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

七日後,血族之王回到影牙城堡。

看到德古拉斯帶着託德斯的遺體,福爾德心中百感交集。

這個年輕得過了頭的少年還未曾體驗過死亡的離別。他不知此刻該以什麼表情面對自己的父親,以及自己死去的弟弟。因此在德古拉斯帶着託德斯靈柩回到城堡的時候,他默默躲在房後的陰影下,不敢出來。

也許正是因爲母親之間受到的不同待遇吧。他們心中,彷彿總有一堵看不見的厚厚的牆。

可惜,託德斯死在了福爾德前面。

那麼現在,德古拉斯唯一的正統繼承者,想必會落到福爾德頭上吧。一部分人這麼想。但據德古拉斯說,卻並不是這樣。

面對公開的場所,公衆人物面前,他這樣說:

“我相信,我一定能夠在有生之年再誕下一兩胎的。所以,這事兒,不急。”

意思就是:

“不會讓福爾德繼承王位”了!意義太過明顯,已經讓人們不敢開口,他們生怕一不小心,觸怒了這位“暴躁的血族之王”,引來殺身之禍就不好了。

而那之後,福爾德向德古拉斯提起“再娶一室”的想法,卻被拒絕了。

這就令他們怎麼也想不通了。

既然妻子已經去世,爲何不再娶一室?堂堂血族之王,要守一輩子亡妻不成?

繼承者的問題,難道不用擔心嗎?說到底——這位一族王者到底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誰也看不透。

但杜澤爾老者曾有言:“終有一日,你會爲自己的執意妄爲而後悔!”

沒錯,這是在德古拉斯面前說的。但很遺憾,此時的血族之王,彷彿心中存在着某種執念似地,連老杜澤爾的話都沒有聽。

然而最終,這個世界總會用事實告訴我們——無論再怎麼害怕,再怎麼逃避,該來的終究會來。

但現在,還不是結束的時候。

只是……這一場戰爭,無論如何少不了血族之王的身影了!將士們強烈要求,要由血族之王帶隊、指揮!

稍有不慎,這就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兵變!

但德古拉斯沒有屈服,福爾德沒有屈服,凱爾文將軍也一樣沒有屈服。他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一個聲音:

“報效祖國,誰當先!?”

報效祖國,誰當先?!

剛剛目睹了血族之王一聲不響奉獻出嫡子生命的將士們,啞口無言。

是啊,報效祖國,誰當先?

難道不該是這些士兵嗎?

可是卻爲何,士兵未向前,大將身先死?

王勇敢地衝上去,將士們,爲何沒有跟過來?

爲何,王——若真如此的話,就壯志未酬了?

就這樣?

血族的不敗之師呢?不滅軍團呢?

難道只是少了一羣餓狼,血族的軍隊便從此一蹶不振,再也無法雄壯起來了?

如是誇張?

德古拉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苦心維護的國家。就脆弱成這般模樣?

它不是一頭沉睡的虎,而是一隻醒着的貓?

德古拉斯只覺得,大腦都要打結了,口中苦澀,卻無從傾訴,他只能苦惱地擰着眉頭,一副跟自己過不去的模樣,獨自坐在書房裡,數日未出。

直到第一百天,終於露面之時,他紅着眼。一頭本應整齊的黑髮徹底凌亂,胡亂炸起卻光澤盡失如同雞窩枯草一堆。

但如今,走出書房,沒有一個可愛的愛麗絲,也再沒有一個忠心耿耿的赫裡森等着他了。

他獨自徘徊在空無一人的宅邸內,失魂落魄地喊了一聲:“愛麗絲!赫裡森!”

沒有任何人來。

他捂着臉哭了起來。

“你們,到哪裡去了啊!……”

當他終於流乾了眼淚,另一位深受他喜愛的幕僚才姍姍來遲。

小乞丐——雷奧哈德。

這位小乞丐如今有些奇怪。他穿着並不合腳的一雙大皮鞋,身上更是套着一身大得足以將他裝起來的燕尾服、西褲。頭頂上一頂快有他腰粗的大禮帽,幾乎將他整個腦袋都套住了,導致他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走路都跌跌撞撞,還不時會摔一跤,直跌得他灰頭土臉。

此時正撞上了苦惱不已的德古拉斯。德古拉斯突然被打擾,還正想發作,才發現是這個孩子,便不耐煩道:“你來幹什麼?!”

上下打量後,他奇怪道:“你這是跟自己過不去嗎?快脫掉吧。”

雖然忍俊不禁,但此時的狀況下,德古拉斯實在是笑不出來。因此少年費盡腦筋爲了博他一笑的計劃,輕易地,就失敗了。

他擡頭,看到德古拉斯嚴肅而憤怒的臉。

少年有些失落,小小的腦袋,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直接垂了下去。可這樣,卻惹得德古拉斯更加憤怒。

“——你就是來幹這麼無聊的事情?比起這個,你沒有別的工作要做嗎?赫裡森的工作,由誰接替?!”

雷奧哈德被這麼一吼,反而徹底懵了。他開始不知所措,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原地轉起圈來。

最後,德古拉斯吐了口氣,平靜道:“滾吧!你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裡。”雷奧哈德才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個可怕的地方,可怕的存在面前。

趕走了雷奧哈德,德古拉斯做出了一個重大決策。

披掛上馬,趕赴沙場!

這次,他滿身殺氣,紅着眼一言不發地闖進了兵營。

然後在中軍大帳,他怒吼道: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踏平聖光城,填埋大滄河——殺滅全人族!”

凱爾文將軍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震懾,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嗯,國王,您……”

“無需多言!”得到的卻是德古拉斯兇巴巴地一句吼。

走出中軍大帳,凱爾文將軍嘆了口氣。

“唉!沒想到到頭來,竟會變成這樣。”

他心中想的是:‘沒想到,決然之輩,最後會成爲決意戰鬥的一個關鍵**。’

但事到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正所謂一步錯,步步錯,或許從德古拉斯出生的那一刻,這一切,就已經錯了吧。

其實也許他們都明白,血族之王的殘暴,並非爲了征服什麼,而只是一時氣憤之下的意氣用事罷了。

爲了一個兒子。

爲了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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