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夜晚,德古拉斯睡得無比安穩,大概是來到這邊半年以來,他睡得最安穩的一次了。
或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重複中,無論多麼緊繃的心都會慢慢鬆懈,在如何寒冷堅硬的鐵鏈都會有稍微的鬆垮吧。在一羣熱血男兒的擁護下,德古拉斯那寒冷的心臟,彷彿都開始有了溫度。
他知道,這是決不能夠的。就立場來說,自己這是犯了大忌。然而儘管如此,他並沒有任何的辦法,能怎麼辦?來一個突然反目,將所有人都殺了,自己逃回去?那豈不是前功盡棄?
說到底,自己不遠萬里跑到這裡來,爲的是什麼?
不就是爲了刺探敵情嗎?
那麼刺探敵情又是爲了什麼?
……
不覺,德古拉斯自己,都開始有些混亂了。是啊,自己制定這個看似完美無缺的計劃,到底是爲了什麼?
所謂和平,當真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
“哎,不行,若是連我都動搖了,那誰來改變什麼?”他反覆訂正自己的心,可終究無法說服自己。
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了,人還能怎麼樣?
這簡直就像一個永遠無解的謎題。一個主戰國的國王,要說什麼和平之類的大話,這本就是天方夜譚。
“呵,若是說不通的話,我就來追這個不可能的夢吧。”
“和平,終有一天,要將你握在手中!”
他對着月亮發誓。
然而這樣熱血沸騰的話語,也只能心裡想想。若是蕾娜在的話,就可以跟她傾訴了啊……
可惜她不在。
躺在毛氈上,德古拉斯愈想入睡,愈是無法入睡。腦中左想右想,彷彿要思考的太多,時間永遠都不夠用。
“唉!要做的事太多,可時間怎麼都不夠……”
他咕囔着,還是坐了起來。掀開帳簾,望着月亮,他輕嘆:
“彼有佳人,可你不在身旁……”
此時、此景,孤單的旅人坐在月光下,時間彷彿都停滯了。
“你還好嗎……”
他的目光忽然垂下,望着身前的地面,那清幽的一抹月色,不禁問句。
是在問誰呢?不得而知。
不知何時,他手中多出一個菸斗,據他所說,這隻菸斗上有他的“命紋”。因此他總是隨身攜帶——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即使並未表露出來,但他的身上某處,一定有這隻菸斗。
如今,是他來到此地,第一次拿出此物,第一次將之點燃。
動作優雅而流暢。
輕而穩地將之點燃後,他深吸一口,口中緩緩吐出嫋嫋的白煙來——看似十分愜意,實而是在消愁罷了。
任誰也看不出來。
在黎明的第一縷曙光乍現,他猛地立起,走向校場。
此刻,這隻菸斗的神奇再次體現出來——一夜之間,他的黑眼圈完全消失了!
這又讓士兵們心中一陣奇怪:
“嘿!你看哪,隊長的黑眼圈又不見了!”
“是啊!他怎麼辦到的?下次有時間一定要問問。”
“隊長今天好像心情很不錯,你發現了嗎?”
“那是好事兒啊,不會又要罵人——嘿嘿!”
……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了半天,他才眯着眼,將菸斗又抽一口,緩緩開口:
“訓練,開始吧?”
聽到這一句,爲了防止惹他不高興,士兵們才紛紛進入狀態,動作迅速地列隊、點名,跑了起來。
而一切看似步入正軌之後,真正的疑問才自士兵們的腦中冒出。
新的問題——隊長手裡捏着的那玩意兒,是什麼?這一點兒也不誇張。說到底本來,菸斗這種東西,就是某個北方人,也就是愛德華領的某位居民突發奇想,他說:
“生在這冰雪覆蓋的世界上,一開口都嫌冷。唉,要是人的口中能有什麼暖和暖和該多好!”
於是機緣巧合之下,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創造了菸斗。此物他甚是喜愛,因爲小巧易攜帶,時常帶在身邊。被一位貴族發現,從此推廣起來。
當然——僅限血族與不死族高層之間。
但表面上,血族之王的態度是“不願跟風”。沒錯,任誰都能拿的東西有什麼好,況且堂堂血族之王,怎能癡迷於物質?
對外是如此。然而在菸斗還未普及的時候,他遊歷於街頭小巷,這玩意兒,早已入手了。只是從未公開使用,人們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在血族、不死族當中,都是高層才能享有的“貴重物品”,那這些大頭兵又到哪裡去見?當然直截了當——
不認識。
每逢訓練的空檔,都有幾名士兵好奇地看向德古拉斯的方向——當然,看的是菸斗。數次之下,德古拉斯也發覺了士兵們的小心思。於是他清了清嗓子,
“嗯哼!好了,都別看了!你們過來,我告訴你們,這個物件兒的名。”
士兵們立即圍了上來,等待着隊長的答案揭曉。
“這玩意兒呢,是我在北方得來的。”他的眼神飄遠,看似一副思慮深遠的樣子,實際上是爲了吊士兵們的胃口。
“記得那一年,我還是個小鬼頭……”
不得不說,提起編故事,德古拉斯還真是有一套,一個獵人家裡小夥子的童年,被他信手拈來。
想當然,當年他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平時幾乎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外面瘋跑度過的。什麼深山野林、神秘小屋啥的,都是他最喜歡“潛入冒險”的地點。
“這個菸斗啊,是我見過的一個老獵人,他從一個做毛皮生意的大老闆那兒得來的,當時大老闆碰上了魔獸巨熊啊!只差半米的距離,老闆就要被巨熊給吃了!”德古拉斯的語氣逼至最緊張的一刻,突然停下了!
明明是沒有經歷過的故事,可他講得驚險無比,連表情、動作都活像個真正的吟遊詩人。一羣士兵懂什麼?一瞬間,都被這種情節嚇到了。
“然後呢,然後呢?!”他們迫不及待地催促起來,德古拉斯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緩緩開口:
“當然是千鈞一髮之際,老獵人利劍出鞘!”
又停下,他看了一眼士兵們,後者滿眼的期待之色,才滿意地接下去:
“射傷了那頭巨熊!”
“然後呢?”士兵們繼續追問。
“然後?然後麼……那名商人就得救了,然後他十分感激呀!就從身上掏出一個精心保護着的菸斗,送給了老獵人。”德古拉斯的故事似乎到此爲止了。
“那……那個老獵人的菸斗,怎麼到了你手上?”
這纔是士兵們最在意的問題。
“嗯……因爲老獵人,他是我乾爹!”不知爲什麼,突然就笑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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