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暫時沒有黑幫來收保護費的情況下,包子依舊賣的很火熱。凱莉這些天似乎已經與這一帶的人們混的很是熟悉。前來買她包子的人時而用本地方言與她寒暄幾句,她也似乎能聽得明白。
“我還看不出來…你竟然都懂這裡的語言了。”剛送走一位體態有些臃腫,衣着樸素的中年婦女模樣的人,周天明見凱莉之前微笑與對方說了句什麼,不由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凱莉瞥了他一眼,一邊爲客人從蒸籠中取包子一邊淡淡的說道:“如果你經常來這裡,而不是天天宅在家裡的話,你也可以與別人說上幾句的。”
“我可沒有天天宅家裡…”周天明企圖爲自己辯解,但想到雷克斯的事情或許凱莉並不樂意聽,話到一半便就縮了回去。
“不管你在做什麼,總之你現在得好好地爲我們的生計考慮下。”
“最近收入如何?”
“還行,沒有虧。”凱莉說,“加上之前賺的,福克斯先生借我們的錢就要還清楚了。”
周天明說,“看,我這個計劃還是不錯的吧?”
凱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過,要是沒有你這種獨特的包包子的手藝,恐怕也不會賣的這麼好。畢竟,你知道,我只是動動嘴皮子,大部分事情,還是你來做的。”
“倒是很謙虛啊?”凱莉那冷冰冰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極不易察覺的笑意,“你說這些話是在討我開心?”
“可是肺腑之言。”周天明說,“況且…你生了那麼久的氣,我讓你開心一下,就當小小的補償了。”
“你不會以爲這樣我就原諒你了?”
“當然不是。不過,你已經開始與我說話了。我可以理解爲這是一個好的轉變嗎?”
凱莉沉默少頃,緩緩說道:“我現在與你說話,是因爲我們倆要在一起共事。”
“怎麼樣都好,這總是一件好事情。”周天明略帶幾分愉悅的笑了起來,卡夫卡的事情解決了,他和凱莉又可以重新過上平靜祥和的賣包子生活。儘管凱莉現在還是生他的氣,兩個人的關係看起來有些僵硬,但往下的時間還很長,周天明並不怎麼着急。
早晨九點半收工,周天明企圖邀請凱莉在街上逛一逛,但凱莉拒絕了他。凱莉將賣包子的蒸籠與推車放回家裡後,便出門買一些必要的食物去了。畢竟,冰箱裡已經空無一物。
周天明有些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手中遙控不停的變換着頻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看什麼節目。
沙發前的臺機上有不知是凱莉還是福克斯買來的新報紙,封面新聞固然是全新的,但因爲語言不通的關係,周天明一個也看不懂。
他無聊的翻了翻報紙,在確認並沒有自己能夠看得懂的新聞後,將它們堆疊整齊了,重又放在臺機上。
他靠在沙發上,電視機隨意的調到一個頻道,音量適中,電視上面的類似於記者模樣的人似乎正在用極快的語速報道着什麼,周天明閉上眼睛,不去看電視畫面,靠在沙發上,試圖將自己的思緒從現實拉回自己的世界裡。
思緒這個東西,是個很奇妙,很難以用具體語言去形容的東西。人們因爲有了思緒,所以有了一系列的情感、喜、怒、哀、樂。這樣不一而足的情感無一不在人的思緒控制下進一步的控制着人的本身。而也因爲有了這樣的思緒,纔會有回憶這樣東西的存在。不如說,思緒是大腦工作的產物。一種必不可少的產物。
周天明試着將自己的思緒集中在某點上,集中在某個特定的瞬間。然而不知爲什麼,當他試圖這樣做的時候,眼前浮現的,竟然是黑衣人,自己的親哥哥的影子。
他閉着眼的臉龐上不禁浮現一絲苦笑。他的親哥哥,此刻仿若就站在他的面前,站在他意識的最深處,用那種冰冷,輕蔑的眼神注視着自己。他那空洞洞的話語仿若在耳邊響起,但說的是什麼,周天明無從
知道。
“信封,在哪裡。”周天明呢喃自語,他微微一笑,暗暗想道:“他如果現在要對我說話,最想說的,該還是這句話。”
誠然,他的親哥哥是很想知道周天明口中的那封所謂的洛雪遺書是藏在哪裡的。可惜的是,周天明在他面前將信封一把火燒了。就像當時火葬場焚燒洛雪屍體時一樣,毫不猶豫,乾淨利落。
這或許也是他暴怒之下打斷自己脊柱的原因。不過他沒有殺死自己,這一點,周天明到現在還是想不通。
他閉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時候,屋子裡房間的門被緩緩推開,福克斯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穿着類似於老年睡衣的格子棉布襯衫,腳下託着一雙塑料涼拖鞋,花白的頭髮顯得有些亂糟糟的,看起來是剛睡醒的模樣。
福克斯望了眼閉着眼睛靠在沙發上似乎是在養神的周天明,緩步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他隨意的瞥了眼似乎正在播放新聞節目的電視,目光便好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吸在了電視機的屏幕上。
“你不會是睡得才醒吧?”周天明睜開眼來,將自己的思緒就此中斷,他瞥了眼福克斯,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機屏幕,不由好奇的順着他目光看去。電視機屏幕上一名衣着得體的年輕女記者正拿着話筒站在攝像機前,她的身後人羣擁擠,類似於警車、警察這樣的事物逐一從她身後閃過。乍一看上去,似乎是有什麼人擁簇着什麼人在記者身後緩慢且有效的移動着,而記者爲了採取第一現場的新聞,便也不得不跟着這些人移動。
“怎麼回事?”周天明看了眼有些晃動的電視機畫面,“是什麼大新聞麼?”
“你沒有聽她的報道吧?”
“誰的報道?”周天明有些摸不着頭腦。
福克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隨即恍然,“我忘記了,你不懂這裡的語言。”
“嗯…你可以幫我翻譯下?發生什麼事情了?這些電視上的…警察?民衆?他們興師動衆的幹什麼呢?”
“這不是與你有關嗎?”
“與我有關?”
“卡夫卡的案子。還記得兩天前你把那個雷克斯送進了警局嗎?”
“哦…”周天明恍然大悟。
福克斯看了眼電視,說道:“如電視上的記者所說,一名在heaven夜總會工作的服務生向警方舉報雷克斯與之前的槍殺案有所關聯。警方對這個雷克斯以及他的兩名手下進行了一番審問與調查後,查明那日的槍殺案雷克斯確實有所牽連。
周天明微微聳肩,臉上露出一絲微乎其微的笑意。
“警方根據手頭掌握的證據對雷克斯進行了公訴。現在你看到的畫面是一審結束的情形。”
“結果如何?”周天明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福克斯微微搖頭,語氣中夾雜着幾分歉意,“儘管我不想讓你失望,但目前來看,一審的結果,法官認爲警方證據不足,尚無法定案。”
“證據不足?”周天明對於這個結果顯然是不滿意的,他望了眼電視屏幕上還在持續報道的記者,說道:“也就是即便有人指證他,也無法判他有罪了?”
“如果你說的指證是指那位在夜總會工作的服務生的話,那麼他的言詞根本不能算是指證。因爲當時他並不在案發現場。如果弄不好,雷克斯反過來還可以告他惡意污衊。”
“指紋呢?”
“指紋是目前最爲有力的證據。但不知什麼原因,就在今日,開庭的當天,警方採集來的指紋證據全部不見了。似乎是因爲檔案庫發生了一場火災…”
“…”
周天明沉默少頃,長舒一口氣,緩緩說道:“所以,你說的還真不錯。這些黑幫是很難搞定的,是吧?”
“恕我直言,恐怕是這樣的。”福克斯說,“我是說,事情很明顯,警方採集的指紋只有內部人員纔可以接觸到。在開庭當日檔案庫突然失火,這樣的事情,恐怕是很難讓人相
信是巧合的。”
周天明沉着嗓子,說道:“你是說,警方內部有內鬼?”
“哪裡談得上內鬼?”福克斯說,“烏塞爾的人遍佈警局,警局裡上上下下幾乎所有人都被他收買了。我說過了,這座城市,基本是他的天下。”
“那個雷克斯並不是烏塞爾…”
“好吧。如果你要對付某個人的時候,最好將他們的身份背景都弄清楚。”福克斯有些無奈的看了眼周天明,說道:“雷克斯是最早跟隨烏塞爾的,可以說是烏塞爾的專職殺手與保鏢。你看見他右眼的刀疤了嗎?這一刀,便是他爲烏塞爾擋下的。他們倆,可說是過命的交情,你覺烏塞爾不會不惜一切的保住他?”
“這樣的人,會在heaven夜總會的大廳喝着相對廉價的威士忌?”周天明打趣兒道:“我以爲他應該開着什麼名牌跑車,出入某個夜總會的貴賓室那纔像樣。”
“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那麼有件事你也需要知道一下。Heaven夜總會中有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是烏塞爾所個人持有的。烏塞爾實際上就是這家夜總會的老闆。按你所說的貴賓室…heaven夜總會一樓是大廳,是普遍大衆消費的地方。而自此已上,從二樓開始,每一層都至少有上百間你所說的單獨的貴賓室。Heaven夜總會是一幢十二層的商業樓,樓層越高,貴賓室的檔次與服務便也越高。你知道,無論是小姐質量或是酒水的質量或者是其他的娛樂項目,保齡球場、大型的泳池、哪怕是停機坪也是有的。不過那在十二樓的頂層,可不是一般有錢人能進得去的。”
“所以?”周天明的語氣中透出一絲難以忍受的不耐,“我對這種有錢人的奢侈消費場所的構成並不感興趣。”
“雷克斯,作爲烏塞爾的兄弟,想去heaven夜總會的第幾層都不是問題。也許你只是湊巧那天看見他在大廳…你知道,有些人享受慣了奢華,偶爾也需要親近一下民衆。”
“親近民衆…”周天明重複着這四個字,微微一笑,“有趣。”
“話說回來…”他眼帶疑惑的看向福克斯,“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你是指對於heaven夜總會還是烏塞爾?”
“都有。”
“因爲在我作爲志願者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也就是病毒突然莫名其妙消失的時候,也正是烏塞爾發跡的時候。而也是那個時候,heaven夜總會的建設在政府的幫助下被提上了日程的。”福克斯雙手併攏,放在膝蓋上,仿若回憶往事似的說道:“那個時候,政府是想通過這麼一個代表着奢華與享受的建築物吸引更多的資金。好用來重新建設一個全新的商業中心。如你所見,以heaven夜總會爲中心的克里姆林新城區,便成爲了現在這座城市最大的商業中心。也是這座城市的經濟命脈所在。”
周天明略顯吃驚,“看不出來,這麼一個夜總會,背後竟然還有政府的影子?”
“當然。之前說過了,因爲那次病毒,整座城市死了很多人。而這也意味着,大量勞動力的缺失。城市的經濟處於癱瘓狀態。就是這樣的狀態下,烏塞爾不知通過什麼途徑,從本地的大量的向外地走私毒粉。並且他還不知從哪裡帶來了一大批的廉價勞動力,爲城市帶來新鮮血液的同時,也將走私賣給其他地區毒品所賺來的錢用於一部分投資在城市建設上。如你看見的,heaven夜總會就算是其中一項他的投資產品。”
周天明皺着眉頭,他隱隱感到福克斯的話中有什麼問題。例如烏塞爾是如何從別的地方引來一大批的人充作城市重新建設的勞動力的。例如烏塞爾是如何擁有大批的毒品充作貨源賣往別的地區…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的清楚的。周天明隱隱感到,或者說他隱隱的猜想,在那個烏塞爾的背後,該有個龐大的勢力在支撐着他。否則,如果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那麼這個人也太可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