜,思緒片刻,也跟了出去,他們也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有這麼大本事。
現場的屍體模樣,讓無數經歷過死亡屠殺的御林軍都面色一白,特別是屍體臉上未來得及退下的驚恐表情加上恐怖的一擊斃命,都讓在場的人心底一寒,究竟是什麼樣的情形讓強大的黑色重弩軍無一絲反抗之力?
葉玄面沉似水,“看到人影了嗎?”
“看到了,一個蒙面黑衣人,因爲帶着刺客,速度並不太快,目前正在追擊中,陛下請以自身的安危爲重,返回乾朗宮”一板一眼地報告着目前的狀況,不忘自身的職責,不管刺客如何厲害,陛下的安全最重要,免得中了別人的調虎離山之計,而乾朗宮是整個皇宮中防守最嚴密的地方,陛下自身的安全有了保證,他們纔好放心地去追擊黑衣人。
這段時間,接連發生的刺殺事件簡直就是對皇室的挑釁,對御林軍的諷刺,對黑色重弩軍的侮辱,所有的侍衛都憋了一口氣,想要拿下那名就走刺客的黑衣人,出出氣,透透涼,心中實在是太壓抑了。
“朕的安危不需要你們操心,儘快去把人追回來。”口氣異常冷靜肅嚴,聽的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作爲一個侍衛尚且覺得受辱,何況一國之君,威嚴被挑戰的憤怒,此刻恐怕已經到了臨界點。
不敢怠慢,追查黑衣人的力度再次加大,葉玄睜着紅紅的眼睛,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等候着消息,二位殿下也不敢回宮,只得陪在一旁。
“璟寒,你說,任紫玉可能是誰劫走的。”
“這,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兒臣一時想不出!”葉暻寒低頭喃喃道。
“想不出?人可是在你府上這麼多年,別跟朕說你不知道他的人脈。”葉玄眼若閃電,瞪向不肯說實話的葉暻寒,“別以爲我不敢殺你,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父皇,任紫玉在兒臣府上這麼些年,多是圍繞在兒臣周圍,並無什麼交往要好的朋友,要說親人……也只有一個了……”偷偷看了葉玄一眼,“那就是葉清音,您吩咐的,把他拉過來,即使不成,也要把他趕離暗宮,先前僥倖成功,來到鑫王府才一個多月,只有他和任紫玉關係密切,又是親戚關係。”
“來人,速到鑫王府查找一個叫葉清音的人,若是沒有,馬上全城通緝。”
“是。”
“父皇,這還是兒臣領着去比較方便,若是葉清音做的,兒臣絕對不會放過他。”葉暻寒表着決心,又是磕頭。
“好吧,你跟他們一起去。”葉玄鬆了口,畢竟到一個皇子府上搜人,若是底下人不配合,很浪費口舌和時間,這樣也變相地爲黑衣人爭取了時間,這樣的原因,葉玄還是想得到的。
“兒臣遵旨!”葉暻寒急匆匆地走了。
乾朗宮只留下父子二人相坐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