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何飛說得對。既然辛辛苦苦來一趟，就這麼離開了，豈不是很可惜？”妮娜打斷了周天傑的話，“小蘭，感知慕容影痕的方位。”
“啊，對了，多感知一人。一個…叫周天明的傢伙兒，你有看過他嗎？算了…把碼頭上現在殘存的人的所有方位告訴我就好了。”
“妮娜，如果你一定要開戰的話。”
“怎麼？”
周天傑微微搖了搖頭，他猛地咬破自己手腕，殷紅的鮮血立時自手腕的傷口處汩汩流出，“至少先補充一些血液。你太虛弱了。”
妮娜蹙起眉頭，看着周天傑手腕處不停流出的鮮血，她不由想起了在下水道中周天明以自身鮮血餵食自己的情景。她緩緩合上眼眸，微微搖了搖頭，“不用。你的情況不比我好到哪裡去，還是先照顧你自己吧。”
周天傑沒有說話。他收回手腕，手腕處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着。
“碼頭上的人混亂得很…很多屍體，但是慕容影痕的方位…他就在我們的前方，三十步左右！”小蘭沉默了半晌，忽而開口說道：“他在尋找我們！”
“沒炸死他嗎？真是太好了！這樣一來功勞就是我的了！”何飛一提手中鐮刀，身子如同風一般朝着自己前方衝了出去。他不顧碼頭上還在間歇產生的爆炸，不顧飛舞的石塊與火焰，徑直衝了衝去。
“小蘭，其他三個人究竟在哪裡？”何飛走後，周天傑還是問出了之前同樣的問題。
“不用問了。他們馬上就到。爆炸一停，他們就會來了。”妮娜替小蘭回答了他的問題。
“小蘭他們來，是你下得命令…？”
“啊，提前就下好了命令。如果我與你三十分鐘還沒從碼頭返回的話，他們就可以過來了。炸彈也是之前以防萬一拜託渡提前設下的。手動操控的塑膠炸彈，按一下手中遙控器，就可以了。”
“我並不知情…”
“事出突然，來不及與你商量。你，不會怪我吧？”
“沒得事情。”周天傑搖了搖頭，“靈能小組本來就是你的。你無須通知我。”
妮娜微微一笑，“天傑，謝謝你。”
“…”周天傑沉默半晌，說道：“還是等我們順利離開這兒再道謝吧。”
“感知到了！除了慕容影痕已經與何飛對上之外，碼頭西邊有一人！碼頭的東西側還有一人！一共三個人！有少量的警察分佈在碼頭的角落，但是他們構不成威脅。”
“當然，那些警察才圍過來，就被炸的七零八落了。”妮娜說，“你看，西邊和東西邊，一個是那個隨慕容影痕來的那名叫做麗華的女探員，另一個麼，應該就是我們的周天明小朋友無疑了。怎麼樣？賭一賭吧，我去西邊，你去東西邊，看看誰運氣好，碰上了我們的周天明小朋友。”妮娜望了眼周天傑，微笑說道。
“碰上了，該怎麼做？”
“殺！”
周天明矮着身子，以飛快的步伐在碼頭上穿梭着。他在尋找出路，可以離開這兒的出路。周遭的一切看起來都亂透了。
整個世界簡直就像被分割開來了一般。大地在顫動，烈焰在肆虐，鮮血在沸騰！
那是誰的鮮血呢？周天明分辨不出來。無數的，不知道來自於誰的鮮血匯聚在碼頭上，濃濃的血氣透着沉沉的死氣，侵略着周天明的聽覺。
他該離開這兒。離開這兒之後，會去哪裡暫且不說。但是首要的，是他必須離開這裡。
這裡，正在被一種神秘的，極其危險的東西所浸染着。所有，所有還在這兒的人，都將被這神秘且危險的東西捲入無盡的深淵中去，無一倖免！
周天明的視線穿過明黃明黃的烈焰，穿過遠處驚濤翻卷的海面，他有些焦急的尋找着出路，尋找着可以逃離這一切的出路。
但是，有時候，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有出路的。有時候，你就是來到了一個死衚衕，這裡充斥着死亡，充斥着鮮血，充斥着危險，你想要逃離，但是根本沒有路。
你被堵死在這個小衚衕裡。你想要逃出去，便只有一個辦法：用你的雙拳打碎將你重重包圍的牆壁！
這樣一來，你便可抽身而出。
周天明既快且急的步伐忽而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前方透着烈焰的陰影中，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掌漫不經心的伸出，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扼向他的咽喉。
周天明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然而這一步並沒有讓他離那白皙纖細的手越來越遠，反而像是無形的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的咽喉猛地被這隻手扼住，一股大力襲來，他的身子被向後推去，直到撞上背後那堅硬冰冷的牆壁，這股大力才緩緩褪去。
有什麼人將他逼到了死地。就像那個死衚衕，沒有出路，他無路可逃。
“你看…我就說，我們倆的緣分還是很深的。”有略帶調侃的女子細細的聲
音伴隨着嘈雜的爆炸聲緩緩傳來。
周天明定睛看去，如他所料，妮娜正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送給她的黑色連帽衫早已在之前的爆炸中葬身火海。她現在穿着特製的束腰緊身衣，黑色的衣料緊貼着她的身子，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衣服左肩的位置看起來是被烈火燒爛了，白皙的肩膀裸露在外，其上，還有零星的鮮血與烈火灼過的焦黑痕跡。
妮娜歪着腦袋，饒有興趣的看着自己。她的臉上泛起如星一般的笑意，“二選一，還是給我選中了。”
“你…”周天明艱難的從喉嚨中憋出一個字來，而後頗爲自嘲的說道：“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啊，我這個陰魂，正是來索你魂的。怎麼樣？下來陪我吧，天明。”妮娜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要殺不殺，要走，也不讓走…你，究竟想怎麼樣？”周天明的語氣中夾雜着些許的無奈。
“之前是不太想殺你的…不過現在麼，我突然改主意了。”妮娜微微仰起頭，像是在思考什麼，“或許，就讓你死在這兒，也不錯。”
妮娜說着，左手擡起，五指成爪，猛地穿過周天明的胸口。她的指尖能觸摸到周天明掩藏在蒼白肌膚下的那顆跳動的心臟。
劇烈的疼痛令周天明倒吸一口冷氣，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汗珠順着額前的頭髮緩緩滴落。
“噓…”妮娜象徵性的從口中示意周天明噤聲，“我知道很痛，不過…你總是得忍着點嘛，畢竟你是個男人。”說罷，嵌入周天明胸口處的五指還稍稍移動了一下，就像家貓在用爪子撓癢一般，但正是這種撓癢似的舉動，令周天明禁不住的大呼出聲來。心臟像是在被人撕抓的感覺，絕非言語可道出萬一的。
“怎麼樣？心被人剜着的滋味兒，還是不錯的吧？”妮娜眯起眼睛，微沉着嗓子，“是不是能多少感受到那種被人設計的滋味兒了？”
“哈啊…”周天明喘着粗氣，因爲痛苦而扭曲的臉盤上泛起一絲極爲勉強的笑意，“我可不知道被我設計會讓你的心這麼痛…”
“話說回來…你也會心痛的嗎？”
“這個問題…可能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妮娜的聲音中多少帶着一點兒可惜的意思，“本來…與你在一起的時光，還是挺有趣兒的。”
周天明合上眼睛，“是很有趣兒…如果期間沒有那麼多人在不斷死去的話…”
“還是在意這種小事兒嗎？”妮娜說，“看來你的人性屏蔽的還不夠徹底啊。”
“這無關人性，妮娜。”周天明睜開眼，語氣中夾雜着一絲無奈，“這只是…單純的不該如此的問題。”
“是嗎？我還記得你屏蔽人性的第一天就將六個人吸乾了，六具乾屍。這是不是也是關乎該不該如此的問題？”
“所以說，我和你，都有充分的理由死在這兒。”
“是啊，你有充分的理由死在這兒。”妮娜意味深長的說。
周天明點了點頭，“動手吧，不要留情，不要猶豫。”
“如你所願。”
妮娜的左手猛地收緊，在周天明溫熱的胸腔裡，她準確無誤的捕捉到了那顆正在火熱跳動的心臟。
周天明的心臟緊縮了一下，胸腔內傳來的劇痛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再見，天明。”妮娜的嘴脣貼着周天明的耳畔，輕聲低語。
隨着她的話音落地，忽而的，自她的背後，又響起一個略顯焦急的女子聲音，“妮娜.凱爾！放開他！”
妮娜身後，一個圓臉女孩兒，身上的衣服破破爛，完全像是一塊破布披在身上一般。她的雙手顫顫巍巍，持着一把黑色的軍式手槍，漆黑的槍口正對着妮娜的後心，“放開他！”她的聲音有些急，喘氣的聲音略顯紊亂。
周天明順着女子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女孩兒圓圓的，清秀的臉龐，不禁皺起了眉頭，“麗華小姐，雖然很是感謝你的好意，但是還是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
“你的女人緣還真不錯。”妮娜的臉上泛起莫名的笑意，“怎麼每次都有女孩兒爲你挺身而出呢？”
“說不上是每次吧？”
“我只是打個比喻。”妮娜微微聳肩，稍稍的側過身子，斜望着站在自己身後的麗華，“小姑娘，你確定你手上的那個東西能對付我嗎？”
“硝酸銀子彈，你覺得它對你沒有作用嗎？要不然我們試一試？”麗華正色看着妮娜，妮娜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這個女孩兒並沒有在與自己開玩笑，她是真的會開槍的。
“…”妮娜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後歪着腦袋，像是妥協似的說道：“好吧。”她依言將左手抽離周天明的胸膛，伴隨着無數的鮮血。
周天明緊皺着眉頭，他抿着嘴脣，即便身體上的疼痛已經令他難以忍受，但是他還是儘量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來。
他不希望在妮娜面前示弱。而痛呼出聲這樣的
事情，無疑就是在向敵人示弱的最好表現。
周天明蒼白着臉孔，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妮娜迅速的伸出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像是爲了穩住他的身子。
“可要站穩了咯，天明。”妮娜這樣略帶嬉笑意味的說道。
‘砰！’猛然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從妮娜的身後貫穿進她的左肩。子彈上附帶的銀元素刺痛着妮娜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肌膚裡的每一根血管。她的眉頭猛地緊蹙起來，她回過頭，凝視着麗華的淡藍色的眼瞳中充斥着毫不掩飾的憤怒，“小女孩兒，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做。”
“我說了，放開他。”麗華以嚴肅的口吻說道：“我要是你，就會乖乖地，或許離他遠一點兒爲好。”
“幹嘛這麼在意呢？你是他的情人？”
“我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這樣啊…那麼…你爲什麼這麼在意呢？嗯？”妮娜從潔白的牙齒縫裡擠出這麼幾個字，而後她右手離開周天明的咽喉，猛地五指成爪，對着麗華，輕輕向後一拉，麗華的身子立時自地面飄起，不由自主的飄向妮娜。
妮娜的右手抵着麗華的咽喉，以戲謔的口吻說道：“告訴我，你幹嘛這麼在意呢？”
“因爲…”麗華乾澀着嗓子，“人命，不是你隨意可以踐踏的。”
“呵呵…”妮娜就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她的精緻的眉眼彎成兩個漂亮的月牙，“是這樣嗎？但是現在…如果我要殺死你的話，簡直易如反掌。或者…我可以在殺死你之後，再去殺了那個周天明小朋友，你看怎麼樣？”
麗華沒有回答她。但是她的眼神異常的堅定，好像即便妮娜現在真的要殺了她，她也毫無畏懼。
“太昊裡，就是有太多你這樣的傻子…你這樣的，企圖認爲依靠自己的力量能夠與我對抗的傻子，所以他們纔會死的那麼早…”妮娜搖了搖頭，“希望，如果有下一世的話，你能學得聰明些。”
妮娜扼住麗華咽喉的右手微微用力，麗華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自己的氣管，空氣再難進入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身體好像就在排斥空氣，排斥着或許可以救自己一命的空氣。
意識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離肉體，麗華感到天旋地轉，眼前有濃重的漆黑襲來。
“我要死了嗎？”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她猛地覺得扼在自己咽喉的手，那隻讓自己喘不過氣來，帶領自己走向死亡的手，猛地脫離了自己的脖頸。而後，她的身子被一股大力甩出，跌落在地。
“周天明！”妮娜的聲音夾雜着無邊的憤怒在耳畔傳來，岸邊的海面的猛地捲起千層浪，鋪天蓋地的向碼頭海岸撲來。
海浪砸在堅硬的水泥欄杆，激起沖天的浪花。
“你一定要與我做對？！”妮娜捂着左肩，裸露的肩部，有殷紅的鮮血順着她的指間滑落。
就在剛纔，妮娜準備捏斷麗華咽喉的時候，周天明猛地一拳砸在妮娜的左肩上。本來以妮娜的本事，即便周天明突襲，也無法傷到她。但是妮娜的左肩之前已經受了槍傷，由於體內殘存的銀元素的關係，她身體的反應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況且，在這個碼頭上鏖戰到現在，即便妮娜沒有表現出什麼，但是實際上她已經很疲勞了，周天明這速度極快的一拳，她硬是沒有躲開。
而麗華所感受到的大力，便是周天明的拳勁透過妮娜的身子間接地傳到自己的身上的緣故。
妮娜定定凝視着周天明，臉如寒霜，“用我教你的拳術來對付我。你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如果有一天，你用我教你的這些本事來對付我或者對付‘暮月’的人的話…那麼我保證，你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的。”周天明合上眼睛，昔日妮娜在下水道中的話仿若又在耳邊重現，“多少放過一些人吧，妮娜。我的命，你隨時都可以拿去，但是別人的…多少放過他們吧。”
“好啊！”妮娜出乎意料的乾脆，“只要你跪下求我！”
周天明微微皺了皺眉頭。
“你跪下求我，我不但放了你，我還放了這個碼頭上的慕容影痕與這個小女孩兒。”
周天明凝視着妮娜淡藍色的眼瞳，似乎想要從她的眼瞳中分辨出她這句話的真僞性。有時候，真僞是很難分辨的，特別是像妮娜這樣的人，她說的話的真僞程度，更是難以去區分。
“我跪下求你，你就可以收手？”
“什麼叫收手？我只是今天可以放你們一碼而已。”妮娜依舊捂着左肩，肩膀上已經沒有什麼鮮血滲透，白皙的手掌覆蓋下的肩膀，想必已經自行癒合了槍傷，“至於以後的話…大家各自走着瞧咯。”
“…”
“怎麼樣？考慮看看？”妮娜的臉上泛起得逞似的笑意，“周天明大英雄，既然你這麼在意別人的生死的話，就爲他們屈膝一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