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到了上午的十點左右,當龍虎山上的衆人正在舔着傷口,比如救治傷員,收斂屍體,排除火情以及巡查後山搜捕最後的全性餘孽的時候,在東北方向距離龍虎山二十多公里的市區某個廢棄廠房裡,成功逃走的全性妖人們先後匯聚到了這裡。
此時這裡竟匯聚了二三十人之多,而且還全都是那些全性的高層,有好幾個還是那種實力十分強橫、成名已久甚至是在公司那裡早早就掛了名,身上揹着無數人命和案子的全性元老級別的人物。
就比如:那個穿着老舊上世紀帆布衣的老頭煉器師苑陶;全性元老級成員、深藏不露、老謀深算但是卻半身焦黑看起來略顯狼狽的夏柳青;長得像是彌勒佛一樣的高寧以及其餘的四張狂外加那些一個個知名或不知名的年輕異人們,基本上那些老的少的高層全都在這裡了。
不過,他們此時此刻卻沒有誰要去主動交流和談話的意思,只是坐在一個個角落裡耐心地等待着,或是各自處理各自的傷口,或是在閉目沉思,臉上也並沒有多少因爲行動失敗以及大部分人手摺損在龍虎山上而沮喪的神情,至於他們到底是在等些什麼,那暫時就不得而知了。
嘎——啦——!
終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隨着這個廢棄廠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邊推開,等待在裡邊的全性衆多高層們的臉色就總算起了變化。
“唔!?”
“哼!”
“現在都多少點了,你可總算是露面了啊,‘掌門’?”
那個穿着老舊上世紀帆布衣的老頭煉器師苑陶率先站了起來,然後表情很不善地對着那個正推門走進來的,看起來不過十來歲,身上還穿着道袍的‘道童’譏諷和挖苦着道。
“……”
但可惜,被那個苑陶老頭稱呼爲‘掌門’的道童卻並沒有搭理他,而是先扭頭看向了另一邊的那個半身被燒焦,看起來好不悽慘,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的夏柳青問道:
“夏老,你這情況是怎麼一回事,沒事吧?”
“你們那邊不順利?”
在場的所有人看起來都挺好的,唯獨那個全性元老級成員,那個深藏不露,老謀深算的夏柳青最爲悽慘,那情況就顯然是讓剛剛抵達這裡的全性‘掌門’覺得很有些奇怪和納悶。
“你看我這像是沒事的樣子?”
“老頭子差點就回不來了!”
“昨晚還真是流年不利,幾乎就要晚節不保啊!”
雖然自己差點被燒死的事情之前已經給在場的其餘人說過了,但是,現在既然‘掌門’問起,夏柳青遲疑了一會,想了想,最後還是感慨着在對方那疑惑的目光下再次氣急敗壞地解釋道:
“昨晚,按照你的意思,我和巴倫一起去對付那個小姑娘,在一開還挺順利的。”
“但……”
“誰知道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我——”
罵罵咧咧地說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傷口,以至於夏柳青那枯槁的臉色突然就變得越發地難看了。
然後,緩了好一會,沒剩下幾顆牙的他那皺嘴咧了咧,終究還是心平氣和下來並不得不有些後怕和感慨地繼續說道:
“當時……”
“就在我們發現了不少問題,然後開始分析和討論的時候……”
“另一個小女孩出現了。”
“你們知道的,就是那個明明可以輕易打進羅天大醮決賽,可卻故意棄權的小女孩,好像是叫什麼安妮的?”
說到這裡,夏柳青的神色出現了一絲絲的恍惚。
“那個小東西,她可真是乖乖不得了!”
“剛剛一個照面!”
“巴倫都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一腳踹到了山下,再然後,沒等老頭子我去說點什麼服軟的話,她直接一個火球砸過來,差點就沒有把我這把老骨頭給火化咯!”
“也幸虧她當時沒有追擊,要不然,現在你們也見不着我這糟老頭子了!”
說完,夏柳青在再次感慨和唏噓的同時,臉上就再一次帶上了那種名爲慶幸和害怕的神色。
“安妮?”
“哦!”
“那個小女孩我好像見過,她真有那麼厲害?”
聞言,那個全性的‘掌門’似乎也有些意外,然後思索了一會才下意識地問着,滿臉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何止是厲害?”
“你們最好祈禱永遠不要單獨碰到她,反正我跟巴倫加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甚至一點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至於你們……”
“呵!”
“自己掂量着看吧!”
搖搖頭,雖然有着長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的意思在內,但是,事實勝於雄辯,所以,那個夏老頭也不想去多說更多,就這麼哼哼唧唧地繼續坐在那裡調息療傷着。
幸好當時他被炸飛的同時被燒到的面積不多,也幸好他當時沒有立即昏迷過去,同時那個小女娃放出的火焰異能似乎也不多,可能還留了手,要不然,他現在只怕骨頭都不會剩下多少了。
“好吧,我知道了。”
得到夏柳青的評價,那全性‘掌門’並沒有聽不進去的意思,只是鄭重地點點頭並琢磨了一會,似乎已經將‘安妮’那個名字給記到了心裡。
“嗯?”
“巴倫他人呢?”
“夏老。”
“他沒同意加入我們?”
緊接着,他就繼續朝着那個糟老頭子夏柳青看去並問道。
“加個屁!”
不說那鬼佬還好,一說起那鬼佬巴倫,夏柳青老爺子自己都一肚子的氣。
“那鬼佬脖子都被那個小女娃一腳給踹斷了,要不是他是異人,身體的素質也足夠好,換成個普通人早死透了!”
“現在他被他的人給撈走救治去了,能不能囫圇個重新站着活過來還兩說呢!”
“嘁!”
“那鬼佬即便沒死也準被嚇瘋了,你還想他加入?”
“別做夢了!”
因爲他越想越覺得,要是當時,那鬼佬不主動去攻擊那個小女娃的話,說不定,那個小女娃也不會悍然出死手,也更不會將他這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給燒個半死。
現在好了,他昨晚被那麼一炸一燒,原本的半條命只怕最少去了一半,且經脈根基受損嚴重,往後還能折騰幾年可就難說咯。
“這樣啊?”
“嗯……”
“這就有些可惜了,他的本事其實還是蠻不錯的……”
聽到夏柳青說那鬼佬巴倫的下場那麼慘且似乎沒有加入己方的任何可能後,那全性的‘掌門’只得咂咂嘴,然後有些遺憾地看向了另一個老頭。
“苑師傅,你呢?”
“通天籙可到手了?”
雖然看到苑陶的表情和剛剛自己進來時對方出言不遜的情況就可以大概猜測得出來,那老頭的行動肯定不會順利,但他就還是開口確認着問道。
“你小子明知故問是吧?”
“我要是成功了還會在這裡等你?”
那陰狠毒辣,衝動易怒的煉器師苑陶先是瞪了他們的全性‘掌門’一眼,接着才繼續冷笑着譏諷道:
“不管你怎麼想,我們可都是重創了陸瑾和正面拖住了張天師的!”
“反倒是你!”
“現在折損了那麼多的人手,雖說大都只是一些炮灰,但那也是咱們目前大部分的人手了,如果你也空手而歸的話,你知道自己的下場吧?”
“代理掌門,後生龔慶?”
說着,苑陶的那表情漸漸就變得陰鬱起來。
看得出來,他可不僅僅只是威脅而已,似乎他們全性的妖人真的有那種下克上,或者說是對‘掌門’出手的某種習慣或者慣例?
“……”
“……”
“……”
“……”
而同樣,此時,在廠房裡的其餘全性妖人們也或多或少表情不善地朝着他們的那個‘掌門’看去,看他們的眼神就知道,他們大有得不到滿意的回答就要先來一波內訌,然後先將他們自己的掌門給大卸八塊出出氣的那種意思。
“嘿——!”
然而,面對手下的那些個不聽話,隨時可能會以下犯上的門人,那個全性的‘掌門’卻並沒有擔心,反而是笑吟吟且得意地說道:
“放心吧!”
“爲這個計劃醞釀了足足三年,在山上當張之維的徒子徒孫呆了那麼久,還有你們大家這一次的鼎力掩護,我又怎麼可能還會失敗?”
“我——”
“這次順利得手了!”
就這樣,在衆多全性高層和元老們微微詫異的目光下,那個穿着道童服飾和帽子的全性‘掌門’直接得意地大聲闡述了某個事實。
啪!啪!
“好了!”
“進來吧!”
說着,沒等那些人繼續去問點什麼,那個全性的‘掌門’,或者說是‘代掌門’?那個還穿着龍虎山道童服飾和帽子沒有來得及去更換的龔慶便笑吟吟地拍了拍手,示意門外的人進來。
“……”
很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個全性的‘新人’,那個戴着眼鏡,身高和龔慶差不多的小夥子便不急不慢地出現在了衆多全性高層和元老們的面前。
“你是……”
“呂家的呂良?”
看到來人,沒等其他不知情的全性妖人們開口詢問,剛剛那個威脅自家掌門的煉器師老頭苑陶便詫異地皺眉說道。
“是我!”
“見過苑老……”
來人大大方方地應聲着,並朝着那個苑陶點了點頭。
沒錯!
他不是誰,赫然就正是異人界那傳承了千年的‘四家’呂家的後人,能使用明魂術控制他人的記憶和靈魂,因爲被誣陷殺死了自己的妹妹而加入全性,然後在昨晚也參加了突襲龍虎山的行動,並跟全性的‘代掌門’龔慶一起完成了某個秘密任務。
“原來是呂良啊……”
“明魂術嗎?”
“有意思!”
“嘿!”
“可不是?”
“越來越有意思了,希望昨晚真的沒有白忙活纔好。”
“放心!”
“要是真白忙活了,今天這裡有人就要倒大黴!”
“行了!”
“且看看他們賣的什麼關子。”
“唔……”
而看到呂良出現,沒說的,那些剛剛還對代理掌門龔慶很有些意見的全性元老精英們便紛紛討論起來,然後好一會才重新安靜下來朝着呂良看去,想看看兩人接下來到底還有什麼要說的。
“是的!”
“掌門說的沒錯!”
“田晉中田老的記憶……”
“全都在這裡了。”
說着,作爲異人界‘四家’呂家的後人,能使用明魂術控制他人的記憶和靈魂的呂良也不廢話,直接一擡手,一個明亮的炁團記憶球的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雖然暫時不確定這份複製來的記憶裡有什麼,但……”
“從當時他的反應來看,應該確實如掌門所料的那般,田晉中……田老他確實是知道些什麼,只是礙於某種原因一直不肯說而已?”
說着,呂良默默地看向了手心裡的記憶,這可是他們全性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獲得的。
別的不說,單單是昨晚的那場襲擊,他們去的人就折損了七八成之多,結果張楚嵐的‘炁體源流’就不說了,已經出現的‘通天籙’卻還是沒有得到,然後,那個馮寶寶也更沒有成功抓來,如果連這份記憶裡都沒有他們需要的情報的話,或許,這一次他們的掌門就真的要以死謝罪了。
“哦哦——”
“這就是那個田晉中的記憶?”
“真被你們搞來了?”
說着,那個被燒焦了半邊身體的夏柳青經難得地拖着受傷的身體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呂良的跟前,然後就那麼蹲下身體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團記憶炁團。
“真是乖乖不得了……”
“照這麼說,我們這些老傢伙,這一次就終於可以徹底解開當年甲申之亂的某些謎團了?”
“不錯!不錯!”
“要是真的,那就確實值得!”
“你們不知道,我可是一直想要知道當年無根生爲什麼要背叛我們的,明明當年我們所有人都承認了他的。”
“咳——!咳——!”
說着,那個夏柳青也不知道是不是牽動了傷勢,經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趕忙捂着嘴別過頭了,生怕是不小心吹散了那團記憶的炁體那般,並好一會恢復過來後才繼續湊到那玩意前仔細查看起來。
“信息好亂……”
“這好像看不到什麼啊?”
然而很可惜,夏柳青很快就發現,他似乎並沒有看到有價值的情報。
“現在當然還不行!”
看到對方有些亂來,呂良趕忙一邊解釋,一邊小心地收回了那個記憶構成的炁體。
“當時情況緊急,我沒空去篩選,就直接複製了他整個人的所有記憶。”
“那田老少說都有上百歲了,和老天師張之維是同門師兄弟,上百年的記憶哪能隨隨便便就讓你們這種門外漢找到我們想要知道的?”
這是實情,因爲啊,在沒有完全破解、分離和解讀的情況下,連呂良自己都不知道那麼一大團記憶備份裡到底會有些什麼,對方又哪裡看得到?
“是這樣啊?”
“好吧……”
“那我就只能等你們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等多久……”
“你們最好快一點?”
聽到是這麼一回事,覺得短時間內應該沒戲後,那個夏柳青便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然後拖着疲憊和傷痛的身體重新顫顫巍巍地回到了他之前的位置上坐好並繼續調息着。
“嘁!”
沒想到眼前的兩個毛頭小子竟真的成功了,這不禁讓另一個老頭,讓那個苑陶有些意外。
“既然你猜中了,還成功了,那我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你贏了,按照約定……”
“你這個代理掌門可以再擁有一次對我們發號施令的機會!”
“至於你能不能轉正,那就要先等着看看這份記憶最後是不是真的如你說的那般有價值了。”
“哼!”
說着,向來以陰狠毒辣,衝動易怒而著稱的煉器師苑陶也難得地冷靜下來,然後想了想,便學着剛剛那夏柳青一樣,小心地湊到了那呂良小心保護着的團炁體前皺眉觀察起來。
但很可惜,他發現呂良說的沒錯,裡邊的信息太雜太多,他壓根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
“……”
“……”
“……”
而在兩個老頭髮言並確定後,在場的其餘全性高層和元老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則都沒有說話。
不過,從他們的表情就不難知道,似乎他們都默認了剛剛那個苑陶老頭子的說法,暫時承認了他們的那個代理掌門。
“很好!”
“那現在,我要下達幾個指令!”
看到自己終於獲得了大部分高層的贊同,那個還穿着道童服飾和帽子的代理掌門龔慶也不客氣,直接就在那些老傢伙和那些桀驁不馴的全性高層們注視下大聲宣佈道:
“第一,除了今天在這裡的,我們獲得龍虎山二太師爺田晉中的記憶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準傳播出去!”
“第二,這段時間大家最好是蟄伏起來,不要去惹事,因爲記憶的破解需要很多時間,在那之前,所有人不許給我們添亂!”
“第三,既然剛剛夏老說了,那從今天起,咱們開始派人去盯着那個小女孩!”
“但注意,我們不能跟她起衝突,只需要先盯着她,留意她的一舉一動並調查她的來歷就可以了。”
“最後……”
“我要用那個發號施令的機會去命令你們:通知所有人,明天開始戴孝七日,祭奠田老,如有不尊……”
“格殺勿論?”
就這樣,當着在場的那些全性元老和桀驁不馴的全性高層們的面,代理掌門龔慶一邊脫下了他腦袋上的道童帽,一邊殺氣凜然地用他那稚嫩的聲調說出了最後一道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古怪的命令。